第四百二十一章 夢啊

  事實上，奧黛麗和鮑利·德爾勞從未見過面，這是第一次。

  但她卻對鮑利·德爾勞的隱藏身份十分清楚，因為這些情報都是『刺殺』必須要做的前期工作。而她之所以要殺鮑利·德爾勞，一方面自然是因為這是屬於她的試煉，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雙方本就有嫌隙。

  無論是赫溫·蘭比斯，還是在前往特里爾的火車上，中途截殺他們的那兩位半神，全都是心理鍊金會的評議團委員，並且全都受到鮑利·德爾勞的指派。

  雖然奧黛麗沒有想過覆滅整個心理鍊金會，這其中肯定有無辜的人。

  但對於鮑利·德爾勞這個人，殺死他不會給奧黛麗造成任何心理負擔。

  所以她出現在這裡，帶著不加掩飾的目的。

  「殺我？」

  

  鮑利·德爾勞輕笑了一聲，他語氣平淡道：「你想憑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心理鍊金會嗎？」

  奧黛麗平靜道：

  「不，我的目標只有你。」

  心理鍊金會總共有八位半神，除去鮑利·德爾勞還有七宗罪對應的七位半神。

  但除去鮑利·德爾勞，其他人加入心理鍊金會的目的都各不相同，說是各懷鬼胎也為過。他們之所以加入心理鍊金會，其實無非也就是出於抱團取暖的目的。

  而直到現在，心理鍊金會已然分崩離析——色慾小姐、懶惰小姐從一開始就站在她這一邊，『傲慢』赫溫蘭比斯死在去年的新年前夜，而暴食和嫉妒也早在數個月之前就已經隕落。

  所以，心理鍊金會現在最多只有三位半神——鮑利·德爾勞，還有暴怒和貪婪。

  但如今出現在伊甸園的只有鮑利·德爾勞，因為只有他才是真正掌控著心理鍊金會的人，而暴怒和貪婪也同樣心懷鬼胎，他們未必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並且就算知道也會假裝不知道，故意視而不見。

  畢竟鮑利·德爾勞死不死，和他們其實沒有太大關係。畢竟他們是半神，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可以過得非常滋潤。至於心理鍊金會的資源，完全是可放棄選項，甚至都未必需要放棄。

  因為等鮑利·德爾勞一死，奧黛麗無非只有兩個選項——接管心理鍊金會，或是無視它。

  如果是前者，那他們完全可以來投靠奧黛麗，這和他們在鮑利·德爾勞手下做事沒什麼區別。而如果是後者，那他們甚至有機會入住心理鍊金會，成功掌控這一隱秘組織。

  作為『觀眾』途徑的半神，他們往往都是看的最明白的人。

  現在也是一樣。

  作為當事人的他們能明白這個道理，奧黛麗和鮑利·德爾勞也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都很明白，今天的這場『刺殺』，不會有受到任何干擾。

