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影影綽綽

  母神就是始祖……始祖就是母神……原來我一直都沒有改變信仰……難怪神父沒做相應心理暗示的情況下，我依舊習慣性前往豐收教堂……那是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母神就是始祖！所以，始祖眷顧了我，讓我做血族的救世主……埃姆林腦海內閃過了一個又一個想法，為之前心虛的種種事情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他開始確信自己是最為虔誠的那個血族，同時聯想到了一幕幕場景：

  之前嘲笑他信仰『大地母神』的同族們將排隊走到他的面前，接受他的洗禮。

  這麼一想，埃姆林的心情變得極為愉悅，忍不住微抬起了下巴。

  「各位。」

  『太陽』戴里克舉了下手道：

  

  「前兩天，我去了一趟聖賽繆爾教堂，與聖安東尼大主教見了一面。」

  「嗯？」『倒吊人』等人神色微動，不約而同的看向『太陽』，想要知道後續。

  『隱者』嘉德麗雅直接問道：

  「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既然『太陽』主動提及，那就說明這件事並不需要保密。

  戴里克斟酌了一下，開口解釋道：

  「是這樣的，黑夜教會希望和愚者教會達成合作，愚者教會可以接手蒸汽教會撤出留下的教堂，正式得到官方承認。但同時也要負擔起一定的責任，比如改變原蒸汽信徒們的信仰，以及組建一定的非凡者小隊，幫忙維持秩序……」

  『倒吊人』眼眸微閃，若有所悟。

  前不久愚者教會就已經和風暴教會達成合作，雙方對愚者教會的傳教心照不宣，其實就是已經默認愚者教會擁有與正神教會同等的權利，只是因為還沒得到黑夜教會的同意，所以風暴教會也不方便公開承認愚者教會。

  而現在既然連黑夜教會都已經承認，那愚者教會就算是正式得到官方承認，真正登上歷史舞台！

  『隱者』嘉德麗雅想了一下，緩緩開口道：

  「這是好事，你是還有什麼顧慮嗎？」

  『太陽』戴里克忙搖了搖頭：

  「不，倒不是因為顧慮。」

  『戀人』先生親自幫忙牽線搭橋，黑夜教會也給出了足夠的誠意，而他們也的確需要一個可以在魯恩王國正式傳教的機會，他怎麼可能還有什麼顧慮呢？

  戴里克猶豫了許久，開口道：

  「我只是有些擔心會做不好，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停頓了一下，戴里克接著說道：

  「所以，我希望在這方面可以獲得你們的幫助。」

  『倒吊人』阿爾傑微微皺眉，『太陽』還是稍微有些不自信啊。

  不，也不能說不自信，應該說是有些患得患失。

  以前的小『太陽』雖然稚嫩，但不會像現在這樣畏首畏尾。

  而歸根究底，其實還是因為身份的轉變。以前的『太陽』只是『太陽』，而現在的『太陽』還是愚者教會大主教，肩負著為愚者先生傳教的重任！

  而在此之前，『太陽』在白銀城內從未擔任過類似的職位，甚至連擔任長老都是最近的事情。結果剛離開神棄之地就被安上這樣的重擔，這也就導致他無論做什麼都要先擔心自己會不會犯錯。

  說到底，還是壓力太大導致的。

  但客觀來講，至少從阿爾傑自己的視角來看，其實戴里克的表現非常出色。至少在羅思德群島的傳教中，戴里克從來沒有犯錯任何致命的錯誤。

  這其中雖然有洛薇雅等白銀城長老的貢獻，但最終的決策都是由戴里克制定的。

  當然，戴里克的這種畏首畏尾也未必是壞事。

  正因為戴里克一直都擔心自己會犯錯，會辜負愚者先生的期望，所以他才會更加積極的聽取他人的建議，以此來避免犯錯。所以『倒吊人』也不打算一下子就把戴里克糾正過來，那樣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更何況，『愚者』先生還在這兒呢。

