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與父母漸行漸遠

  父母不僅把車給換了，還把房子給換了。

  謝衝倒是聽說爸媽買了新房子，但是從來都沒有見識過。原來，他們在小區附近買了一套一二層的疊墅。謝宏軒老兩口住一樓，謝慶收一家住在二樓，既能互相照顧，又不會打擾到彼此。

  新家一共二百平米左右，一共有五個房間。謝沖打量著寬敞明亮的新家，恍惚以為自己在做夢。

  一家三口灰頭土臉逃回老家的情景仿佛還在昨天，現在的日子過得這麼好了？

  謝慶收說：「三個孩子，一人一個房間，你回來前幾天，你媽媽就給你收拾好了。」

  謝沖和爺爺奶奶住對門，房間很寬敞，床也很舒服。謝沖像個客人一樣拘謹，謝靖反倒先撲到哥哥床上，說道：「我還是想跟我哥睡上下鋪，可現在沒那條件了。」

  「你是咱家最享福的一個。」王吉英一巴掌把小兒子給扇了起來：「你哥哥姐姐小時候可沒過過這麼舒服的日子。」

  謝慶收在家裡打造了一面牆，上面放著三個孩子取得的成就。謝穎獲得過很多次歌詠比賽的獎牌，謝沖曾經在學校的辯論賽上獲過獎。但是他們兩人的獎牌加起來，也沒有謝靖的一半。

  謝靖像是開掛了一樣，只要參加一次比賽，至少能拿回兩枚獎牌。照這個勢頭，在下屆奧運會上獲得金牌，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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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慶收說道：「我都打聽過了，謝靖目前獲得的成績，已經夠了上清華的標準。但是，具體能不能上，還得看他文化課成績。」

  「絕對沒問題！」謝靖躺在沙發上，自信地說道：「我在班裡能排到前十。」

  跟哥哥姐姐一樣，謝靖也到港城上高中了，平時住在姑姑家。

  王吉英一開始是不同意謝靖去港城上學的。因為他自制力不如哥哥姐姐，王吉英擔心他沉迷於網路遊戲，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給毀了。

  但是從知名度來說，肯定是二中更好，家人都說要給謝靖足夠的信心。到了姑姑家，謝靖確實會玩電腦，但是每次不會超過半個小時，他自己控制得很好。

  再說成績，他雖然沒有像哥哥姐姐那樣進重點班，但是在普通班裡保持前十也不容易。如果這個勢頭保持到高考，那他上個普通一本是沒有問題的。

  謝靖從小就喜歡宋娟娟，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宋娟娟留在來城上高中，謝靖失落了好一陣子。同學們還以為他會為了心愛的女孩留在來城上學，但謝靖並沒有那麼做。

  因為有姐姐的榜樣在前。姐姐和汪浩川青梅竹馬，但是在高考之後，二人並沒有為了感情放棄學業。在他們看來，只有自己變得更加優秀，才會讓愛情更加堅固。

  謝靖想不到這些，但是他照著哥哥姐姐的樣子做的。他知道，上更好的學校、考更好的大學，以後他才會更有底氣。

  全家人都為搬進氣派的新房而喜氣洋洋，只有馮玉珍呆呆傻傻。她每天要跟老伴說無數遍——這裡是賓館吧？要花很多錢吧？我們什麼時候回自己家啊？

  家人便一次次地跟她說——以前的家被拆了，這裡就是你的家！

  馮玉珍始終記不住這句話。

  這次謝沖回來，奶奶沒有再把他當成謝慶義。或許，謝沖長大了、成熟了，跟奶奶記憶中大兒子的樣子不太像了。

  馮玉珍端詳了半天，謝沖期待了半天。但是，她只把他當成了陌生人，完全沒認出他是誰。

  謝沖回家當天，謝慶收在「單國祥」最大的包間訂了酒席，邀請了很多本家一起吃飯。

  這麼多年來，來城的高檔酒店層出不窮，「單國祥」逐漸排不上號了。但是，每當家裡有大事，謝慶收總會在「單國祥」設宴。時間久了，他跟老闆都成了好朋友了。

  聽說「謝總」為兒子接風洗塵，單國祥還特意到包間打了招呼，送了一包煙，還有兩瓶好酒。

  現如今，謝慶收講話的派頭越來越足了，而且，他一講話，家人全都安靜地聽著。他從容不迫地說道：「來城那麼多大酒店，我為什麼單單喜歡單國祥？想當年，我小兒子還不到十歲，那時候我沒錢，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帶他到單國祥吃飯，只點了幾樣很便宜的菜。但是，服務員沒有怠慢，非常熱情，臨走還給我小兒子幾塊巧克力。那時候我真是感動啊！這麼有良心的飯館，要一直紅紅火火地開下去才好。」