  所以從奧黛麗踏入伊甸園的那一刻開始，『刺殺』其實就已經開始。

  他們看似只是在正常談話，但雙方都在暗中於周圍的環境中散播精神瘟疫，以此侵蝕對方的精神！一旦雙方中任何一位的精神出現動搖，都會導致這場戰鬥的天平開始傾斜！

  他們都明白這個道理，也都在暗中防備著對方的襲擊，同時儘量隱蔽的襲擊對方。

  『觀眾』途徑的非凡者向來如此，他們並不擅長看得見的，大規模的殺傷性非凡能力，而是通過這種看不見的精神攻擊，達到殺人於無形的地步。

  只是當雙方都是『觀眾』途徑半神時，這種戰鬥方式就很容易僵持——雙方都清楚對方有什麼手段，也都有應對的方法，不會輕易中招。

  就好比現在，鮑利·德爾勞眉頭緊緊皺起，因為他已經意識到面前這位少女遠比他想像中棘手！

  他剛剛散播的精神瘟疫非但沒能侵蝕對方，反而還被對方的精神瘟疫反向侵蝕，局勢相當不利！

  呼！

  鮑利德爾勞迅速『安撫』下自身的情緒，眸中隨即亮起明淨虛幻的光芒。

  這樣的光芒於他的身前凝聚出了一對又一對聖潔夢幻的羽翼，層層羽翼之下是一個單膝跪地虔誠祈禱的純粹光人。

  這是一位天使。

  與此同時，鮑利·德爾勞的左手邊出現了位頭髮全白，外表普通的老者，右手邊則站起了身穿簡樸白袍，淡金鬍鬚遮面的神父。

  古代天使赫密斯！『空想家』亞當！

  如果是普通非凡者看到這一幕，只怕會瞠目欲裂，當場落荒而逃。

  但奧黛麗卻只是平靜的注視著祂們。

  同為『觀眾』途徑的半神，她很清楚鮑利·德爾勞無法真的召喚天使，他所使用的只是『織夢人』的非凡能力，編織出了近乎真實的幾個形象，而一旦敵人認為這是真的，那它們就是真的，所產生的傷害雖然不會有物理意義上的實質表現，卻會讓目標不知不覺死亡。

  鮑利·德爾勞已不知讓多少目標在噩夢中『嚇死』。

  然而，奧黛麗同樣是『織夢人』，又怎麼可能會上這種當呢？

  她只需要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假的，鮑利·德爾勞的非凡能力就沒有任何作用。

  砰！

  在少女淡漠的目光注視下，那光之天使，那赫密斯和『空想家』亞當瞬間崩散，消失不見，只留下坐在黑色輪椅上的鮑利德爾勞孤獨一人。

  鮑利德爾勞見狀，眼皮微跳，沒再猶豫，雙手一撐，直接從黑色輪椅上站了起來。

  這個過程中，他的身體飛快膨脹，化成了一條覆蓋碩大灰白鱗片的巨龍。

  『龍化』！

  不完整的神話生物形態！

  和序列4的『操縱師』相比，鮑利德爾勞展現的不完整神話生物形態更加龐大，而且頭部出現了一定的變化，更接近蜥蜴，而非人類，那淡金的豎眼，那交織出神秘花紋的臉部鱗片，冷漠而扭曲。

  而隨著這不完整神話生物形態的展現，整個恢弘空曠的大廳內，各種各種的念頭、精神、欲望、意志如同風暴一樣肆掠開來，半虛幻半真實地侵襲起奧黛麗的心靈島嶼！

  這是『心智剝奪』與『精神瘟疫』的結合，可以讓每一個被影響被侵蝕的生物遭遇污染，當場發瘋。

  即便是對於天使而言，這樣的攻也有著相當程度的威脅。因為祂們的精神狀態都有一定的問題，隨時可能因為天平傾斜，直接失控！

  奧黛麗面對這突然的襲擊，沒有絲毫猶豫的同樣掀起大規模『瘟疫風暴』，以瘟疫對抗瘟疫，這正是『觀眾』途徑非凡者最擅長的事情。

  鮑利·德爾勞如果試圖用這種方式擊潰她，那完全是在痴人說夢。

  而鮑利·德爾勞很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打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和奧黛麗死磕！

  他化身的巨龍在掀起『瘟疫風暴』的同時，卻並未依靠巨龍的恐怖肉身直接沖向奧黛麗，反而在第一時間抽身離開，試圖朝遠處遁去！

  是的，他想跑！

  『觀眾』途徑或許沒有『愚者』、『門』和『錯誤』這三條途徑的半神更擅長逃跑，但他們的晉升卻一點也不低，但凡遇到任何處理不了的情況，他們同樣會在第一時間抽身離去，不會有絲毫拖泥帶水。