  『倒吊人』思索兩秒，緩緩開口道：

  「你其實不用太擔心，現在的愚者教會已經走上正軌，很多事已經不需要你親自處理。而如果是事關教會發展方向的重大決策，到那時你再來尋求我們的幫助也不遲。」

  『倒吊人』的話讓『太陽』戴里克得到了些許寬慰，但依舊有些欲言又止。

  克萊恩見狀也不由得嘆了口氣：

  「小『太陽』未免有些太不自信了吧。」

  也怪他，一下子給了小『太陽』太多的壓力。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他手底下是真的沒有其他人可用啊！

  白銀城的居民雖然說是他的信徒，但幾乎全都是被動信仰的他。包括首席科林·伊利亞特也一樣，他之所以會信仰『愚者』，說待敵也只是為了帶領白銀城走出神棄之地。

  這倒不是說科林·伊利亞特的信仰就不夠虔誠，因為從克萊恩自己的觀感來判斷，最虔誠的信徒無疑是月城的居民。

  月城之所以會虔誠信仰著『愚者』，是因為『愚者』指引並帶領他們離開了神奇之地。而前者之所以信仰更加虔誠，是因為月城居民大都有著身體上的變異，而『愚者』的天使幫助他們解決了這種變異。

  但這不是說白銀城的居民就不夠虔誠，因為『愚者』對白銀城同樣有救贖的恩典，所以他們對『愚者』信仰的虔誠也就僅次於月城居民。

  而如果要給『愚者』信徒群體的信仰虔誠程度排個號，那應該是：

  月城>白銀城>亞伯拉罕家族>羅思德群島土著>其他。

  但克萊恩沒辦法把愚者教會的傳教大業交給月城的祭司，也沒辦法交給白銀城六人議事團的其他長老。因為歸根究底，這些人對『愚者』不夠了解，就算克萊恩想讓他們去傳教，他們又該怎麼跟別人介紹『愚者』？

  難道要逢人就說『這位先生，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我希望能和你講一下我們的天父和救主，愚者。』？

  這肯定是不行的，別人只會當你神經病又或者是不知道哪個犄角嘎達出來的邪教。

  因為想要發展教會，首先就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完整典籍。

  而想要為『愚者』制定典籍，就必須對『愚者』有足夠多的了解。這一點只有『塔羅會』的成員可以滿足，所以《愚者聖言錄》也只能由魔術師、太陽、倒吊人和隱者四人共同編寫完成。

  而《愚者聖言錄》的四位『作者』中，

  『魔術師』更偏向於無神論者，她敬畏神明，恐懼神明，但唯獨缺乏信仰；

  『倒吊人』明面上信仰風暴之主，在徹底背叛風暴教會之前，不可能來愚者教會任職；

  『隱者』和『魔術師』類似，她敬畏『愚者』，但並不信仰；

  這四個人中，也只有小『太陽』稱得上是真正的『愚者』信徒。

  而作為《愚者聖言錄》編撰者中唯一的愚者信徒，大主教之位自然是非小『太陽』莫屬！

  不過好在《愚者聖言錄》已經在月城和白銀城的居民中傳播開來，等到這些信徒對《愚者聖言錄》有足夠深的了解，他們其實也可以為『太陽』分擔一部分壓力和責任。

  至於現在，也只能先苦一苦小『太陽』，罵名『倒吊人』來背。

  『愚者』克萊恩默默想道。

  『太陽』低著頭，顯得有些愁眉苦臉。

  其實他也沒想推卸責任，因為他打心底覺得自己為『愚者』傳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只是單純地害怕會犯錯，害怕會搞砸這些事情，辜負愚者先生的期望，這樣的負罪感足以壓垮他。

  而哪怕這些事情都沒發生，可他積蓄的壓力卻越來越大。

  交流完這件事情，塔羅會眾位成員短暫陷入沉默，不知該說點什麼。

  幾秒後，『星星』倫納德打破了這種狀態，開口道：

  「有一件事，你們或許還不知道。」

  「黑夜教會最近向教會人員下發了新版的《夜之啟示錄》，其中對有關創世的部分做了一些修改。」

  『魔術師』眸光微動，問道：

  「初火創世？」

  「是的。」

  『星星』倫納德也看過愚者教會的《愚者聖言錄》，鄭重點頭道：

  「在創世傳說方面，《夜之啟示錄》中的內容與《愚者聖言錄》幾乎完全一致！聖安東尼大主教也對此作出指示，要求各個城市、各個教堂的主教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向信徒們傳授新版的《夜之啟示錄》。而因為戰爭導致黑夜教會的人手嚴重不足，所以就連我們值夜者也要參與進去。」

