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嘆為觀止

  太原，第1軍司令部。

  岡村寧次起了個大早，正在院子裡練劍。

  陪著岡村寧次練劍的是他的副官町田一。

  兩人穿著護具，拿著木劍，好像兩隻公雞般正在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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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岡村寧次大喝一聲，一個箭步再挺刀突刺，但是町田一隻是一個側身便輕鬆的躲過，旋即閃電出刀，將木刀架在了岡村寧次的脖子上。

  「看來我是真的已經老了。」岡村寧次輕嘆了一聲，摘掉面具。

  町田一跟著摘掉面具，一頓首說道：「大將閣下沒老，剛才只是走神了。」

  「町田君，你就不要安慰我了。」岡村寧次自嘲的笑了笑，又道，「人哪有不老的，我都快滿六十歲了。」

  正說話間，有末精三快步進來。

  在有末精三身後還跟著井上靖。

  「大將閣下。」有末精三沉聲道，「出事了。」

  岡村寧次聞言心頭便突的跳了下，他最怕聽到的就是這三個字。

  不過老鬼子臉上卻半點不露聲色，沉聲道：「有末君，你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有末精三道：「今天凌晨四點左右，第1師團的營地突遭三八六旅炮火襲擊，三八六旅至少調集了30門以上的山炮！」

  「你說什麼？」岡村寧次勃然色變，「這怎麼可能？」

  町田一也忍不住質疑道：「夜間作業，既無法確定距離，也無法確定方向，炮兵是如何實現精確炮擊的？胡亂打嗎？」

  「不。」有末精三搖頭道，「他們有觀察手即時修正引導。」

  「觀察手即時修正引導？」岡村寧次臉色瞬間就垮下來，「第1師團沒有往外圍派巡邏隊嗎？沒有往外圍設潛伏哨？」

  「有。」有末精三頓首道，「第1師團派了幾十支巡邏隊，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對營地外圍三公里區域實施不間斷巡邏，潛伏哨更是派到了五公里外，但是……」

  「但是什麼？」岡村寧次臉色越發難看，沉聲道，「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有末精三嘆息一聲，說道：「但是仍舊不足以擋住三八六旅的炮兵觀察手，因為事實就是三八六旅的炮兵準確的將炮彈打到了第1師團的營地之中，先是一通急速射摧毀了快速打擊大隊的汽車隊，再接著又對第1師團的三處炮兵陣地實施了精確打擊。」

  「八嘎牙魯！」岡村寧次咬牙切齒的道，「三八六旅，還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是啊。」有末精三苦笑道，「第1師團已經把巡邏隊派到三公里外，潛伏哨更是放到了五公里以外，幾乎已經將警戒措施做到極致，卻還是阻止不了他們的夜間襲擊，這支部隊的夜間作戰的戰術素養，的確是令人嘆為觀止。」

  岡村寧次又問道：「第1師團的損失如何？」

  「暫時不得而知。」井上靖搖頭道，「因為三八六旅的炮擊還沒有結束。」

  有末精三緊接著又說了一句：「至少在上報司令部之前，三八六旅的炮擊還沒結束。」

  「什麼？三八六旅的炮擊還沒結束？」岡村寧次的臉色剛剛好看了一點，聽到這話立刻便又垮下來，大怒道，「中澤三夫這個蠢貨在搞什麼？現在都快早上五點鐘，這一個小時他該不會什麼都沒做吧？」

  「這倒不是。」有末精三道，「雖然快速打擊大隊在三八六旅的第一輪炮擊中就遭到了重創，但是第1師團還是第一時間派出了騎兵第2旅團，從時間上看，騎兵第2旅團應該已經摧毀三八六旅的炮兵，只是還沒有消息。」

