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在異國他鄉
2024-05-07 00:28:40
作者: 親親雪梨
到了2009年的9月,謝沖已經上任半年了。
他分配到了主管教育的部門,是參贊的秘書。他的日常就是去各所大學出差,維護教育機構和國內的友好關係,增設漢語教育機構,促進兩國互派教師和留學生,等等。
謝沖年輕有為,風度翩翩,對待工作嚴肅認真。他是有很多想法的,很想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做出一番業績來。
到任半年期間,謝沖就和領導一起促成了兩個非常重要的教學項目,項目經費都是他管理的。平時下了班,他還去使館附近的高校學習阿拉伯語,他想在任期之內,讓自己的阿語水平繼續上一個台階。
在陪同領導訪問時,只要宴會現場有鋼琴,謝沖還會彈鋼琴助興。他的鋼琴水平有限,會彈的曲子不外乎《月亮代表我的心》《萬水千山都是情》等通俗歌曲。指法不難,但這些歌曲傳唱度高,感情真摯,也能傳達出友好的情誼,所以每次他都能獲得滿堂喝彩。
以至於很多當地的官員、教授紛紛表示,非常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謝沖。
他們有些是說客套話,有些則是動了真格。謝沖只能把他和沈丹琳的照片存在手機里,給那些熱心的人看——你們看,這就是我的女朋友。
如果她現在還是他的女朋友,那該多好。
哪怕現在看著女朋友的照片,他的心臟還會一陣刺痛。
謝沖很少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周末,但是只要一有閒暇的時間,他就會跟幾位記者朋友一起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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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顧供職於國內最大的一家新聞媒體,幾乎和謝沖一起被派到了當地,他們年紀相仿,志趣相投,同樣在首都上過大學,還是出自同一個省的老鄉,他們很快便成了好朋友。
不過,人家小顧在國內有女朋友,比他大三歲,是一位三甲醫院的醫生。小顧的手機屏保就是他和女朋友的合照,他時不時跟謝沖炫耀:「女大三,抱金磚,我章姐對我可好了。人家還是一名軍醫!」
謝沖一點兒都不羨慕,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妹妹也是軍醫呢!」
小顧比謝沖還要忙。沒有官方採訪任務的時候,他就自己找素材。他充滿了冒險和獵奇的精神,找各種渠道往軍事禁區裡面鑽。雖然危險,但他寫了很多獨家稿件,讓外界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戰區」生活。
謝沖不止一次提醒他,軍事禁區之所以存在,那是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那也是一種生命禁區。小顧是一個敬業的記者,但謝沖不希望他用生命換取新聞。
小顧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有九條命,死不了。」
小顧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他的冒險經歷——他小時候在水庫里游泳,差點兒溺水,但是他很頑強地掙扎到了岸邊;上大學時出了車禍,被一輛闖紅燈的小轎車撞飛,他的眼前都閃爍著走馬燈了,可他居然只是輕傷。
小顧頗感自豪:「我恐怕有老天庇佑,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用今天的話說,小顧的FLAG高高掛起。
但很神奇的是,小顧確實有辟邪體質。
在採訪一個官方活動時,記者團們乘坐兩輛車前往目的地,一輛車遭遇了攻擊,可小顧乘坐的車卻安然無恙。
