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烏鴉的命運
2024-11-19 14:53:31
作者: 北斗七星
風聲呼嘯,樹枝亂舞,山中的嶙峋怪石在夜幕的籠罩中猶如猙獰的惡魔,凸現著醜陋而堅硬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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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與切尼兩人一左一右,緊緊地追在黑衣人的身後,黑衣人身形雖然輕盈,卻始終沒能擺脫二人的追逐,雙方保持著大約十餘米的距離,如同三支出弦的利箭穿裂了寂靜的山夜。
忽然,黑衣人身形一轉,斜斜地向左上方奔去,文森特看到他的奔走的方向,心中暗喜。他熟悉這裡的地形,不出三百米,黑衣人的前方便是一處斷崖。
「加把勁,」文森特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氣喘吁吁的切尼,他知道,切尼擅長格鬥,奔跑卻不是他的優勢:「他已經跑進絕路了。」
切尼聞言精神一振:「這傢伙,還真能跑!」
果然,又跑了幾分鐘,黑衣人腳步猛然一頓,停了下來,他的面前,橫亘著一座黑黝黝的山崖。文森特與切尼迅速奔近,黑衣人忽然道:「慢著!」
二人放緩腳步,調整呼吸,切尼緩緩拔出腰刀。文森特低聲道:「別著急動手,先看看究竟。」
「他已經無路可逃,還怕什麼,擒下他再說!」
「如果他真的是王族的法師,應該對這裡地形不會陌生,也許他是故意要把我們引到這裡來,小心點!」
切尼略一思索,微微點頭,沒有急於衝上去,又走了幾步,兩人也停止了前進。
黑衣人似乎微微一笑,接著,他脫下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龐:「文森特,我們又見面了。」
文森特微微一愣,他肯定這是一張陌生的的面容,但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卻聽上去頗為熟悉。
切尼狐疑地看了文森特一眼:「怎麼,你認識他?」
文森特皺著雙眉,思考了一會兒,慢慢搖了搖頭。
黑衣人見狀,冷笑道:「文森特,如此健忘啊。你難道忘了,是你和巍恩親手毀了我的施樂園啊。」
文森特雙眉一軒,腦海中,一個記憶迅速地清晰了起來,最終與現實完全匹配在了一起:「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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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恩的冷汗慢慢沁上了額頭,他緊緊捏著短匕,他一步步地往後退去,「砰」地一聲,後背撞上了馬車的堅硬的車壁,巍恩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眼前的樹枝上,停著一隻黑色的烏鴉,它的羽毛幾乎與夜色溶在了一起,倘若不是那雙黃豆般大小的火紅眼睛,巍恩是很難發現它的。看著巍恩有些狼狽的後退模樣,烏鴉的嗓子裡忽地發出了幾聲沙啞的響聲,似乎在嘲笑巍恩的膽怯。
巍恩壯了壯膽子,把短匕舉了起來,短刃的鋒芒黯淡無光,微微顫抖。烏鴉看了,抖動了幾下翅膀,仿佛對巍恩的舉動充滿了不屑。
巍恩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左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情緒漸漸穩定。烏鴉依然定定地瞪著他,一人一鳥對峙著,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呼嘯的山風和篝火燃燒的「噼啪」的聲音清晰可聞。
巍恩雙眉一皺,左手向後摸索:躲進車裡,也許是現在最好的選擇。摸索了一會兒,他的手終於摸到了車門的把手,用力一拉,準備鑽進車裡。烏鴉似乎窺探到了他的心意,剎那間,它雙翅一振,伴隨著一聲刺耳的鳴叫,身體凌空飛起,向巍恩衝來。
巍恩剛剛轉身,眼角瞥見了烏鴉的動作,他身形一滯,停頓在了車門口,一臉驚駭,似乎呆住了。
烏鴉破空飛來,轉眼間已經飛到了篝火的上方,尖尖的前喙在火光的掩映下閃爍著碧綠的光芒,死亡的光芒。
就在這時,馬車的車頂忽然「咔」地一聲輕響,一道暗門一分而開,一名削瘦的男人從車頂上坐了起來,他的臉色如幽靈般蒼白,右臂前伸,手裡握著一張青色的強弓,弓弦上搭著一枝鋒利的羽箭,箭簇上流淌著金屬的冷光,鋒芒直指疾飛而來的烏鴉。