  「這樣還差不多。」岡村寧次鬆了口氣。

  這時候，勤務兵將濕毛巾遞給岡村寧次。

  岡村寧次接過濕毛巾擦了一把臉，但是下一秒鐘……

  只聽叭嗒一聲響，岡村寧次手中的濕毛巾居然毫無徵兆的掉落在地上。

  町田一、井上靖還有有末精三便有些懵，什麼情況？大將閣下不會是因為過度勞累身體出狀況了吧？

  「不好！」岡村寧次突然大叫起來，「有末君，趕緊……」

  「哈依！」有末精三上前一步應道，「大將閣下有什麼吩咐？」

  但是下一秒，岡村寧次卻又嘆息一聲頹然說：「算了，來不及了。」

  這下有末精三等人就被搞得更加的莫名其妙，大將閣下究竟是怎麼了？

  當下有末精三道：「大將閣下，你沒什麼事吧？」

  「我沒事。」岡村寧次擺擺手，又道，「但是騎兵第2旅團有事。」

  「騎兵第2旅團？」有末精三這下也反應過來，勃然色變道，「大將閣下是說，三八六旅會拿炮兵當做誘餌，設下陷阱伏擊騎兵第2旅團？」

  岡村寧次頹然道：「八路軍三八六旅素來就狡詐，每次交手都幾乎算計到極致，你覺得他們會想不到，第1師團在遭到炮擊之後會派出騎兵第2旅團反擊？而如果想到了，你覺得他們會放著這麼好的機會不加利用？」

  話音未落，一個通訊參謀急匆匆過來。

  「大將閣下。」通訊參謀頓首報告道，「剛剛收到第1師團急電，騎兵第2旅團在向八路軍炮兵陣地的攻擊途中遭到三八六旅伏擊，三個騎兵聯隊4500餘騎大部殉國，只剩不足500騎逃回僥倖突圍。」

  聽到這，岡村寧次瘦削的身形便不由得踉蹌了下，險些就一屁股跌坐在地，完了。

  「大將閣下！」有末精三還有町田一趕緊搶前一步，一左一右把岡村寧次給攙住了。

  「沒事，我沒事。」岡村寧次掙脫兩人的攙扶，又說道，「命令第3飛行師團立即出動所有的攻擊機，對參與昨天這次夜間襲擊的八路軍炮兵以及步兵發起毀滅式轟炸，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三八六旅的炮兵部隊以及重機槍部隊逃回去！」

