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開筵席 局
2024-11-29 14:15:25
作者: 清若七
夏若與林嗣墨坐得極近,幽州不得常面見聖顏的位階低一些的官僚還只道他二人才是皇兄弟,掩了嘴悄悄道,「天家的人果真是不同凡響,單看那股子威嚴,便是我等比也不敢比的」
又有人湊近道,「可怎麼看著稍小些的殿下是男生女相的樣子?簡直比我見過所有小姐家的都要標緻許多不止呢」
「呔,」有年長些的穩重人低低喝了聲,「誰許你將殿下比平常人做比較了的?仔細你的皮都給揭下來!」
方才說話的人脖子一縮,倒沒聲兒了
夏若心不在焉地喝著果酒,卻是暗自在聽著他們說話,正在興頭上,他們又不說了
瞥了一眼過去,正對上林顯季看過來的眸光,有些關切,更多的是一如他表象的不羈,夏若淡淡地移開眼,似乎感到他眼裡深意一閃,再看去時,卻又沒了
「今日,是幽州同僚們為我大慶朝二位皇子接風洗塵的好宴席,還請大家乘興而來,盡興而歸!」顧樹言站起身為林嗣墨與林顯季引見官僚,方才討論的那一幫人此時面色古怪得緊,那個被訓過的人低頭嘟噥了句,「我還道像姑娘家的那位是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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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不經意聽著,嗤地一聲笑了出來,顧樹言略皺了眉,又面色自如地對大家道,「這位便是熙王府上的夏若小姐」
那低著頭的人忍不住抬起頭來瞪大眼奇道,「還真被我說准了!」
寥寥數字,聲響卻極大,廳內的人紛紛看向他,夏若仔細地看了幾眼,是個面白清秀的年輕人,書生氣還未脫,見他羞窘非常,笑言道,「大人好生面善,不知方才說的什麼這般准?」
夏若的聲音不大,語氣輕柔,那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正待回話,卻不自覺看得入神,林嗣墨皺眉將夏若往身後一拉,「大人這是在看什麼如此晃神」
他冷冷一問,唬得那人身子一顫道,「回,回殿下話,小官只是覺得,覺得……」
他那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低著頭簡直快垂至腳面上,夏若方才是想為他解圍,卻不想讓他被林嗣墨針對了,忙對他又笑道,「直說無妨的」
室內齊齊響起抽氣聲,她覺得有些詫異,隨眼掃去,除卻林嗣墨沉著臉,其餘各人皆是直了眼看過來
她心下奇怪,起身將他扶起,不顧林嗣墨面色隱忍地盯著自己,又是一笑,正要說話,卻被林嗣墨從身後拉走,他湊過來低聲咬牙道,「莫要笑了,你可知你這笑會出事的!」
她莫名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妖怪,還能吃了他們不成」
他面色古怪地偏頭不看她,對那簡直要跪伏著的年輕後生道,「好好回話,既是夏大人問你,你直言便可」
他有點抖抖索索地抬了頭,直直抽了口涼氣又慌忙低下頭去,嘴裡不住地念念有詞,「果真是像極了,一樣的美,一樣的神韻,那眉眼簡直是與畫像一模一樣的」
「像誰?」
夏若開口,又聽到另外二人急切的聲音,扭了頭去看林顯季和林嗣墨,林顯季挑眉十分玩味地一笑,十足像那京中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是前些年的阿碧姑娘!」那人羞赧一笑,「她才情甚好,是京中出了名的,聽家父言道當年之事,便是小官也是敬佩非常」
夏若不置可否地「哦」了聲,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小官自小在這幽州長大,況年歲也小,自是無緣見到阿碧姑娘的真容,」他不自覺抬頭,似是想到十分嚮往之事,「也是蹊蹺,京中那年無故起了場大火,人人只道阿碧喪生火海,卻是另有隱情」
他抬首一笑,「家父當年正值兒郎,十分仰慕阿碧,聽說那場火燒了三天三夜,煙氣直衝雲霄,自是捶胸頓足一番好不難過,聽鄰家阿婆說凡是火中身亡之人必是魂魄都快被灼盡難保,故需心誠之人為其抄佛經祈福」
他面帶唏噓,夏若催到,「你且快說」
