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時逢君 再
2024-11-29 14:14:48
作者: 清若七
翰深之抬手止住亂放羽箭的侍衛,轉首淡笑對身旁女子說道,「白姑娘大半夜裡不睡,倒像是在等著這齣好戲?」
白朮一個眼神也不給他,只冷哼了一聲,「什麼好戲,再好的戲子也敵不過你」
堂堂親王被比作戲子,換了旁人早翻了臉,偏偏他也不惱,只顧著微微笑,「我若不激他一激,怎能瞧出他對我妹妹的心意呢」
「你只顧著與阿若認親,倒把我的面子都給駁了,」白朮轉身走了,言語間無過多熱絡,迴廊上只留下她飄忽的聲音,「我演壞人的這齣戲既是已經完了,你母親的身體也痊癒得差不多,我明日便打點下回大慶」
翰深之朗聲笑道,「先別急,待明日早上與你送行一番也不遲」
風搖竹影動,佳人身影隱去,翰深之收起笑意,眸底暗沉沉掠了無數寂寥
「嗣墨哥,」她伏在他仍迅速前行的身軀里,低低說道,「我沒有說謊,我不能與你回大慶去的」
林嗣墨身形頓了頓,卻強自笑了聲,罔顧著繼續前行
「嗣墨哥……」
「你看,再行幾百步就能見著馬兒了,我們先將就著,待行到一處驛站,我再另買一匹與你可好?」
「你聽我說啊嗣墨哥,」夏若見他不為所動,急著聲音顫了幾分,「我現在的身份不能回大慶的」
「這北狄蠻荒,塵土也多,」林嗣墨像討論今日日出東升一般自然地開口即來,「委實令人討厭」
「你別這樣……」夏若抱了抱他,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歉意,「我知道你不願聽我說,可我如今是北狄親王的……」
「阿若!」林嗣墨覺察到懷裡的人被吼得愣住,喉頭緊了緊,又軟下語氣,「聽話,別鬧了」
「我……」
林嗣墨微不可聞地嘆了氣,執意打斷她,「我只想讓你回答我,你願不願與我回去」
「願意的……」
他一直鬱卒著低垂的眉眼終是滲出了笑意,嗓音清朗生風,「那便什麼都不必說了,有你這句,足夠了」
夏若心頭涌動,眼眶溫潤著似有一股熱辣之氣堵上來,微微一側臉,幾滴淚逶迤著滲進了鬢角,她低低地嗯了一聲,又埋首進他的頸窩,忍不住緊緊抱住了他
我終是捨不得你,可我是北狄親王同母異父的妹妹,你大慶皇子勢必會與我忿恨相對,我怕那一天的來臨,也更怕那一天來臨時,我依舊會貪戀著你懷抱的溫暖
會以怎樣的方式結束呢
夏若蹭了蹭,像冬天裡最渴求暖意的小獸,往他懷裡深處鑽了鑽,引來他一陣輕笑
她閉了眼想,真舒服,要是有一輩子就好了啊
既便只有一瞬的光芒,我也要緊緊地抓牢,等到它自然熄滅時,順其自然地離開也未嘗不好,雖然太過於貪心,可若是不貪心,那還是一直以來拼命渴求溫暖的我麼
一路上夏若與林嗣墨都未多言,林嗣墨似是極累,連嘆氣聲都極小
夏若坐在他身前,他驅著馬,若是罔顧因馬蹄落得極快極重而揚起的一路的塵土,那倒真算得上一幅逶迤的麗人畫卷
他是受了傷的,傷在要害處,卻不深
那支箭斜斜地擦過,可雖是受的皮肉傷,血卻流得不少,好在這一路上夏若只在身前,自己極力忍耐快要的虛脫神色,應是不會為她察覺
若是她知曉,林嗣墨輕著苦笑了一聲,必是要狠狠哭上一回,只弄得自己心頭比她還要慌
他摸摸她的臉,覺得有些暖和,卻還是不放心地將她身上的大氅攏了攏,以前還是個小姑娘,現在長大了,豆蔻好年華的妙齡女子,卻還是在他面前會時不時的孩子氣
就是這樣簡單得想著,也會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啊
「嗯……」
林嗣墨的馬術極佳,雖是飛奔向前,卻很是穩當,夏若迷糊得有些睡了,感覺有涼涼的在自己面上划過,一下子就驚醒了幾分,還以為是翰深之的追兵又來了
想起那人,心裡還是揪得慌,他脅她來北狄,還將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供著
雖是少了些自由,卻一直以禮相待好生照看從前總以為他是別有居心,卻未曾想,他竟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查來的關於她的身世細細地說了
整整一夜的時間,道盡了他們的血緣至親,也敘清了她母親的一生繁落
從未料到自己會有一朝成為心上人的仇敵國公主,也未料到哥哥會以此迫她留在北狄
「他現在還不知曉你的身份,若他清楚了,只怕會被國讎蒙蔽了心,哪裡還會將你們昔日的情分放在眼裡?」
夏若憶起翰深之昨夜的話,字字誅心
她與他其實是不像的雖是同一個母親,可母親在生養她之前就與北狄先王有了他,因怕車馬勞頓,母親等孩子出生後才隨他父親去了北狄
而至於是怎麼在他之後有了她並保密至今,翰深之不敢去問北狄如今的太后,也不敢讓夏若的存在公之於她母親面前,私生之子,總是不光彩的辛秘史說的繁衍者,少一人知曉便是好事,何況是當初棄了親生子的太后
只是,夏若寧願信自己明日能親眼見到林嗣墨登基,也無法相信她母親……居然是她欣羨已久的上京名伶,阿碧
一曲傾城,笙歌往銷魂斷腸
那時世人只道,大慶上京有雙絕,一為日後必定母儀天下的李將軍小女,另一,則是沂璃樓幽楚風華傾世絕艷的阿碧姑娘
大慶皇帝早早地將李家將女迎進宮,封后位,提外戚
阿碧卻因了身世,空有惹君憐愛的容貌才藝,卻不能再與國母並稱上京雙絕
心性甚高的風塵女子,日日笙歌夜夜醉,那名男子或是有意或是無意的出現,便像疾風裡的一面織錦雲繡的屏風,多少是帶了些溫暖的
又近一年海棠盛,何時再逢君
他要攜她離開上京,她允了
至此紅塵事已與己身無干,有他便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