  岡村寧次的反應還是很快的，一下就抓住要害。

  「哈依。」井上靖猛一頓首轉身離開。

  ……

  晉西北，崞縣西北的八路軍炮兵陣地。

  三個炮營36門山炮仍在持續不斷發炮。

  長時間發炮會導致炮管發紅髮燙，若換成平時，愛炮如命的炮兵肯定會暫停炮擊，等炮管冷卻下來再行發炮。

  可是現在完全就是不管不顧。

  看到炮管發紅了，直接一壺冷水潑上去。

  被冷水一澆，炮管便立刻滋滋冒出青煙，但是溫度立刻下來，這樣不會導致炸膛，但是這根炮管肯定是廢了。

  於是不斷有炮兵跪下來哀求。

  「營長，歇會吧，不然就炸膛了！」

  「營長，不能用冷水澆，不然炮管就廢了！」

  「營長，不能這樣往死里操炮啊，不能啊！」

  面對炮兵的哀求，屠鋒、劉滿缸還有婁大強三人心中在滴血，可是臉上卻還得擺出一副冷酷的表情，予以嚴詞拒絕。

  「不行，這是司令員下的死命令！」

  「炮彈沒打完之前，不准停下來！」

  「不要擔心炮管作廢，回頭給你們換新的！」

  這個就是睜眼說瞎話，換新炮管是不可能換新炮管的。

  因為屠鋒他們三個是知道內情的，這仗打完炮團就不復存在，他們三個營長還有這一千多個炮兵就只能幹回步兵。

  在三個營長的堅持下，炮擊就沒有停下過。

  某一刻，魏西來背著的步話機指示燈亮起。

  王野便趕緊抄起電筒，直接問道：「和尚是你嗎？」

  這次出來只帶了三台步話機，一台已經被李雲龍帶回，這邊就只剩他和魏大勇手裡的這兩台步話機。

  「隊長，是我。」魏大勇喘息著道，「鬼子過來了！」

  「好，我知道了。」王野嗯了一聲，又道，「你們不用來這邊了，直接回九公鎮。」

  魏大勇應了一聲，掛斷電話，王野跟著掛斷電話，隨即便跳起身大吼道：「老屠、老婁還有老劉，時間到了，準備撤退！快點！」

  屠鋒、劉滿缸還有婁大強便跟著大聲下令。

  「全都有，撤退！別管炮了，快撤，撤退！」

  一千多個炮兵迅速撤離陣地，王野則帶著戰狼大隊進入到陣地。

  由炮彈改裝的詭雷是早就準備好的，戰狼大隊只需布置好即可，還不到五分鐘，王野就帶著戰狼大隊布置好了連環詭雷。

  只要其中的一個詭雷被觸發，就能引發連環爆炸，繼而引發炮彈的殉爆，將進入到陣地的鬼子連同36門75山炮炸成渣。

  就在王野他們撤離後沒多久，一隊日軍就殺到了。

  遭到攻擊之後過了一個小時，第1師團的步兵終於殺過來，可遺憾的是，等著他們的只有一個布置好了陷阱的炮兵陣地。

  在鬼子步兵進入炮兵陣地後沒多久，就發生了猛烈的爆炸。

  爆炸產生巨大的衝擊波，順著地面一直傳導到了幾公里外。

  王野和戰狼大隊的隊員們回頭看時，只見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已經從炮兵陣地所在的方位緩緩升起。

  「炮！我的炮啊！」

  屠鋒便一下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少炮兵也是兩手抱頭，嗷嗷的哭，這些炮兵是真的心疼。

  對於八路軍來說，大炮真是寶貝啊，可現在他們的寶貝已經毀了，還是被他們自己人親手毀掉的，這就更加的心疼。

  「走！」王野卻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

  鬼子這次吃了這麼大虧，接下來肯定會瘋狂報復。

  不出意外的話，除了步兵之外，肯定還會出動航空兵來追殺他們。

  有句話說的好，你越是怕什麼，就越是會來什麼，王野正擔心鬼子會出動航空兵來追殺他們，結果東南方向的天空中就響起了嗡嗡的轟鳴聲。

  急抬頭看，便看到十幾個黑點從雲層中鑽了出來。

  「快散開！」王野便厲聲大吼道，「散開，分頭突圍！」

  屠鋒這下也不哭，跳起身大吼道：「以排為單位分頭突圍！快散開！」

  劉滿缸和婁大強也同時下達命令，三個炮兵營很快就以排為單位分散開來，一千多個炮兵還有幾十個戰狼隊員就跟放山野豬，向著四下里瘋狂逃竄。

  但很快十幾架鬼子戰鬥機就飛到，開始瘋狂的俯衝掃射。

  遭到鬼子航空兵俯衝掃射的並不只有炮兵以及戰狼大隊，臨時編成的重機槍團也沒能走太遠，畢竟只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再加上道路泥濘難行，頂天了也就走出三公里，鬼子航空兵在空中稍微搜索一下就找到了。

  而且十幾架戰鬥機僅僅只是開始。

  緊隨十幾架戰鬥機之後，又有數量更多的轟炸機趕過來。

  到最後，數量超過50架的轟炸機還有同樣超過50架的戰鬥機蜂擁而至，對晉西北縱隊臨時編成的重機槍團和已經疏散的炮兵展開了瘋狗式的撕咬。

  一路上不斷有戰士和騾馬被掃倒，不斷有重機槍被炸毀。

  這就是殘酷的事實，中日兩軍之間存在巨大的實力差距。

  既便是王野的戰狼大隊，這時候也只能狼狽逃竄。

  ……

  第1師團這邊已經開始在救治傷員，並清點戰損。

  幾乎是八路軍這邊的炮擊剛剛停下，中澤三夫就親自帶著高橋滿藏等軍官進入到遭到轟炸的重炮兵旅團的炮兵陣地。

  在重炮兵旅團的陣地上，中澤三夫見到了灰頭土臉的渡邊勇次郎。

  身為野戰重炮兵第3旅團的旅團長，渡邊勇次郎必須與他的部隊在一起，所以剛才的這一個小時，他一直堅守在炮兵的陣地上。

  渡邊老鬼子也真是命大，這麼長時間的猛烈炮擊居然都沒炸死他。

  「中澤君。」中澤三夫黑著臉問道，「野戰重炮兵第3旅團的損失大不大？」

  渡邊勇次郎一頓首說道：「野戰重炮兵第7聯隊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不知道，但是野戰重炮兵第1聯隊這邊有28門重炮遭到不同程度的損毀，已經基本上喪失戰鬥力。」

