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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祭神大典(下)

2024-11-18 01:44:41 作者: 樹下野狐

  第116章 祭神大典(下)

  身在萬丈高空,狂風撲面。險峭尖石,錯肩飛掠,橫松曲樹, 鼻息咫尺。拓拔野一人一鳥,繞著赤炎山急速飛翔。

  風聲過耳,從山頂傳來急促鼓樂,如密雨連奏;從山下傳來震天殺聲,似濤聲隱隱。

  火目凝神,俯身望去, 赤炎城中火光熊熊,原本冷清寂寥的空城,不知何時竟變得喧譁熱鬧起來。縱橫交錯的街道中, 無數火族衛士手持火炬匆匆奔掠。如此高空望去,猶如螞蟻般密密麻麻地攢動。

  城外,千山繚繞,月光如雪。數萬紅衣騎兵正如流水一般四面八方涌至,衝擊著赤炎城,與兩倍於己的各族蠻軍慘烈交戰。應當便是戰神刑天連夜帶回的精銳軍團。

  那數萬蠻軍之中,有白日裡見到的豹人族,有黑猩猩般的梟陽族,還有許多見所未見的蠻軍,彼此呼應,縱橫穿梭,將戰神軍分割成幾塊猛烈圍攻,剽悍凶狂。

  城牆上,近萬蜮人彎弓射箭, 淡光交錯,戰神軍士紛紛應聲落馬, 在這無影箭的偷襲下傷亡極大。

  突然幾團烏雲從下方掠過,黑壓壓地撲向城外。拓拔野凝神望去, 竟是羽民國的蠻軍,呀呀怪叫著輪番俯衝偷襲,所到之處,戰神軍騎兵紛紛翻身落馬。

  戰鼓喧囂,號聲破天。旌旗傾倒,戰獸如潮。雙方在赤炎城外,環繞著城牆浴血奮戰。刑天的戰神軍團雖是剽勇善戰的精銳之師,但陷入南荒九大蠻族的立體重圍之中,也一時有些應接不暇,陣勢潰亂。

  鳳翎鷹越飛越高,狂風愈冷,那遍野殺聲也逐漸淡遠,終於逸散於耳旁的獵獵風聲。

  

  而山頂上傳來的鼓樂聲越來越發清晰,鼓聲沉重而又急促,百鼓齊奏,如萬馬奔騰,千山雪崩。號角聲此起彼伏,高低跌宕,伴隨著嘶啞怪異的弦聲,宛如險灘飛瀑,讓人又是焦躁又是提心弔膽。

  拓拔野聽了片刻,只覺得心裡仿佛被萬千螞蟻咬噬,酥麻之意沿著心肺朝著喉嚨一路爬將上來,奇癢難當,焦慮如狂,恨不能將心從口裡掏出來砸個稀爛。心中一凜,念力集聚,將那狂躁鼓樂摒於雙耳之外。

  越飛越高,低頭望去,赤炎城細小如帶,在山下蜿蜒。火光片片,無聲跳躍。城裡城外激戰的軍團,都成了一片混沌黑色。

  鳳翎鷹哀聲悲鳴,速度逐漸緩慢,似乎已經無力飛高。拓拔野抬頭望去,山崖黝黑,桀然天半,一株巨樹枝影橫空,覆蓋厚厚白雪,猶如在向他招手一般。心中默一計算,距離山頂當還有兩三百丈。

  當下拍拍那鳳翎鷹的脖頸,縱身躍起,朝山崖掠去。但身在如許高空,猶如無根浮萍,一陣狂風吹來,險些將他吹得翻身下墜。連忙氣沉丹田,右手翻飛,默念「抽絲訣」。崖壁上的幾株松樹青光飛舞,倏地結成一道綠絲索,飛到他的手中。

  拓拔野猛地拖拽那絲索,凌空踏步,穩穩地撲到山崖壁上。真氣從掌心滔滔湧出,如壁虎一般緊貼在峭壁上。然後腳尖一點,倏然上竄。如此縱橫交錯,御風飛掠,朝著山頂衝去。

  拓拔野騰空翻飛,終於躍上那橫空巨樹的枝頭。樹枝一震,白雪簌簌飄落。鼓樂聲震耳欲聾。

  那鳳翎鷹在下方尖聲鳴叫,盤旋飛舞,見拓拔野朝它微笑揮了揮手,才舒展雙翼,朝山下滑翔而去。

  拓拔野從那巨樹上輕飄飄地躍下,踩在厚厚的白雪中,四下掃望。

  月光朗朗,白雪蒼茫,矮矮的曲松在雪中寥落而立。遠處雪坡之後,鼓樂喧天,無數道彩光沖天而起,縱橫交錯,將夜空照得流彩變幻,光怪陸離。雪地上映照著那些絢麗光柱,流光溢彩,變化不定。