  單國祥也很感動。他怎麼能想到，一點微不足道的善意，就能讓謝慶收記這麼多年呢？

  可見，謝慶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別人給他一分好，他便會回報十分。

  單國祥敬了三杯酒，才從包間裡出來。包間裡的菜都是按照人均算的，謝慶收訂了人均180的套餐，但單國祥吩咐廚房做的，絕對不止人均200。

  在國外孤獨慣了，謝沖還真不習慣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場景了。如今在酒桌上，他一點兒都不打怵，他很自然地給所有長輩敬酒，說著他在國外的工作。謝家的長輩都說他有出息，如今事業有成，接下來就該考慮結婚生子了。

  王吉英的臉色瞬間變了。

  長輩們七嘴八舌，中心思想就是催婚催生。謝沖列舉了一大堆現實的困難——北京房價很高，他買房壓力很大；他工作很忙，如果生了孩子，那誰來帶？

  長輩們又開始新一輪的七嘴八舌——你爸那麼有錢，在北京買房子不是什麼難事；你爸媽還年輕，他們能幫忙帶孩子。再說，謝沖的媽媽就是搞家政的，整個來城優秀的育兒嫂盡在她的掌握之中，還怕沒有人帶孩子？

  謝沖苦著臉跟父母說道：「你看，我不忍心給你們增添負擔，我叔叔嬸嬸倒把你們的工作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王吉英傷感地說道：「我做了那麼多年家政，現在對『養兒防老』這句話產生了深刻的懷疑。很多老人找到我，讓我幫忙找保姆，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我一問他們的子女，他們就直嘆氣。很多人的孩子都是非常優秀的，有的在大城市立了足，有的去國外定居。總之，他們把孩子養大，跟孩子的緣分就斷了。他們不願意離開來城，他們的孩子也不願到來城看他們。他們不缺錢，只是缺少陪伴。但『陪伴』反倒是最難的。」

  謝慶收說道：「據我觀察，那些很有出息的人，大多性情淡漠，把親人看得不怎麼重要。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心無旁騖地往前沖，既然他們把親人都不當回事了，那還有什麼感情能攔得住他們呢？所以，他們才能取得很高的成就。」

  謝沖坐立不安，開玩笑道：「你們沒提我的名字，可我感覺你們每個字說的都是我？」

  謝宏軒舉起了酒杯，說道：「今天是謝沖回家的好日子，咱們誰都不許說不好聽的話。咱們老謝家的人呢，全都重情重義，每個人都不例外。咱們家這麼團結，所以日子才越過越好。來，咱們干一杯。」

  謝沖很聽話地喝了酒，他偷偷環視四周，在心裡翻湧著一股悲傷的情緒——父母都習慣他不在身邊了，他也習慣遠離父母的日子了。

  難道，父母子女之間，真的變成了一場告別？他們都在漸行漸遠？

  謝穎早就決定畢業之後就回家鄉工作了，謝靖為了陪伴親人朋友，一直不肯到離家千里之外的地方參加國家隊的集訓。跟他們一比，難道自己真是自私的？

  謝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父親喝多了酒，摟著他的脖子，醉醺醺地跟他說道：「兒子，沒事，你只管在外面好好工作，我和你媽都不怪你。」

  「說實話，真不怪我？如果在你們最需要的時候，我不在你們身邊，那我這個兒子，你們豈不是白養了？」

  謝慶收嘻嘻笑道：「你爸媽都不是小心眼的人。在好幾年前，我和你媽就說過了，我們對你的期待，在撫養你的過程中，我們已經充分感受到了。養老呢，我不指望你；只求送終那一天，你能參加就行。」

  「老爸！你別再這麼說了，搞得我像是個無情無義的人一樣！」謝沖憤憤說道：「我明明想孝敬你們！」

  回到家裡，王吉英立刻盤問起了兒子：「你跟華裕琳怎麼樣？有沒有更進一步？」

  「媽，你是希望我跟她更進一步，還是希望我跟她疏遠？」

  「你跟她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不希望你在她身上耗費時間。兒子，我不害怕你記恨我，我一心為你好。你當初跟沈丹琳交往的時候，我是不是沒有反對過？」

  謝沖沒有生硬地頂撞媽媽，而是柔和地跟媽媽說道：「媽，我當然知道你是為我好。實不相瞞，我是喜歡華裕琳，從小就喜歡。現在……是想把她娶回家的那種喜歡。」

  王吉英差點兒昏倒。

  謝穎闖進門來，把二嬸推出房間，然後關上門，跟哥哥說道：「老哥，你別太在意二嬸的話，我來做她的思想工作！想當年，我也很喜歡裕琳姐姐。對於你的選擇，我永遠站在你這邊，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