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番外篇(4)
2024-12-14 21:19:48
作者: 夜知秋
景墨麼?墨惜顏眸光一閃,感覺心頭好似被什麼東西突然卡住了一般,有些微的憋悶。
眸光轉動著,視線在秋海棠臉上緩緩掃過,最終鎖住那雙明媚的鳳眸,她問得認真:「你當真覺得,我是喜歡他的?」
秋海棠點了點頭,「嗯,我心裡是這麼感覺的。」
墨惜顏又問:「你覺得我該給他一個交待?」
秋海棠再度點頭。「嗯。」
心思流轉著,墨惜顏抿了抿唇,她在心底默默地問著自己的心,卻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結果。
心……她為何看不清自己的心?有什麼辦法,能讓她看清自己的心,又不會傷人?
腦海裏閃過景墨落寞的神情,以及自從那個雨夜後他的轉變,墨惜顏心中一陣莫名的揪疼,不自覺蹙緊了秀眉。
秋海棠看著她的表情,柔聲道:「顏顏,你還是抽個時間去看看他吧,有些事,不見面理不清,也許,等見了面,你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你若一直不面對他的事,不與他正面詳談,你們的事隻怕一直都不能解決。這般拖下去,你既是傷了他與你之間多年的情分,又是對你自己和他的不負責,他那麼好的一個人,值得你花時間認真對待。」
墨惜顏心中一動,覺得事情確實拖得有些久了,她確實該將景墨的事儘早解決,可觸及滿桌尚未看完的奏摺,她又有些遲疑。
將她的神色收於眼中,秋海棠勸道:「奏摺什麼的,你可以稍後再看,反正你這會兒坐在這裡也鐵定看不進去,隻會走神,你還不如去做做別的你應該做的事,等能集中精神了,你再回來批閱,保準事半功倍。」
看了看奏摺,又看了看秋海棠,墨惜顏心中忽然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幸福感來。
有這麼一個人,這般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當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有夫如此,婦復何求?
沒有多言,拍了拍秋海棠的手,她緩緩站起身來,繞過案桌緩步走向殿門。聽秋海棠的聲音飄來:「景墨現如今住在我的宮裡,你去我宮裡找他吧。」她沒有回頭,隻是伸手擺了擺,示意自己聽見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秋海棠不由輕輕一聲喟嘆。「自己這般做,會不會被別人認定為傻子?」
過了須臾,秋海棠笑著搖了搖頭,「罷了罷了,傻子便傻子吧,管他的,我管別人做什麼。」
一番自言自語過後,秋海棠起身將桌上的奏本整理了一番,將墨惜顏看過的奏本和沒看過的分門別類,隨即他在一旁的軟椅上繼續躺了下來,一個人靜靜地看著書,等著那人的歸來。
======
炎炎夏日,驕陽似火,當墨惜顏來到秋海棠現住的宮殿外時,原本堅定的步伐不由變得有些猶豫。
站在殿外,她擡起的腳欲要前行,可潛藏在她心底的那幾分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景墨,又驅使著她將腳收了回來。
如此反覆了幾次,念及她剛才在未央宮時想到的從今往後要改掉自己對待感情拖泥帶水的習性,咬了咬牙,她收回的腳又伸了出去,跨進了賢和宮,曾經的賢貴君所住的宮殿。
一路上遇見不少宮侍,免去了他們的禮數,詢問了景墨現下在何處後,她便徑直前往景墨暫住的偏殿。
離偏殿越近,她腳下的步子不由放輕,不知是怕驚擾了偏殿裡的人,還是怕驚擾了自己好不容易沉甸下來的心,又想退縮。
來到偏殿外,見門開著,隻是略一遲疑,她便擡腳走了進去。視線輕掃,瞥見景墨正坐在軟榻上拿著針線不知道在縫製什麼,她目光不由一閃。
黑了,也瘦了,這便是為她擔心,牽掛她的結果吧?她到底有哪裡好,值得他這般付出,這難道便是所謂的一根筋到底,愛情裏的傻瓜?