  拓拔野心道:「不知纖纖現在如何?」強斂心神,踏雪無痕,朝著那雪坡之後飛掠而去。

  到了那雪坡之上,眼前陡然一亮。明月高懸,雪峰環立,粼粼碧水,淼淼波光。前下方竟是一個縱橫各三百多丈的大天湖。

  天湖四岸火光閃爍,數千名紅衣人正隨著那喧囂鼓樂的節奏頂禮膜拜。每一次起身,都將某物拋入天湖中,漣漪四起。天湖上九十九顆各色彩珠懸空飄搖,散發出絢麗奪目的光芒,形成一道道光柱,沖天交錯。湖水在火光、彩光、月光、雪光的層層輝映下,閃耀著千變萬化的波光。

  天湖湖心有一個巨大的空心漩渦,正急速飛轉,滾滾黑煙便從那漩渦中繚繞騰空。拓拔野心下一凜:原來這天湖就是赤炎山的火山口了。

  天湖南岸,一個高約二十丈的白玉樓台巍然矗立,玉台狹長,朝著湖心懸空延伸近一百三十丈。玉台上幡旗飄飄,九十九面大鼓兩行排開,每個大鼓前都有一個紅衣大漢以同一節奏奮力敲鼓。數百名號角手和弦樂手圍坐其後。又有數百名紅衣衛士在外側層層衛護。

  臨近湖心的白玉懸台上,橫放著一個古樸狹長的青銅祭案,祭案上又橫放著一個長形水晶玉匣。祭案之前,一個獨臂紅衣人正緩步而走,念念有辭。周圍香火四焚,燈光跳躍。

  拓拔野猛地一震,那紅衣人正是火正仙吳回,那麼纖纖呢?纖纖是在那水晶玉匣之中嗎?一時心中狂跳,喉嚨乾渴,掌心滿是汗水。

  從四周雪峰山頂到那天湖岸邊,大約有五十來丈高,積雪深厚。拓拔野生怕縱躍而下時沖勢太猛,使得雪塊崩落,驚動眾人,當下御風飛行,朝著那白玉樓台悄然飛掠。

  為了避免對岸眾人瞧見,他又施展「幻光訣」,在身前擋起一道白色幻光,映襯背後雪景,難以察覺。

  拓拔野輕飄飄地到了天湖邊的雪地上,正要朝那白玉台衝去,忽然聽見天湖中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響,整個赤炎山仿佛突然震動起來!

  只見四周雪峰巍巍震動,轟然巨響,白雪滾滾迸落,仿佛銀河奔瀉,白浪翻騰,又如同萬千匹白馬齊頭並進,從四面山顛奔騰衝下。

  拓拔野大凜,猛地朝前疾沖,掠至四十丈外。身後轟轟震響,回頭望時,雪霧漫天紛揚,適才站立之地已經成了厚達七八丈的雪丘。蒙蒙白雪撲面而來,登時將他罩成一個雪人。

  湖邊眾人駭然驚叫,紛紛起身。有人顫聲尖叫:「赤炎神發怒啦!赤炎神發怒啦!」起初叫聲寥落,片刻之間便有無數人附和驚叫,張皇失措。天湖邊登時亂做一團。

  鼓樂聲轟然震天,將眾人的驚叫狂呼逐漸壓了下去。湖邊眾紅衣人茫然四顧,見四周白雪紛揚,漸漸消散,心中稍稍安定,亂鬨鬨地站了了片刻,又重新各就各位。

  拓拔野貓腰疾行,剛掠出數十丈,又聽見一聲驚天動地地巨響,這一聲竟比適才萬峰雪崩更為震耳。扭頭望去,心下大駭。

  只見天湖仿佛突然滾沸炸開,波濤洶湧,大浪朝岸上劈頭蓋臉地打來。湖心衝起數十丈高的巨浪,浪花飛涌翻裂,一道十餘丈寬的火光竟從那巨浪之中沖天飛起!

