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這才是我本來的樣子

  蘇梓桑坐在床沿，不時晃動著小腿，故作漫不經心地問宋斐：「阿斐，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問這話時的語氣輕鬆得好像只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哪兒玩？」

  但暗地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每根神經都緊繃了起來，借著餘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宋斐的反應。

  出乎她的意料，宋斐的情緒好像並沒有什麼波動，依舊慢條斯理地吃著飯，邊吃邊回答她說：

  「先從這兒出去。」說著看向蘇梓桑。

  此時恰好撞上她緊張的視線，宋斐倏的輕輕笑了笑。

  消瘦的病體讓他看上去有些脆弱，但墨色的瞳仁卻清澈明亮，眼底滿是堅韌和自信。這麼一笑，頓時如清風攬月入懷，帶著一股子疏朗的韌勁兒。

  蘇梓桑絲毫不懷疑他能做到。

  雖然這是精神病院。

  雖然他真的有精神疾病。

  

  吃完飯，宋斐摁下床鈴，沖她眨了眨眼睛。

  蘇梓桑不明所以，「為什麼要叫醫生過來？」

  「因為我們要光明正大的離開這兒。」

  不一會兒醫護人員就趕了過來，為首的正是宋斐的主治醫師，是個年輕幹練的女性，「6128號患者，宋斐。」

  「是。」宋斐點點頭，對上她的視線，「我質疑鑑定結果的真實性，要求重新鑑定。」

  主治醫師的眉頭皺了皺，很少有人提出重新鑑定。

  當然，來這裡的大多神志都已經不清醒了，也並不具備要求重新鑑定的能力。

  這位看上去像是個異類。

  她了解過患者的情況，三十七歲，憑藉遠超常人的智商和後天的不懈努力，開創科研公司，手底下都是精銳。

  能將這群人管理的這麼好，他的能力和手段都是毋庸置疑的。

  讓醫生感到意外的是，這樣的青年才俊、人類高質量男性，卻基本沒有社會關係，沒有組建家庭，也沒有關係親密的朋友。

  他當時立即就想到了高功能精神病患者。

  天才和瘋子之間，本就只有一線之隔。

  他有超人的能力，又經歷了非人的苦痛，走到今天這一步，幾乎是命中注定。

  醫生看向他的目光流露出一絲憐憫，「可以，跟我來吧。」

  這本就是是她分內之事，即便今天對鑑定提出質疑的人不是他而是別人，她也不會拒絕。

  宋斐站起身，對蘇梓桑笑了笑，語氣溫和的不像話，「在這兒等我一會兒，馬上回來。」

  蘇梓桑有點不放心，但還是乖乖點點頭，「我就在這兒，不走。」

  「乖。」宋斐戀戀不捨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醫生翻了翻資料，看到病例那一行清楚地寫著：暴怒、躁鬱，眼皮不自覺跳了跳。

  「沒看出來，宋先生還是個女兒奴。」醫生不自然的笑了笑，資料明明顯示他沒有孩子，別說孩子了，親密關係那一欄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寫。果然，資料不可信。

  「老父親」宋斐的臉黑了黑，冷冷的對醫生說了句：「走吧。」

  醫生訕訕地笑了笑，也沒再多問，領著他走到了諮詢室。

  無論醫生怎麼提問，宋斐都統統對答如流，邏輯清晰，思維活躍。

  面對展示出來的各種畫面，他也毫不避諱，井井有條的對畫面及細節加以描述。

  總的來說就是，一系列測試下來，他除了記憶力、思維邏輯比常人更強以外，沒有任何問題。

  醫生也懷疑結果的真實性，但宋斐的一系列測試都是在測謊儀器下進行的，他沒有理由懷疑。

  退一萬步來講，即便他存疑，也必須在精神狀況良好的鑑定結果上簽署上自己的名字。

  因為他不能違背實驗事實，更不能違背程序正義，將一名通過了測試的「正常人」扣押在精神病院。

  醫生無奈地笑了笑，將鑑定報告交到宋斐手上，「恭喜你，可以離開這兒了。」

  宋斐接過鑑定報告，草草道了聲謝便立刻跑回病房，見蘇梓桑果然還乖乖坐在床沿，才鬆了口氣。

  蘇梓桑聽到腳步聲，抬頭見果然是他，立馬跳下床，跑到門邊問他：「結果怎麼樣？」

  宋斐揚了揚手中的鑑定報告，微微一挑眉，「我們可以走了。」

  「真的？！」蘇梓桑差點兒跳起來，抓過鑑定報告來看。

  「出去再看也不遲。」宋斐邊說邊領著蘇梓桑往外走。

  蘇梓桑回頭看向病房，「這就走了？不收拾一下嗎？你沒有什麼要帶的嗎？」

  宋斐搖了搖頭，「來的時候就什麼也沒帶。」

  更何況……

  宋斐垂眸看了看身側的小姑娘，該帶的他已經帶上了。

  蘇梓桑將報告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看了八百遍，直到走出精神病院才肯將報告還給宋斐。

  「你沒病真是太好了！」

  她懸著的心也就能放下了，這一放下，就忍不住吐槽系統不靠譜，之前連他也說宋斐有精神問題，害她還信以為真。

  「這裡面的醫生都是怎麼辦事兒的啊，怎麼把你這麼一好端端的人抓進去了，真是。」蘇梓桑忍不住吐槽。

  聞言，宋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們倒也沒冤枉我。」

  蘇梓桑腳下一頓，側過身，才發現宋斐眼底一片陰沉，完全不似她過去認識的少年。

  她不由得後退半步，和宋斐拉開了些距離，「你這話什麼意思？」

  宋斐笑了笑，逼近她，俯身問：「怕了？」

  不等蘇梓桑做出回應，他又站直身子，後撤半步，重新和她拉開了一點兒距離，「意思就是我確實是神經病，之前的鑑定結論都是真的，這次的才是假的。

  一個小測試而已，隨便騙騙就過去了。」

  醫生的問題都有跡可循，他只說對的不說真的，就肯定能混過去。

  至於儀器，不過是死物罷了，騙起來就更容易了。更何況他本身就是研究材料和機械的，對於儀器的運作機理瞭然於心。

  也就是說，於他而言，想要騙過醫生和儀器拿到一個鑑定報告，簡直易如反掌。

  「看清楚了嗎？」宋斐再次笑了笑，眼裡卻沒有一絲溫度。「這才是我本來的樣子。」

  一個白手起家開創公司的人，怎麼可能如她所想的那樣純良？該有的手段和狠辣，他一樣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