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扼住恐懼的咽喉
2024-11-19 14:53:27
作者: 北斗七星
正如蕭特所言,車隊離開草原,進入約克郡後,沒有出現異常的情況,辛格伯爵似乎對車隊的到來毫不知情,而蕭特一行也沒有張揚,儘量隱蔽自己的行蹤,目標直奔該雅小鎮。
草原那邊,穆勒王傳來消息,克倫威爾幾日之後果然便率領大軍前來「拜訪」,結果不言而喻,克倫威爾一番刺探未果後,只得訕訕而去,不久便退出了草原,據說回王都去了。
眾人得到這個好消息,上下一片歡欣。一直縈繞在眾人心頭的困擾終於暫時褪去,就連刻板嚴肅的切尼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天下午,車隊登上一個緩坡,巍恩與文森特走在隊伍的前頭,站在坡頂往下望去,只見層層的山巒腳下靜靜地矗立著一座村鎮,裊裊的炊煙正緩緩升起,一條小河從中穿過,雖然是隆冬時節,河面結著冰,卻絲毫不減寧靜的村鎮與潔淨的河流互相襯托出的自然與和諧。
文森特眼中流露出一片暖意,悠悠道:「不容易啊,終於又回來了。」
巍恩心中也生出感慨,嘆道:「繞了這麼一大圈,又回到了昔日的,人生,真是難以揣測。」
文森特微微一笑:「巍恩,你回來只是休整一下,真正的挑戰,恐怕還在後面呢。」
兩位患難與共的好朋友互相看了看,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鼓勵與笑意,頓了一頓,二人齊聲大笑,巍恩奮力一抽馬鞭,馬兒一聲嘶鳴,向坡下奔去。
蕭特緩緩策馬來到巍恩方才站立的地方,凝視著坡下二人迅疾的身影,目光里蘊涵著複雜的神色,似乎有著自己的心事。
到了傍晚,伴著清脆的鈴鐺聲,車隊終於進入了該雅小鎮,寧靜的村鎮頓時轟動了起來。所有的村民幾乎都走出家門相迎,在迎接的人群中,巍恩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既有原來小鎮合唱團的成員,也有薩拉門托古堡夏士蘭的族人,每張臉龐上都洋溢著驚喜與真摯的笑容,那份熱情,簡直令外面的冰天雪地為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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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拉下了馬,徑直撲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父親的懷抱。與上次分別時相比,鎮長圖爾好像又蒼老了幾分,臉上紋路縱橫,風霜之色愈發地明顯。看到自己的女兒,他勉強保持著鎮靜,摟著她的肩膀低聲安慰。
望著簇擁在面前的人群,巍恩心中五味雜陳,感動與惶恐在心中不斷交替。要知道,現在的他並不是衣錦還鄉的貴族,而是一個被王命追緝的犯人。
來到老鎮長的面前,巍恩的臉色有些窘迫,圖爾看到他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麼,微微一笑:「回來就好,其它的以後再說。」
巍恩剛想說話,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側頭一瞧,正是夏士蘭。比起在羅德島上,他的面色好了許多,雖然仍顯蒼白,但卻已經不見了碧藍的顏色。
夏士蘭微笑道:「兄弟,你總算回來了。」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聲調,巍恩聽了心中一暖,卻說不出話來。
由於來的匆忙,一時間圖爾也來不及為眾人準備食物,於是各家紛紛拿出一部分糧食蔬菜,作為巍恩等人今夜的晚餐。
晚餐簡單卻不寒酸,吃完晚飯後,除了夏士蘭以外,族人們紛紛散去,切尼去安排車隊的休整事宜,其他人則聚在圖爾的家裡,向老鎮長詳細敘述了一遍最近的情況。當聽到那神秘的鳥禽召喚法師時,大家的臉色凝重了起來,圖爾與夏士蘭均面沉如水,竟比起剛才聽到巍恩遭到王廷追殺時尤甚幾分。
過了好一會兒,圖爾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王族又露面了?看來外面的世界又要不太平了。」