初見時,他清雅如菊,與陌如星和秋海棠等人相比,容貌雖不是很出色,卻是端得乾淨清秀,渾身上下透著一種讓人覺得親切的靈氣,如今,那份靈氣,似乎被她施與他的折磨給磨得消減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少了那種感染人的活力。
她一直不想傷害人,卻無形間做了摧殘人的劊子手,而那些她原本堅持的東西——隻對一個人好,最終也被她捨棄了。到了如今,她還要矜持什麼?她還需要假裝自己很高尚麼?直接面對一切解決問題不就行了?
月眸裏一道幽光閃過,眼睫輕顫了一下,墨惜顏最終擡起右腳,緩步朝著軟榻上的人走了過去……
景墨剛好忙完手上的活計,正打算拿剪子剪掉衣料上的線頭,瞥見餘光裏有人影靠近,他拿剪子的動作一頓,轉首看去。在看清來人時他不由渾身一震,驚訝得愣住了。
是她!
他想了墨惜顏無數個日夜,想過無數種兩人重逢的場景,但即使隨著萬管家和秋海棠進了宮,他卻不敢奢望他設想過的場景有變成現實的那一天。
他不敢奢望有一天真的能再度見到墨惜顏,或者說,不敢奢望如此近距離的與她相見,他幻想的,永遠都是她立在人群中央,享受著眾人的擁護,而他,則是遠遠地立在角落裡,隻遠遠地望著她的一顰一笑,看她運籌帷幄叱吒朝野。
可現在,她竟然就在他眼前,離他是那麼的近,她竟然來看他了,怎生不叫他激動和驚喜?
景墨的表情盡數落於墨惜顏眼底,她能將他心中的情緒猜到個七七八八,但也正因為明白,她一時間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來作為兩人的開場白。
視線飄忽著,觸及景墨方才縫製的東西,她不由一怔,心中升起某些莫名的情愫。
景墨循著她的目光看去,發覺她正在看他縫製的物什,他雙眸一凸,「唰」一下伸手將小桌上的籃子抱起藏到了自己身後。
「閒來無事,奴才……奴侍便縫製了這些東西,打算給將來的皇子或者公主用的,但奴侍自知自己的針線蹩腳,上不來台面,所以,這些東西……奴侍等會兒會拿去讓人燒了,陛下不必介懷。」
墨惜顏心頭緊了緊,何時,他竟然這般怕自己了?就因為如今的自己即將變成一國女皇麼?
心頭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而那抹不舒服,墨惜顏清楚地感覺到了,還細細地品味了一番。
眸光微閃,她上前一步,微微俯身,手伸到景墨的身後,將那個他想要藏起來的籃子拿了出來。
隨意地翻了幾下,發現裡面不止有男寶寶的小衣服,還有女寶寶的,且樣式可愛針腳細緻,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別樣的柔軟來,似那純白棉花,在陽光下軟軟的,暖暖的。
「很好。」她微笑道,「這些衣物做得很好,留下來吧,不要燒了。」
景墨本有些心如鹿撞,因為她方才的靠近,她身上淡淡清香的侵襲,此刻聽聞她所言,不由身子一顫,目露驚訝。
將籃子放回桌上,腦海裏思緒轉了一圈,墨惜顏擡眸,鎖住景墨的眸子,倏然毫無預兆地俯身,緩緩向他靠近。
她雙手撐在景墨身體的兩側,眸光澄澈似那山澗小溪。雙唇輕抿著,她心想,曾經,她用過同樣的方法來確定自己對秋海棠的心意,她既然不是什麼聖人,如今又何妨用同樣的方法再來確定自己對景墨到底抱著怎樣的情感?