「嗡」,一聲輕響在弓弦上振盪,蓄勢已久的利箭猶如一道流星沿著一條直線,裹著無堅不摧的勁風,奏響了今夜的最強音。
一聲哀鳴,一捧血光,四散的黑色羽毛。
切尼向文森特問道:「他是誰?」
文森特一字一頓:「卡特主教。」
「橡樹教堂的卡特主教?」
「就是他。」
切尼一咬牙:「我說他怎麼追得這麼緊,原來是趁機報仇來了。」
文森特不再說話,向前邁步,雙手緊握,準備發作。
卡特笑道:「文森特,你別著急動手,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們跑到這裡的原因嗎?」
文森特搖了搖頭:「你的事情,我一律不感興趣。」
「難道連你兄弟的生死都不關心?」卡特的臉上帶著一絲譏諷。
切尼不屑得冷笑一聲:「卡特,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我倒要看看除了偷襲暗殺,你還有什麼真本事。」
卡特面色一變,傲然道:「與你們動手,簡直是玷污了我的雙手。」說完,他雙臂一展,身上的黑色外衣忽然迎風飄展,在他的後背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扇面。
文森特一聲怒吼,身形猛地加速:「想跑?!」
卡特一轉身,笑道:「告辭!」話音未落,突然間他臉色巨變,胸口仿佛被無形的鐵錘重重地擊中。一聲呻吟,他踉蹌地後退了兩步,眼鼻與嘴角同時湧出血絲。一霎間,他那英俊的面孔痛苦地扭曲著,宛如地獄的魔鬼,文森特毫不遲疑,疾步趕上,右掌猛地揮出,重重地印在了他的後心上,他的掌勢何等兇猛,卡特的胸膛里頓時響起沉悶的破裂聲。
卡特頭一揚,一口鮮血噴出,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了下來。他勉強轉身,注視著眼前的文森特,恨聲道:「你們殺了我的烏鴉。」。
切尼與文森特並肩而立,冷冷道:「那個該死的畜生早該碎屍萬段了。」
卡特的喉嚨「咕咕」響了兩聲,卻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語。身軀向後倒去,隨著石礫滾落的聲音,他摔下了斷崖,在黑衣的包裹中永遠地墜入了山崖的黑暗之中。
文森特與切尼走到崖邊,向下望去,看不到任何景象。過了一會兒,谷底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文森特喟然一嘆:「卡特,你害人不淺,又害得那麼多鳥因你而喪命,今天你也是間接因鳥而丟掉性命,這,就是神的懲罰。」
夏士蘭收起弓箭,從車頂上躍了下來,看了一眼巍恩,巍恩坐在車門旁,臉上的汗水清晰可見。夏士蘭微微一笑:「巍恩,你的戲演得不錯啊。」
巍恩呵呵一笑:「動物和人不同,它們對危險的預知能力比咱們人類強得多,這隻烏鴉很有靈性,我要是不扮得逼真些,恐怕騙不過它。」
夏士蘭點點頭,來到烏鴉的屍體旁邊,彎腰將箭抽了出來,用手巾擦了擦血跡,然後一腳把烏鴉踢得飛了出去。
巍恩注視著他的行動,忽然道:「夏士蘭,你的箭射得這麼好,那你的族人呢?」
「有幾個還算不錯。」
「這幾天你一直躲在車廂的暗格里,辛苦了。」巍恩接著道。
夏士蘭轉身道:「還行,跟以前古堡里的石棺差不多一個感覺,就是方便起來太麻煩……」話沒說完,忽然,「哐」地一聲,車廂里響起了沉悶的聲音。
夏士蘭與巍恩對視一眼,均感訝異,巍恩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車廂里,蕭特依然靜靜地躺在簡易床上,沒有變化。巍恩鬆了口氣,目光四下逡巡,當他的視線落在車廂角落的儲衣柜上,他吃了一驚。
儲衣櫃的門向外開著,一個嬌小的姑娘屈腿坐在衣櫃裡面,雙手環繞著自己的膝蓋,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巍恩,帶著哭聲道:「叔叔,我好餓。」
巍恩張大了嘴巴:「芬……芬妮,你怎麼跟著來了?」
文森特與切尼回到宿營地,文森特第一時間就看見坐在巍恩旁邊的芬妮,此時芬妮正低著小腦袋,手裡捧著一張麵餅津津有味地嚼著,夏士蘭則興致勃勃地看著她。
文森特也是先吃了一驚,緊接著雙眉一挑,眼睛裡掠過怒意。巍恩手一舉:「先別發火。你聽聽芬妮的解釋。」
芬妮這才抬起頭來,看見父親氣憤的表情,她的肩膀縮了縮:「爸爸。」
文森特「哼」了一聲:「說,你怎麼跑來了?」
「我不是跑來的,我,我一直躲在衣櫃裡。」
文森特皺眉道:「你一直跟著我們?」
「嗯。爸爸,這兩天都快把我餓死了。」
文森特又氣又笑,看著自己的女兒道:「那能怪得了誰?你幹嘛跟著我?」芬妮一向聽話乖巧,這一次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讓文森特也覺得納悶。