  「什麼？總共36門重炮，居然有28門遭到損毀？」中澤三夫道，「怎麼搞的？不是交代過你們要加大炮兵陣地間隔？」

  「我們的炮兵陣地間隔已經很大了。」渡邊勇次郎一臉無奈的說道，「可問題是，三八六旅炮兵的炮擊強度實在太大了，剛才這一個小時，三八六旅的炮兵至少往我們重炮兵第1聯隊的陣地上發射了七千發以上的炮彈！」

  「什麼？」中澤三夫勃然色變道，「七千發以上的炮彈？怎麼可能！」

  「是啊，這根本就不可能！」高橋滿藏也說道，「無論是四一式75山炮還是九四式75山炮，正常射速只能達到4至6發每分鐘，急速射雖然可以達到12發每分鐘以上，但是持續時間很短，幾分鐘炮管就會發紅、炸膛！」

  頓了頓，高橋滿藏又說道：「據我觀察，昨天晚上炮擊我們第1師團軍營的八路軍炮兵大約擁有30門左右的75山炮，按每分鐘6發計算，30門炮一個小時也才一萬發，八路軍炮兵炮擊了皇軍三處炮兵陣地，那麼落到野戰重炮兵第7聯隊陣地上的炮彈最多也就三千發左右，哪來的至少七千發炮彈？」

  渡邊勇次郎搖頭苦笑道：「高橋君，你忽略了另一種可能。」

  「我忽略了另一種可能？」高橋滿藏皺眉道，「什麼可能？」

  渡邊勇次郎道：「如果三八六旅的炮兵實施的是自殺式炮擊，完全不在乎炮管損傷，就可以用冷水對炮管實施冷卻，就可以持續一個小時以上的急速射！」

  「什麼？自殺式的炮擊！」高橋滿藏頓時啞了，因為這真有可能。

  「八嘎牙魯！」中澤三夫黑著臉道，「這麼看來這就是自殺式攻擊！」

  說到這一頓，中澤三夫又道：「以30門四一式或者九四式75山炮，換取皇軍一個野戰重炮兵旅團基本喪失戰鬥力，無論怎麼計算八路軍三八六旅都是賺大了，噢不不，不對，並不只是一個野戰重炮兵旅團，還要再加上一個騎兵旅團！」

  幾個老鬼子正在說話間，另外兩處炮兵陣地戰損也統計好並報上來。

  野戰重炮兵第7聯隊還剩6門重炮，野炮兵第1聯隊和騎炮兵聯隊的情況要好一些，加起來還剩13門炮，不過都是75口徑炮。

  聽完報告之後，中澤三夫臉都綠了。

  也就是說，第1師團現在只剩下14門150mm口徑野炮外加13門75mm口徑野炮，也就是兩個炮兵大隊，一個聯隊都湊不齊。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部分大炮的損傷都不算嚴重，還是可以修復的。

  但是修復大炮需要時間，這次掃蕩作戰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趕上了。

  這個對於眼下的這次掃蕩作戰而言，無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消息，因為在接下來的掃蕩作戰中，第1師團所能獲得的炮火支援將極大削弱。

  這下，第1師團相比另外的四個師團就毫無優勢。

  中澤三夫原本是想著搶在另外四個師團之前攻破崞縣，要這樣的話，他們第1師團首先突破野豬溝防線，接著又率先攻占崞縣，首功就跑不了啦。

  就算是他們第1師團的損失大了些，岡村寧次也得認。

  可是現在，隨著野戰重炮兵第3旅團以及野炮兵第1聯隊遭到重創，第1師團再想搶在另外四個師團前面攻占崞縣，難度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