剪不斷理還亂,還不如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快刀斬亂麻。
如果,她對景墨有心,那麼,這無疑是最有效最快捷能試探出她的心意的方法。
如果她對景墨無心,那麼,從今往後,她也多了另一個十足的理由來說服景墨離開她——她對他,真的沒有任何男女感情。
這樣做雖然有些殘忍,但又何嘗不是讓景墨對她徹底死心,重新過上屬於他的生活的一個良方?她以前錯了,錯在怕傷害他,卻忘了,傷害是重生的第一步,她必須給予他重生的機會,而不是讓他就這麼一輩子死守在她身邊。
視線流連過景墨的眉,景墨的眼,又滑過他的鼻樑,最終來到他的唇上,墨惜顏眸色微黯,最終闔上了眼簾,繼續靠近。她想摒棄視覺上的衝擊,全然跟著心裡的感覺走。
呆呆地望著她越來越近,景墨的心跳越來越快,好似鄉間的百姓們逢年過節時越擊越歡慶的鼓聲,鼓譟著他的耳膜,「嗡嗡」作響。
熟悉的馨香撲至鼻尖,緊接著唇上一軟,景墨渾身猛地一顫,激起的電流從唇上快速奔向他的四肢百骸,擊得他全身發軟,幾欲坐立不穩。
他雙眸圓瞪,驚愕地盯著眼前放大的容顏,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身處現實還是置身夢境,腦海裏的思維也如那軟綿綿的棉絮一般,理不出確切的思路來,想不明白墨惜顏此舉究竟是為何意。
直到滑膩的香舌撬開他的貝齒,躥入他的口內翻江倒海興風作浪,他才從驚訝裏猛然驚醒,潛意識地便要躲避推拒。
隻是,隨即他又意識到,正在對他為所欲為的人,是他守望了三年的人,他無時無刻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住進她的心裡,像其他人那般以夫君的身份站在她的身側,而不是隻能站在角落裡遙遙地看著她。
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親密,他又如何能推拒?如果註定此生她的心裡都容不下他,那留下這段回憶,豈不是很好?而她此刻這般待他,是否代表……她已經接納了他?他能這般奢望麼?
景墨心裡忍不住這麼想。
兩人唇瓣剛接觸的那一刻,墨惜顏覺得唇上忽然一涼一軟,一股異樣的酥麻陡然竄起,迅速竄進她的心裡,似一道煙火在她心中炸開,異常絢爛。
她並不討厭吻他,相反,感覺很好。隻是,就這樣停留在表面,似乎還不能說明問題。
她心裡如是想著,雙唇微微輕啟,探出自己的丁香小舌,直奔那人閉著的貝齒,輕而易舉地鑽了進去。
何為久旱逢甘露,墨惜顏想,景墨給她的感覺便是如此。
景墨的清新和青澀,不同於秋海棠的妖媚和奔放,亦不同於陌如星的溫潤和保守,給她耳目一新的感覺,讓人一沾,便似中了毒,捨不得放下。
兩人氣息交融,感覺到景墨不再躲避,開始慢慢回應,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墨惜顏緩緩睜開了眸子,從景墨的唇上退了回來。
兩人一分開,不由都有些氣喘,雙頰染著淺淺的緋色。
染了迷濛光暈的眸子睇著景墨,墨惜顏唇角含笑,擡起右手將他耳邊零散的一根髮絲擄順,然後道:「雖然時間長了些,但好在我醒悟得不算太晚,從今往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好麼?」
景墨聞言心頭一震,染了氤氳霧氣的眸子裡溢滿了震驚。墨惜顏看著他,柔柔一笑,伸手撫了撫他的臉,細細摩挲,道:「等會兒,我會讓人給你安排住所的,以後,你就不要住在這賢和宮裡了,當了主子,可得有自己單獨的居所。」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片刻的怔愣過後,景墨直感覺眼眶裡有濕濕的、熱熱的東西在蓄積,大有決堤之勢。
墨惜顏瞧著他的表情,站直了身子,將他攬進了懷裡,柔聲寬慰:「這一路走來你確實不容易,想哭的話,便放開哭吧,等哭過之後,就好好地讓人給你做些吃的,補補身子,不過短短時日不見,你可是瘦了許多,得儘快補回來。」
過往的酸澀回憶如畫卷一般從腦海裏閃過,景墨眼中的淚宛如那決堤洪水,嘩啦啦地溢了出來。
那段日子,他心裡真的很苦,卻無人可以訴說,此時找到突破口,情感瞬間爆發。
墨惜顏知道他心中的苦楚,知道他需要宣洩一下心中積壓已久的悲酸,便緊緊地摟著他,手一下又一下地輕落在他的後背,溫柔地安撫著。
陽光從撐起的窗扉折射進來,兩人身影沐浴在黃色光暈裏,無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