  因為賭氣而把自身置於危險之中這種行為，在『觀眾』途徑的高序列非凡者中是不存在的。

  奧黛麗神情漠然的看著那條飛向遠處的灰白巨龍，聲音很輕：

  「沒用的，這裡已經被封鎖，你逃不掉的。」

  這一點，鮑利·德爾勞當然知道。

  在戴著『傲慢』面具的奧黛麗進入伊甸園時，他第一時間就毫不猶豫地想要脫離這座心靈城市，然而他才剛剛離開這座城市，他就發現城市外是無盡的迷宮！

  這些迷宮構成一道仿佛無窮無盡的包圍圈，將整座城市團團圍住。

  任何生靈想要離開這裡，都會一頭扎進迷宮之中，再也出不來。而能夠布下這種等級迷宮的，只有可能是『觀眾』途徑的天使！

  毫無疑問，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並且還有一位天使作為後盾。

  在這種情況下，鮑利·德爾勞深知自己的勝率幾乎為零。但也正是因此，所以他才會留在教堂內等奧黛麗前來，故作鎮定的和對方交涉，同時也試圖用瘟疫風暴進行偷襲。

  他當然知道這樣做的效果微乎其微，對方同樣作為『織夢人』，不可能反應不過來。但德爾勞本就沒指望瘟疫風暴能成功，他只是在拖延時間！

  他之所以等在這裡，當然不是等死，而是在等待機會！

  封鎖伊甸園的迷宮雖然龐大，但並非真正的無窮無盡！

  鮑利·德爾勞的本體的確是留在教堂中，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牽制住戴著『傲慢』面具的半神。但他早已分出另外的『自己』，去迷宮中尋找離開的道路。

  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未必就無法找到逃出迷宮的方法。而只要逃離這座城市，逃離迷宮的束縛，天下之大他哪裡去不得？

  而他現在突然朝迷宮跑去，不是因為他已經找到離開迷宮的方法，一位天使構建的迷宮又豈是那麼容易突破的？他只不過是想換個地方拖延時間——對方是有備而來，有一位『洞察者』庇護，可心理鍊金會未必就沒有天使乃至真神庇護！

  雖然對方對他的呼救沒有回應，但這肯定是因為祂們有其他事要處理。只要他能拖延足夠長的時間，遲早能拖到救援——不管事實是否如此，反正鮑利·德爾勞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一邊施展瘟疫風暴纏住奧黛麗，德爾勞一邊猛地一頭扎進迷宮中消失不見，這頭老奸巨猾的灰白巨龍根本不打算繼續和奧黛麗死磕！

  奧黛麗沒有猶豫，直接跟了上去，鑽入迷宮之中——事實上，這道迷宮讓她有些奇怪，因為她並未布置迷宮，卡露拉也沒有布置迷宮。

  因為她們都知道心理鍊金會背後站著亞當，所以她們其實沒打算能一次就將鮑利·德爾勞殺死，因為後者肯定會向亞當求救。唯一的問題在於，亞當是否會回應這種期待。

  所以奧黛麗的目的，也僅僅是試探這一點，只要亞當給予回應她也會立刻祈求庇護。

  可亞當並未給予庇護，反而是有不知名的存在在伊甸園外設下迷宮。但這種事根本不在她們的預案之中，奧黛麗也相信卡露拉不會瞞著她布下迷宮，卡露拉根本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但如果是一位陌生存在布下的迷宮，那這道迷宮固然阻礙了鮑利·德爾勞逃離伊甸園，但也同樣會限制奧黛麗的追殺，因為她很難在一處迷宮中準確找到目標。

  啪！

  迷迷濛蒙之中，她忽然坐了起來。

  她隨即環顧了一圈，看見了熟悉的梳妝檯和盥洗室入口，發現自己還在房間內，可窗外已沒有了紅月，也沒有了繁星，一片深暗。

  這裡是霍爾家的豪華別墅，但這棟別墅此時卻空無一人，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奧黛麗一人。

  奧黛麗審視四周，眼神警惕。

  她能夠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身處迷宮之中。

  這裡也並非現實，而是夢境。

  她也可以隨時脫離這處夢境，但同樣無法回歸現實，只會回到伊甸園之中。

  想要離開，只能在迷宮中尋找到正確的道路。

  同理，鮑利·德爾勞也一樣，他也只有找到正確的道路才能離開。

  奧黛麗走到門口，握住把手，輕輕擰動，向後一拉。

  鋪滿地毯的走廊隨即映入了她的眼帘。

  這裡與別墅的布局截然不同，一條幽深的走廊向兩側延伸，仿佛無邊無際。

  而無數的房間就在這走廊的兩側，奧黛麗的房間也是其中之一，但大多數房間的門都是封閉的。

  這些房間都是一個個夢境，屬於不同的人、甚至是不同的話生物。

  出口隱藏其中一扇門後面，找到對應的門就能離開。

  但更多時候，他們打開門不會發現出口，反而會遭遇難以想像的危險！

  因為這些心靈夢境中，不僅僅是有普通人的夢境，還有半神、甚至是天使的夢境。至於神明的夢境，大抵是沒有的，因為奧黛麗不覺得一位序列2的天使能收集一位神明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