「家父便每日去幽州靜安寺里抄寫佛經燒於佛像前,卻於一月後得見了阿碧,」他見夏若神色緊張,生出許多哀戚之色來,慌忙接著道,「家父本是去過上京見了阿碧幾眼的,自是閉目都難忘的極好容顏,家父見本該身死於上京之人好端端地出現在千里之外的幽州,且身邊還有個北狄人模樣的男人陪著,似有身孕的樣子,便藉故上去攀談……」
他話音還未落完,廳內不知誰人碰翻了杯盞,刺耳之音迫得夏若霍地扭頭看去,顧樹言的手難以察覺地抖了抖
他看不清神色的臉剛巧隱在了燈罩投過去的陰影之中,倒是他身側的顧陳氏瞥過去一眼,掩嘴故作姿態道,「老爺可真真不小心,上了年紀,喝幾杯果酒便醉成了這樣麼?」
夏若探身過去,刻意將正臉對著了他,「顧老爺,莫不是你也識得這阿碧罷?」
「荒唐!」他霍地出言,又覺語氣生硬,轉而低聲道,「夏大人可不是在打趣我?」
林嗣墨笑得冷清,「不過是在好意關心顧大人呢,怎的如此反應?」
夏若一顆心悠悠地沉了下去,眼前的陰影綽綽,燈影也綽綽,看得不太真切,她極低地笑了聲,「也是,顧大人與顧夫人舉案齊眉,怎會認識其他女子」
她轉頭過去,對方才敘話之人冷冷道,「無意中斷的話,還是得快些說完才是」
那人諾諾點頭,正待開口,顧樹言忽地站起身道,「各位大人先聊著,老身許真是醉了些,出去吹吹涼風,過會兒陪二位殿下與大人們敘話」
顧陳氏卻霍地伸手挽住了身邊人的手腕,笑眯眯地溫言道,「老爺怕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罷?當年阿碧姑娘風華得緊,便是我這婦人家聽了也是醉了三分呢」
夏若冷眼看他二人,「顧大人聽完這位大人敘完故事,再出去醒酒也不遲,若是錯過了好戲,只怕下次就遇不到好台子來演了」
顧樹言眼光驀地射過來,渾然不似醉的模樣,銳利且有力,林嗣墨冷聲道,「顧大人坐下說話」
夏若眼神瞥了過去,示意那人繼續無妨
果真那人清清嗓子,又開腔道,「家父猜出了幾分情形,定是阿碧厭倦了這俗世,想尋個一心人隱世後相守白頭呢,也裝作不認識的人問了她一些事情」
「問的什麼我卻未從家父那處得知,」他咂咂嘴,卻還真有幾分說書人的神態,「家父回去唏噓了一場,畫了幅美人圖,自此再不關心阿碧之事」
夏若斂眉不語,那人又怯怯看過來,「小官曾在家父藏書的閣子裡瞧過那畫像,可不正是與夏大人的眉眼一模無二致的!」他看得越發痴了,林嗣墨二道寒芒視線射來,嚇得他背後立時汗毛直豎不已,慌忙道,「小官也只是混說罷了,許是壓根不像,家父畫偏了也未可知」
一直只是笑著的林顯季忽地揚聲道,「好!這故事倒真正有趣,」他竟是認識那人的樣子,十分不客氣地叫了他的名諱,「本殿見你機智果敢,必是成大器之人,此番回京後,本殿便於父皇面前……」
林嗣墨有些不悅,皺眉道,「這些朝堂之事,二哥倒也能十分不忌諱地說出口」
夏若接著笑道,「故事的確是極好,這位大人的確該賞,」她眉眼盈盈一轉,看向顧氏夫婦二人處,「顧大人,這故事可好也不好?」
顧樹言沉臉不語,倒是顧陳氏站起身舉了一杯酒道,「老身見那些戲班子也未拍出如此離奇的戲本子呢,且敬這位大人一杯」
這話說得假意兮兮,夏若掌不住嗤地笑了出來,「顧夫人臉色似有些不好,」又掩袖「呀」了叫了聲,「看顧大人的臉色,怕真是酒飲得太多,怕人得緊呢」
顧樹言再忍不住,臉色急變走了出去
一場接風洗塵宴缺了東道主自是難熱鬧起來了,夏若與眾人推辭道身子不爽利,跟著顧樹言出了門
接著便是林嗣墨與林顯季接連推了眾官的敬酒,出門去尋夏若了
顧陳氏面上陰晴不定,也覺出些許不對,都是官場上打滾的人,也懂得看臉色,紛紛言道酒喝得高了,或是家中夫人還等著,也都退的退散的散了
園中仍有積雪未化盡,冷意蕭瑟,夏若默然遠遠跟著顧樹言,籠著手,也不知如何開腔
她此生唯一的親父於滿樹臘梅下站定,幽冷香氣隔著他細微的呼吸聲傳來,讓她心裡惴惴難安
他忽地回過頭來望向她,眸中襯著寒氣四溢的月色,他清醒而帶著探究的目光盯視著她極久,終是嘆了聲,「你的確與你母親長得極像」
夏若驀地抬眸看他,他卻轉過頭去不願多說了
「你……顧大人果真認識我母親?」話一出口卻覺得不妥,又低下聲去,「大人竟還記得我母親的容貌麼?」
他背對著沉默無言,良久才輕嘆了口氣,夏若上前一步去聽,卻並無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