  『魔術師』佛爾思嘖嘖稱奇，心情有些微妙。

  她在寫《愚者聖言錄》時，『參考』了《夜之啟示錄》等正神教會的聖典。而現在黑夜教會又回過頭來『參考』她寫的《愚者聖言錄》……嗯，該說不說，羅塞爾大帝說的那句『天下文章一大抄』還是有點道理的。

  聽到『星星』倫納德這麼說，『月亮』埃姆林也是神色微動，開口道：

  「血族也一樣，前不久奧爾默公爵親自找到我，希望我根據《愚者聖言錄》為血族編撰一本歌頌始祖的聖典。而最近這段時間，這本聖典已經開始在血族中流傳。」

  停頓了一下，埃姆林繼續說道：

  「不出意外的話，大地母神教會的聖典應該也會做類似的修改。」

  『倒吊人』微微皺眉，緩緩道：

  「我向風暴之淵提交了新版《風暴之書》，但暫時還沒有得到回覆，他們應該還在猶豫要不要全面推行這一版的《風暴之書》。」

  『正義』、『隱者』等人對視了一眼，基本已經看出問題所在。

  是否啟用記載有『初火創世論』的新版聖典，無疑是正神教會是否站隊的體現。而從目前來看，黑夜教會、大地母神教會已經旗幟鮮明的站在愚者教會這一點，而風暴教會還在觀望和猶豫。

  這大概率因為神明之間尚未達成一致，可能是給出的利益不夠，也可能是風暴之主還有其他顧慮。

  但無論如何，這場變革中的主導者都無疑是『愚者』先生——

  當然，更可能是『戀人』先生。

  『倒吊人』阿爾傑隱晦的看了眼一旁的『戀人』，他其實已經基本肯定『戀人』也是一位神明。

  一方面是因為『愚者』先生公布的『從神』名單中，就連『世界』格爾曼·斯帕羅也赫然在列，但唯獨不見『戀人』先生的蹤影——這其實已經給出了答案，『愚者』先生從不覺得『戀人』只是一位從神，而是一位與自己同等位格的存在！

  而有關『初火』創世的內容，最初也本就是由『戀人』提出的。除此之外，有關『初火』的權柄也掌握在『戀人』手中而非『愚者』。

  任何一位神明都需要信徒，因為祂們需要足夠的錨來對抗神性，甚至是天使也同樣需要一定的錨來穩固自己。『愚者』先生也不例外，所以才會有『世界』這些眷者，才會有愚者教會。

  可『戀人』是一個例外。

  阿爾傑從未聽說過任何有關『初火』的教會或隱秘組織，也從未聽說有人信仰類似的存在，這說明掌握『初火』權柄的『戀人』根本不需要信仰也能夠對抗神性！

  這並非猜測，而是『倒吊人』根據自身感受得出的結論——為了獲得更高層次的魔藥配方，他很早就接受了『戀人』的恩賜，他的體內正燃燒著余火。

  所以他能清晰的意識到余火在一步步消磨非凡特性帶來的精神烙印，讓他更少受到非凡特性的影響！

  這樣特殊的力量毫無疑問違背了二十二條途徑的基本原理，『倒吊人』甚至懷疑，如果有『余火』的幫助，非凡者甚至可以直接轉到不相鄰途徑而不用擔心失控的風險。

  而現在各大正神教會，包括『愚者』在內都不約而同的宣傳『初火創世論』，是否是因為他們都感受到『初火』帶來的好處呢？

  『余火』既然可以幫他消磨非凡特性中精神烙印，那『初火』自然也能幫神明消磨甚至吞噬神性！沒有神性的桎梏，神明的實力無疑會更加強大。

  或許正在這樣的前提下，才會造就如今的這場變革！

  『倒吊人』身體微微發顫，既有興奮、也有恐懼，他好似隱約觸碰到了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