巍恩道:「圖爾大叔,王族為什麼會幫著王廷的軍隊?我又沒得罪王族,他們幹嗎和我過不去?」
圖爾搖搖頭:「我也不明白。」
若拉嘴一撅:「王族的人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地,憑什麼要攻擊我們。」
圖爾嘆息道:「王族的人一向如此,他們對待其它的生命向來毫不在乎,凡事只要符合他們的利益就行。」
眾人議論紛紛,均對王族這種惟利是圖,毫無人性的行為表示憤怒。圖爾沉默了下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隨著夜色漸深,大家逐漸露出困意,圖爾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道:「先去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商量。」
巍恩走在後面,他出了房間,來到院子中間,一股冷風撲面而來,風勢雖然料峭,卻令人神智一清。蒼白的月光傾瀉在院中的空地上,映著巍恩孤單的身影,一絲悲涼慢慢瀰漫在空氣中。
巍恩抬頭,看到了天空的圓月。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巍恩回身,看到蕭特站在屋檐下,陰影中隱隱可以看到一襲白衣。
「蕭特,我怎麼覺得你有時候說話娘娘腔?」巍恩笑道。
蕭特走出陰影,來到巍恩的身邊,皺眉道:「什麼意思?」
「要是我,就會說今晚的月亮還真圓。只有姑娘們才會經常用好字來形容一件東西。」
蕭特嘴角輕輕一撇:「你這人有時候精明得厲害,有時候卻又笨得像個蟊夫。」
巍恩呵呵一笑,不以為忤地道:「外邊很冷,你趕緊去睡。」
蕭特瞥了他一眼:「怎麼?嫌我煩了?」
「沒,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趕我走?」
「好,你既然這麼說,那就別走了。等下我困了,你也睡我旁邊。」
蕭特臉色微微一紅,急忙轉頭道:「別胡說。」
巍恩嘿嘿笑了笑,道:「別害怕,我只是說說而已。萬一你打呼嚕怎麼辦?我睡覺很輕的。」
蕭特「哼」了一聲,卻沒有繼續說話。倆人沉默片刻,巍恩看著蕭特曲線柔和的側臉,試探地道:「沒生氣?」。
蕭特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忽然道:「巍恩,我想問你一個事。」
巍恩愣了愣:「你想問什麼?你要是問我日後的計劃,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還沒有什麼具體的打算。」
蕭特搖頭道:「不是這件事……」話沒有說完,他看上去有些猶豫。
巍恩望著蕭特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道:「今天怎麼了?幹嗎吞吞吐吐的?」
蕭特瞟了一眼巍恩,剛要說話。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鐘聲,鐘聲穿過透明的月光,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更顯得悠揚。
巍恩聞聲回頭,側耳傾聽,鐘聲響了12下,才裊裊散去。巍恩微喟道:「已經是子夜了。」
「蕭特,你困不困,趕緊去……」一邊說著,巍恩一邊轉頭對蕭特說話,話沒說完,他臉上的微笑便凝固在了臉上。
月光下,蕭特平日裡兩顆晶瑩明亮的眸子突然之間變得空洞如乾涸的旱井,臉色如雪一般蒼白,方才的表情蕩然無存,臉上覆蓋了一層木然,還夾雜了一絲驚懼。
「蕭特,你怎麼了?」巍恩吃驚地問道。
蕭特沒有回答,他痴痴地瞪著遠方,目光穿過院牆,迎上剛才鐘聲傳來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詞,似乎還帶著某種奇異的旋律。
「寒冬的圓月下,
冰雪凝結出衰亡之花。
伴隨著來自煉獄的12聲索魂音符,
人們將從暫時的歡樂中跌入悲哀與絕望的深淵。
閃光的鐮刀是死神的象徵,
一聲聲烏鴉的哀鳴,
是對摯愛之人的最後致禮。
遠離紛擾,回到生命的始端,