謝沖當時並不知道具體情況,只聽說一輛車翻了,便火急火燎地給小顧打電話。小顧在電話那端扯著嗓子喊:「哎,我們的同行突然變成取材的對象了,不說了,我忙著呢!」
謝沖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在這個中東國家,不安定的因素還有很多,他們行事非常小心。只要朋友沒事,謝沖就放心了。
當天晚上,小顧便把事故現場的報導給發回國內了。
然後,他給謝沖打了電話,嗓音都在哆嗦:「沖哥,我艹,我前面那輛車翻的時候,我腦子裡真的閃過我的一生……」
小顧喝了酒,而且有些喝醉了,才敢這樣跟謝沖坦露心聲。在面對危險的時候,他還是很害怕的。
但是,過了幾天,他又失聯了。等他回來,他才興沖沖地跟謝沖說,他去了一個衝突不斷的村子,拿回了很多第一手的資料,他又能寫一個重量級的獨家了。
謝沖斥責他為了新聞不要命,小顧毫不在意:「當了記者,那的確是新聞大於生命。」
「我上任不到一年,處理過兩起中國公民意外身亡的案件。」謝沖嚴肅地說道:「我不是詛咒你,我可不希望有一天處理的是你。」
「不會的。」小顧還是不在意:「不是說了嗎?我命硬。」
又過了一些時日,一位在當地工作的中國教師出現了心理問題,向使館尋求幫助。謝沖駕車前往,跟學校負責人了解情況,據理力爭,維護中國老師的利益。一直忙到很晚,才把老師給安頓好了。
走出學校,街上漆黑一片,大多數餐館都關門了。
學校負責人想讓謝沖一起吃飯,但是他婉拒了,不想再給學校添麻煩。他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想起小顧的辦公室就在這附近,便給他打電話,讓他陪自己一起吃飯。
小顧寫稿子寫得廢寢忘食,明確了謝衝要請客之後,立刻飛奔下樓。
小顧跟謝沖推薦附近的美食,有一家名叫「暗香來」的中餐館,主要做東北菜,味道非常好。但是價格偏貴,他偶爾才吃一次。
「那就去唄。」謝沖說道:「反正我請客,不用你花錢。」
小顧什麼都好,就是特別節(摳)省(門)。用他的話說,他要把外派補貼全都攢起來,回到國內,在女朋友工作的城市買套好一點兒的房子。他的家庭條件不好,但他不想讓女朋友跟著受苦。
謝沖便調侃道:「那你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就是為了賺外派補貼?」
「那倒不是!」小顧義正辭嚴:「我是吃新聞這碗飯的,在有限的職業生涯里,挖掘最大價值的新聞,這個想法總沒錯吧?」
謝沖豎起了大拇指:「我佩服你,真的。」
「那你呢?你不應該被派到更好的國家嗎?」
「沒有應不應該。」謝沖淡然說道:「如果我說,我想做點兒有利於人類和平的事情,你會相信嗎?」
「當然相信!」小顧毫不猶豫地說道:「沖哥有理想有情懷,是我等凡人的榜樣。」
「得了吧!你才是我的榜樣。」
時間太晚了,菜單上可以選擇的寥寥無幾。最終,謝沖選擇了一份孜然羊肉蓋飯,小顧點了一份香辣牛肉蓋飯。「暗香來」做的味道確實比別處的好吃,分量也足,謝沖很快便吃了一大盤子。
服務員是大廚的兒子,像個高中生一樣。他端上了一小盤五香牛肉,還贈送了一瓶啤酒,說是老闆特意贈送的。
小顧笑道:「你們老闆這麼大方?是不是看上我們這位年輕的外交官了?」
「我也不知道。」服務員是個涉世未深的大男孩,服務態度不好,說話也僵硬:「他讓我送什麼,我就給什麼。」
「牛肉還好,只是酒嘛……」謝沖委婉地說道:「我開車來的,不能喝酒。如果我酒駕被抓了,那影響太惡劣了。」
「那隻好我自己享用啦!」
小顧撬開啤酒瓶的蓋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謝沖吃得很飽,但是又不忍心拒絕老闆的盛情,便喝著水,吃著牛肉,跟小顧聊了一會兒,約好周末一起去大學校園裡踢足球。
吃著吃著,謝沖若有所思地說道:「我一個發小家裡是賣豬頭肉的,偶爾也會賣熏牛肉,這個味道有幾分相似,這個……很像我老家的味道。」
廚師恰巧從後廚走了出來,在靠門的位置吸著煙,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們家的五香牛肉可是一絕,是我家招牌,可不能白送給一般客人。」
謝沖笑道:「那為什麼偏要送給我們?」