  巨浪翻飛,白汽蒸騰,無數道水浪沖天激涌。朵朵浪花開處,道道火光如紅箭倏然破空。剎那之間,天湖上縱橫交錯,都是熊熊火柱,紅光沖天,火苗仿佛在萬丈高空跳躍吞吐,舔舐夜空。

  天湖瞬間化為火海。九十九顆彩珠在漫漫火光中跳動,光芒互映,雪峰冰壁、湛藍夜空都被映照得奼紫嫣紅。濃淡各異的紅光在夜空、雪峰與天湖中瞬息變幻,絢麗而妖異。

  眾人都被嚇呆了,瞠目結舌地站著,木楞楞地仰頭望著那數百道火柱紅光。

  又是震天動地的一聲爆響,整個天湖仿佛迸炸開來,所有水浪都朝天傾倒,化做蒙蒙雨絲灑落,但到了半空便被漫漫火光蒸得蹤影全無。天湖突然乾涸了近半,千萬道火光如火蛇亂舞。

  眾人此時才驚聲狂呼,朝著四周潰散狂奔,任由那鼓樂聲如何發瘋似的狂奏,也不敢再回頭望上一眼。

  無數紅衣人朝著拓拔野狂奔而來,錯肩飛掠,連看也不看他一眼,滿臉驚怖狂亂,不住地叫道:「赤炎神發怒啦!赤炎神發怒啦!」人流洶湧,朝著四側山路匯集奔涌。

  拓拔野呆呆地望著那萬千沖天火光,如紅龍怒舞,周身突然冷如冰窖,一陣難以形容的恐怖之意襲上心頭——赤炎山既然已經開始噴發,難道纖纖已經被投入這火山口中了麼?

  剎那間驚懼如狂,咽喉仿佛被無形巨力扼住一般,朝後踉蹌退了幾步,一把揪住錯身飛奔的一個紅衣漢子,厲聲喝問道:「纖纖呢!纖纖在哪裡!」

  他驚怒恐懼之下,俊臉都已扭曲變形,在這熊熊火光以及絢幻彩光的映襯下,猙獰恐怖如惡魔。那漢子被他單手提在半空,手腳亂舞,駭得面色青白,哭道:「什麼纖纖?我不知道!」

  拓拔野一怔,喝道:「你們用來做祭禮的那個姑娘呢?現在在哪裡?」那漢子指著那白玉台,顫聲道:「在祭台上!在那祭台上!」

  拓拔野耳中轟然一聲,驀地一陣狂喜,喃喃道:「還來得及!」將他隨手丟開,提氣飛掠,御風疾行。心中突然明白,這赤炎山還未真正爆發,之所以衝起這麼多火焰,多半和這幾千紅衣人適才拋入的東西有關。那些東西想來便是用以激發火山岩漿的紫火冰晶。這些火族呆子被烈碧光晟和吳回所騙,投入紫火冰晶還不自知。

  人潮洶湧,川流不息。

  天湖接連不斷地迸炸,巨浪沖天,火焰吞吐,淼淼碧水頃刻間化為滔滔火海。尖叫聲、哭喊聲、爆炸聲、水浪聲不絕於耳,與那急促密集的鼓樂聲嘈雜交織,震得每人直欲發狂。

  拓拔野閃電般凌空飛掠,終於躍上了那白玉樓台。數百衛士齊聲呼喝,潮水般湧來,刀光戈影,在火光映照下,紛亂刺眼。

  拓拔野大吼道:「滾開!」嗆然聲中,斷劍倏地出鞘,「呼」地一聲,一道三丈余長的翠綠色的光芒急電橫斬。

  沖在最前的二十餘名衛士只覺眼前綠光耀眼,猛地頓住,然後在那震天噪聲之中聽見一聲「哧」輕響,突然覺得自己腰部一陣冰涼,低頭望去,看見自己突然朝上飛起,而自己的下半身卻還站在原地,鮮血象那火光一樣沖天噴涌,斷裂的腸子在半空中悠揚舒張。

  嘶聲狂吼中,溫熱的鮮血噴濺入他們的眼睛和口中,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嘗到自己鮮血的味道。

  拓拔野怒吼聲中,碧光電舞,劍氣沖天。

  慘叫迭聲,鮮血激涌飛濺,斷頭殘肢接連不斷地高高拋起,落入浪水與火海之中。此時此刻,他心中已經沒有絲毫憐憫之意,只有一個念頭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燒:救出纖纖,擋我者死!

  血肉飛濺,屍身橫舞,火族衛士肝膽欲裂,終於徹底崩潰,狂呼逃散。

  此時天湖中火光沖天吞吐,水浪卻越來越低。片刻間,偌大的天湖只剩下原來的十分之一。乾涸的湖底水分迅速蒸發,土地以極快的速度龜裂開來。

  四周雪峰上的冰雪急劇融化,滾滾雪水如瀑布一般飛瀉,將朝上奔逃的火族兵士毫不留情地沖卷下來。

  拓拔野在那狹長的白玉台上狂吼飛奔,一顆心仿佛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他遠遠地看見那個青銅案,看見青銅案上的那個水晶玉匣。吳回圍繞著那玉匣,在熊熊火光中夢魘般地繞行。