今夜,我們說永別。」
巍恩聽了心中一驚:「這是什麼歌曲,為什麼聽上去像葬禮上的訃歌?」稍稍凝神,他急聲道:「蕭特,你怎麼了?」
聽到巍恩焦急的召喚,蕭特死水一般的眼神稍稍泛起了一點漣漪。他轉動目光,看到巍恩,頓了一下,死水忽然活了起來,眨眼間,兩道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順著潔白的臉頰流了下來。
「親愛的巍恩,你知道嗎?你是我一生心中最重要的人。」蕭特輕輕柔聲道,溫柔如月如水。巍恩一怔,正要說話,猛然間,一陣嘶啞的鳥啼從身後傳了過來。他駭然回頭,看到了一副景象。
一副充滿死亡氣息的景象。
明亮的圓月下,一條健碩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牆頭上,他一身黑衣,就連面孔也籠罩在黑色的頭罩下,左肩肩膀上,停留著一直同樣烏黑的烏鴉,烏鴉的眼中透著兩點邪惡而閃亮的光芒,正死死地盯著巍恩。皎潔的月光下,這一人一鳥身上淡淡飄散著腐敗的氣味,恍惚如來自地下的死亡使者。
巍恩屏住了呼吸,心跳似乎在剎那間停止了跳動。
黑衣人右手抬起,指尖衝著巍恩一點,烏鴉桀桀一笑,雙翅猛地撲動幾下,黑色的身軀離開了主人的肩頭,向巍恩俯衝過來。
眨眼之間,烏鴉便已衝到了巍恩的近前,尖尖的前喙略略彎曲,如鐮刀的鋒刃,刃芒上一點綠光隱隱閃現。
巍恩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本能地舉起胳膊,卻不知道應該護在哪裡。突然,一縷疾風擦過,一個人影在生死寸間躍過了他的身際,雙臂遠遠張開,擋在了他的身前。
那是蕭特。巍恩的瞳孔猛地擴大,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不要!」
烏鴉如黑色的閃電,一鍥而入,尖喙重重地啄在蕭特的左胸,蕭特嗓子裡響起一聲呻吟,向後倒下,倒在了巍恩的懷裡。烏鴉一擊便退,在半空中盤旋了一圈,黑衣人淡漠地看著跪在地上,抱著蕭特的巍恩,正要發出再次攻擊的命令。院子的房屋裡突然傳來切尼的暴喝:「什麼人!」
緊接著,房屋中的燈火次第燃起,喧譁擾碎了寧靜。黑衣人眼中閃過凶芒,一卷身上的黑袍,消失在牆頭。烏鴉跟在黑衣人的身後,向遠處飛去,在夜月的天空中留下了一道似哭似笑的鳴叫。
蕭特躺在巍恩的懷裡,一道黑線迅速冒出,向他的脖頸處延伸。巍恩大驚:「有毒!」
心思電轉,巍恩伸出手,開始撕扯蕭特的衣服。蕭特的意識已經陷入了半昏迷之中,猶是如此,當巍恩的手探上他的胸口,他氣若遊絲地道:「不要。」
巍恩沒有理睬他的反對,左手扯開他的外衣,探手進去,正摸索著解開他的裡衣,突然,巍恩一怔,手如觸電般猛地收回,臉上露出了古怪之極的表情。這時,黑線已經爬到了蕭特鎖骨之間的位置。巍恩兩眼冒火,咬了咬牙,撩開蕭特的衣服,露出一片雪白。白皙光滑的肌膚上,烏鴉的啄痕如雪原中的一處污痕,刺眼而醒目。巍恩顧不上其它,一低頭,準備吮吸傷口。
「不可!」一個沉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正是聞聲趕來的切尼。
切尼迅速地觀察了一眼傷口,臉上頓時露出驚容,他左手探出,急速地在蕭特的脖子上一陣揉捏,右手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塞進了蕭特的嘴裡。
巍恩見是切尼,心中微感輕鬆,悄悄掩上蕭特的衣服,急切地看著切尼:「怎麼樣?要不要緊?」
切尼掃了他一眼,目光中既有憤怒,亦有驚訝,半天方道:「好厲害的毒!」
巍恩心中一涼,他低下頭,發現蕭特也在盯著他。二人的視線相遇,巍恩柔聲道:「沒事,只是一點輕傷,很快就會好的。」蕭特唇邊勉強露出一絲微笑,臻首輕搖,忽然輕聲道:「父親說過,誰能扼住恐懼的咽喉,誰就能改變命運的結局!」
巍恩臉上露出慘笑:「難道你早就知道這個結局?」
蕭特沉默著,臉上的神情出奇地平靜,凝視巍恩的目光中,溫柔中隱隱含著一絲羞意。突然,她的眼睛閉上了。
「蕭特!」巍恩狂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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