「蕭特叔叔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我夢見爸爸和叔叔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然後見到了媽媽。」說到這裡,芬妮的眼睛慢慢湧出淚花:「芬妮也想見媽媽。」
文森特道:「胡說,我們是去找人救你的蕭特叔叔。」
芬妮搖頭,抽泣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想媽媽,我要見媽媽。」
文森特嘆了一口氣,坐到女兒的身邊,看著她髒兮兮的小臉,還有握著麵餅,顫抖的小手,心中油然升起憐惜之情:「聽話,芬妮,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在你長大之前,她是不能回來見你的。」
「那你們怎麼能去見她?我要跟著你們一起去。」芬妮嗚嗚地哭出聲來。
文森特心中氣惱,卻又不捨得再呵斥芬妮,只得道:「芬妮,你不能跟我們去,因為這一次有危險,我照顧不了你的安全。」
芬妮低著腦袋,過了半天,她忽然低聲道:「媽媽早就死了,對?」
文森特一愣,說不出話來。芬妮道:「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您不是說過有時候我的惡夢會成真嗎?」說到這裡,她猛地抬頭,睜著一雙淚眼婆娑的眼睛,目光中卻飽含著決心:「爸爸,沒有了你,芬妮也不想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你……」文森特被芬妮問得張口結舌:「你這孩子,真是……」
這時,坐在一旁的巍恩忽然道:「夏士蘭,有個事情我想問你一下。」
夏士蘭微微一怔:「什麼事情?」
「這一路上蕭特一直由我照顧,文森特與切尼從未進過車廂。我不會武功,感覺沒有你們敏感,所以沒能發現芬妮,但你一直躲在車廂上,為何沒有發覺芬妮?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文森特抬起頭,盯著夏士蘭,眼神里有些惱怒。夏士蘭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弓箭,神態並不緊張:「因為我想知道,這位身懷王族血統的女孩躲進車裡,到底想幹什麼?」
夏士蘭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切尼道:「什麼?她身上有王族的血統?」
文森特沉聲道:「夏士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文森特,你們進村的當天蕭特便負了傷,情況很亂,所以芬妮當時躲進車裡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兒,我本想跟你們說一下,但很快,我突然發現,這個女孩身上居然有王族的血統,所以我很好奇,就沒有揭穿她的藏匿。」
切尼凝視著芬妮,半天方道:「你是不是搞錯了?小芬妮的雙耳可並不是尖尖的。」
夏士蘭淡淡一笑,忽然右手一揮,抹過芬妮的額頭:「你們看看。」
眾人借著篝火的光芒仔細一瞧,突然發現芬妮的眉心處多了一點紅印,那紅印雖然不大,卻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光芒形狀宛如微小的鑽石。細看之下,光芒愈發地深邃晶瑩,竟似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幾乎能把人的眼神和心情牢牢地吸引住。
芬妮在幾個男人目光炯炯的注視下,滿是淚痕的小臉漸漸滲出兩朵嫣紅,不安地道:「叔叔,你們看什麼呢?」
夏士蘭悠悠道:「這是天心印。文森特,你的女兒身上可有著王族最高貴的血統啊。」
文森特長嘆一聲,道:「也許你說對了。」隨後閉上了嘴,陷入了沉默之中。眾人無言,過了一會兒,切尼突然道:「文森特,我不得不說一句,你不讓芬妮跟你去,那你打算怎麼辦?把她送回該雅小鎮?」
文森特一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裡山路崎嶇,人跡罕至,除了自己,其他人很容易便迷了路。可是,如果自己送芬妮回去,這一來一回又是好幾天,那留給蕭特的時間就更少了。
咬了咬牙,他輕輕摟著女兒的肩膀:「芬妮,這一回咱們一起走!」
芬妮愣了愣,臉上漸漸露出花一樣的笑容:「爸爸,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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