  道道火龍在四周沖天飛舞,艷紅色的光芒將白玉台的欄杆映照成淡淡的紅色,從他身旁兩側急速後掠。兩旁的大漢閉著雙眼,滿臉驚怖地敲打著巨鼓,樂手們那變調而嘶啞的樂聲和著滔滔風聲從他耳旁呼嘯卷過。

  熱火與狂風撲面而來,汗水從他額頭上滾滾流下。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距離那水晶玉匣越來越近了,他的心狂猛地跳躍著。倏然之間,他的耳中聽不見任何聲音,紅色天地瞬間寂然無聲。

  火光在四周無聲地跳躍著,兩旁的大漢寂靜地奮力敲打巨鼓,只有自己的心跳如此猛烈,「怦!怦!怦!」一下接著一下急劇撞擊著,整個赤炎山仿佛在隨著他心跳的節奏劇烈震動。

  突然,兩道人影從左右兩翼撲閃而來,白光晃動,兩道凌冽無匹的真氣朝著他電斬而下。

  就在這時,遠處吳回飄舞衣袖,朝著那水晶玉匣射出一道眩目紅光!

  「轟」的一聲巨響,那水晶玉匣翻轉飛起,在漫天火光中悠揚地划過一道弧線,朝著天湖中心那巨大的漩渦落去!

  拓拔野驚怒交集,狂吼道:「纖纖!」斷劍以轟天炸地之勢捲起怒爆碧光,猛然劈斬!

  「當」的脆響聲中,那兩人朝後疾退。拓拔野氣血翻湧,硬生生騰空縱躍,不顧一切御氣飛掠,眼見那水晶玉匣緩慢而悠揚的翻轉,朝著湖心火光一點點墜去,心中驚怖焦狂,幾將窒息。

  那兩人喝道:「哪裡走!」交錯飛起,白光漫天飛舞,滔滔真氣仿佛大網將他周身罩住。

  當是時,聽見有人叫道:「住手!」一道紅影從眾人頭頂疾掠而過,閃電般直衝吳回而去。白髮如銀,紅須飄飛,正是火神祝融。兩條矯龍似的紅光從他掌心怒舞飛揚,迤儷穿梭,向那半空翻飛的水晶玉匣捲去。

  吳回的陰陽火正尺「呼呼」旋轉,閃起兩道迅猛紅光,猶如快刀一般朝著祝融的真氣帶怒斫而出。

  「轟」的一聲巨響,光芒耀眼,四道紅光一齊崩散。

  吳回身形閃舞,火正尺捲起千萬道赤光,猶如開屏孔雀,翔天鳳凰,滔滔真氣巨浪滂湃,剎那間將火神祝融呼嘯卷纏。

  拓拔野驚怒欲狂,周身真氣洶湧奔流,畢集兩臂,揮劍吼道:「春雷訣!」青光爆舞,一道翠綠色的氣旋從劍鋒上飛旋盤舞,轟然脫劍飛出,「嗚嗚」旋轉著破入那二人的白光氣網。

  「蓬——」幾聲悶響,那道碧綠氣旋在白光中爆炸開來!無數碎刃漫天飛舞,鮮血翻飛,那二人慘叫一聲,朝著兩旁跌飛翻落,掉入漫漫火海之中。

  水晶玉匣慢慢地轉動,朝著湖心徐徐墜落。在隱沒於沖天火焰那一剎那,拓拔野清晰地看見,纖纖安詳地躺於水晶玉匣中,俏麗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仿佛猶自沉睡,美夢甜酣。

  突然間,他想起了當年在古浪嶼上的無數個夜晚,她側躺身旁,緊抱著自己甜蜜沉睡,小臉上也滿是這樣溫柔而愜意的笑容。他仿佛聽見她格格的笑聲,看見她從床上一骨碌爬起,趴在他的身上,大眼一眨一眨地笑道:「拓拔大哥,我又夢見你啦!」

  他仿佛被雷電劈中,嘶聲大吼道:「纖纖!」不知從哪裡來的超人力量,竟如弩箭一般沖天射起,高高地越過激戰中的祝融與吳回,踏空飛翔,朝著湖心不顧一切地飛去。

  水晶玉匣在鼓樂聲中韻律地轉動,慢慢地、慢慢地沒入沖天火柱,朝著那縱橫六丈的紅黑色漩渦悠揚墜落。

  熱氣撲面炙烤,火焰瘋狂跳躍,水晶玉匣終於掉入那漩渦之中,瞬間無影無蹤。

  拓拔野狂吼聲中,如矯龍騰空入海,穿越漫天紅苗,沖入那深不見底的火山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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