「你們一個外交官,一個記者,跟你們搞好關係,以後也好混得開嘛!」
老闆說得直白,帶有幾分開玩笑的語氣,他們幾個全都笑了起來。笑完之後,謝沖說道:「那我還得繼續努力,爭取以後吃到更多贈送的牛肉。」
走出「暗香來」,謝沖望著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他很想念華家的豬頭肉,也很想念故鄉。
小顧撐得直打嗝,連說這一餐吃得心滿意足。謝沖把他送回辦公室,說道:「回國後你去我老家,我請你吃我發小家的豬頭肉,那個味道才是來城一絕。」
「好啊,一言為定!」小顧露出了兩排大白牙。
謝沖和小顧經常見面,使館有重要活動時,小顧總會去採訪拍照,他也出現在國慶招待晚宴的邀請名單上。
謝沖是活動主持人,打扮得比以往還要帥氣幾分。很多當地名流都跟他要名片,他是現場不折不扣的人氣王,但他只跟教育領域的人比較熟悉,很多時候,小顧給他解圍,告訴他企業代表都是哪些人。
在活動結束後,小顧告訴他,「暗香來」過於膨脹了,這樣正式的官方場合都不來,以後恐怕很難再收到邀請了。
謝沖並沒有往心裡去。他從西裝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大把名片,一邊整理著,一邊漫不經心地點頭答應。
小顧冷不丁地問道:「你聽沒聽到我在說什麼?」
「聽到了!」謝沖說道:「他們家做飯好吃就行了,其他的我不關心。你也是奇怪,盯著一家飯店做什麼?」
「因為我覺得他們過於神秘。」小顧壓低嗓音:「我感覺他們是外國情報部門盯著咱們的眼線。」
謝沖想了想,倒是不排除這種可能。
在外面不談工作,這是他們的一貫作風。謝沖說道:「如果說眼線,那到處都是,咱們還用不用正常生活了?你懷疑他們,咱們以後更加小心便是了。」
「嗯,知道。」
「我這周還要去趟K大學。」謝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上次那位女教師回國了,後續該怎麼交接,國內要不要繼續派老師過來,還沒處理好。」
「行,那你處理完了,再去暗香來吃飯?上次你沒嘗到,他們家的麻辣香鍋特別好吃。」
就這樣,到了下個周末,謝沖和小顧又去他們家吃午飯了。沒有座位,要等好一會兒。
小顧等得焦急,說道:「現在你知道他們家為什麼牛氣哄哄了?」
「上次來也知道。他們家做得確實好吃,甚至在國內都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東北飯館。」
排了十五分鐘,總算輪到他們了。中午人實在太多了,老闆也在忙著端盤子。謝沖看了一眼,這才有些驚訝:「老闆是一位女士?」
「嗯,但是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她的真容,她跟當地婦女一樣,總是戴著面紗。」
「可是……當地婦女地位很低,不可能獨立經商。」
「誰說她是當地人?她是華裔好不好?我也是聽說,早些年這家店是有個男老闆的,後來男老闆不見了,老闆就變成她了。」
說話間,服務員先送來幾樣小菜,跟上次一樣,還有五香牛肉。
謝沖覺得不太對勁,拉住服務員:「每次都送,這也太奢侈了吧?」
「我不管,反正是老闆讓送的。」
小顧哈哈大笑:「難道你起疑心了?懷疑這裡面有毒?」
「那倒不是……就是怪怪的,老闆到底是什麼意思……」
話音未落,轟隆一聲巨響,大地劇烈搖晃,眾人慌作一團。
毫無疑問,又是一場街頭恐怖襲擊。
謝沖的耳朵被震得生疼,他睜開眼睛,到處都是灰塵。小顧應該也是同樣的症狀,但是出於職業敏感,他抓起數位相機,搖搖晃晃地向外走去。
「你回來!」
謝沖用盡力氣嘶吼,可他連自己吼的聲音都聽不到。他不能讓小顧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他支撐著站了起來,踉蹌著往外面走,可是腳下一趔趄,他差點兒摔倒。
正在這時,他看到老闆朝他奔來,一把扶住了他。在掙扎著站起來的過程中,謝沖把她的面紗給扯下來了。
緩緩露出的,是一張他無比熟悉的臉龐。
他不可思議地盯著她,喃喃道:「裕琳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