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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真假莫辨(下)

2024-11-18 01:42:37 作者: 樹下野狐

  第53章 真假莫辨(下)

  拓拔野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憂疑又是糊塗,喜的是無意之中竟讓自己得到了纖纖的消息,疑的是以纖纖武功如何能將火族神器拿走,糊塗的是此中諸多關節尚不清楚, 不知來龍去脈。

  雨師妾蹙眉道:「這件事好生可疑。那琉璃聖火杯乃是存放於火族赤炎城的金剛塔內,防衛極為嚴密。莫說是纖纖,即便是第一神偷御風之狼,也決計偷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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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拔野沉吟道:「確是蹊蹺。但若不是纖纖拿去,他們又何必大張旗鼓,四處搜尋, 不惜悄悄潛入木族境中?眼下莫衷一是,不知纖纖究竟在鳳尾城還是在雷澤城中。」他只覺心中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關切到纖纖, 他竟難以冷靜思考。

  雨師妾眼波流轉,道:「現下我們知之甚少,枉加猜測徒勞無益。倒不如等得蚩尤回來後,咱們分頭尋找。找到纖纖之後,真相自然便能大白。」

  拓拔野點頭道:「事不宜遲,我這便去找蚩尤。」當下跳了出來,連衣裳也來不及整理,便匆匆奔了出去。雨師妾微微一笑,隨之奔出。

  細雨瀟瀟,四處一片寂靜。拓拔野二人奔尋半晌,始終沒有瞧見蚩尤,心中焦急擔憂。

  拓拔野皺眉道:「奇了,這小子會跑到哪裡去呢?」

  雨師妾見他心焦如焚,知他擔憂纖纖, 恨不得立時動身,將她尋到, 當下吃吃笑道:「傻瓜, 著急有什麼用。我瞧不如這樣,你先隨著火族探子趕到鳳尾城,看看那個空桑轉世究竟是不是纖纖。我且在廟中等上一等,若是蚩尤回來了,便讓他到雷澤城去尋找纖纖。」

  拓拔野道:「若是蚩尤一直沒有回來呢?」雨師妾道:「倘若他明日正午之前,還未回來,多半是真的遇到木妖了。那我便去雷澤城尋找纖纖,一路上正好打探蚩尤的消息。」

  拓拔野心中雖知惟有如此,但想到與她相逢不及一日,又要分別,登時大為不舍,猶疑道:「那我們幾時再見?」

  雨師妾嫣然一笑,摸著他的臉頰道:「傻小子,捨不得姐姐麼?十日之後,我們再到這廟中相見。」

  拓拔野心中大寬,微笑道:「一言為定。」雨師妾柔聲道:「一言為定。快些去吧,否則便要趕不上他們啦。」

  銀光眩目,瞬息之間又是萬千細小銀針漫天射來。蚩尤又驚又怒,掌風狂冽橫掃,將之盡數震飛。纖纖銀鈴般的笑聲中,素手揮舞,不住地激射出各種暗器。一時間如百花怒放,星雨飄零。

  那些暗器花樣繁多,或迴旋,或拐彎,或綻放,層出不窮。蚩尤護體真氣瞬間綻爆,綠光流轉,縱有暗器迴旋曲折,繞過他的掌風,也被震得沖天飛起。

  纖纖格格笑道:「瞧你這般楞頭楞腦的,原來也有些本事。」蚩尤喝道:「你到底是誰?」雙掌一分,將一蓬蒺藜刺震開,探手往她身上抓去。

  纖纖嫣然道:「你說我是誰呢?」不退反進,將豐盈酥胸朝前一挺。

  蚩尤見她巧笑倩兮,嬌俏可人,分明便是纖纖,心中登時又是一片迷茫。忽然發現觸手所及竟是柔軟雙峰,「啊」地一聲,急忙朝後飛退了丈余,漲紅了臉道:「對不住。我……我不是有意的。」

  纖纖臉上閃過詫異之色,咯咯笑道:「你這人真有趣,死乞白咧的跟著人家,趕也趕不走。可是便宜送上門,又偏生不敢占,真是個大呆子。」聲音嬌柔悅耳,尤其那「大呆子」三字,溫柔纏綿,聽得蚩尤僕僕心跳,面紅耳赤。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手爪虛張半空,頗為尷尬。

  纖纖搶前一步,挺胸相迎。蚩尤連忙又後退了幾步,狀甚狼狽。

  纖纖掩嘴格格嬌笑,眼波流轉,道:「呆子,你既不敢碰我,又老跟著我幹嗎?」俏臉亦嗔亦喜,看得蚩尤意亂情迷,呼吸不暢,心道:「是纖纖,一定是纖纖!但她為什麼認不得我了?難道是中了邪魔麼?」

  心中「咯噔」一跳:「是了,她定是遇見了妖人,中了攝魂妖術,才變得這般模樣!」想到她一人孤身獨行,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胸口更是刀絞似的疼痛。

  纖纖見他呆呆地瞧著自己,頗覺有趣,側著頭笑吟吟道:「呆子,你怎麼不說話?」

  蚩尤心下難過,低聲道:「你……你真的不認得我了?」

  纖纖歪著頭瞧了他片刻,笑道:「好象有些臉熟。」蚩尤大喜,顫聲道:「你想起來了麼?」

  纖纖面色凝重,側頭冥思苦想了片刻,突然拍掌道:「是了!你是……」蚩尤心中突突直跳,滿臉喜色,但等了半晌,仍是沒有下文。

  纖纖喃喃道:「奇怪,好生臉熟,就是想不起來。」蹙眉盯著他,道:「你走進些,讓我好好瞧瞧。」

  蚩尤心跳如鹿,走到她的身邊。纖纖探頭到他面前,相距不及一尺,鼻對鼻,眼對眼。那黑白分明的杏仁大眼滴溜溜地望著他,嘴角含笑,芬芳溫熱的氣息呵在他的臉上,一陣陣發癢,心中起了異樣的感覺,立時又面紅耳赤起來。

  纖纖「撲哧」一笑,柔聲道:「呆子。」那眼波如水溫柔,笑容似花絢爛,綿綿情意,脈脈動人。

  蚩尤目眩神迷,腦中一片混亂,仿佛掉入她那眼波的汪洋,卷溺窒息,心中緊張歡喜,幾欲暈厥。

  迷迷糊糊中,仿佛又感到一絲妖異凌厲的殺氣閃電而至,還不等醒過神,胸前突然一痛,低頭望去,又驚又駭,只見一隻七彩的甲蟲,似蠍非蠍,螢光眩目,閃電似的鑽入他的左胸,待要伸手去拔,已然不及。

  纖纖紫風般飄卷退開,格格笑道:「呆子,我自然認得你啦,你便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號大呆子。」笑聲依舊婉轉動聽,但此刻聽來卻是說不出的妖邪刺耳。

  蚩尤左胸劇痛,如被萬千螞蟻齊齊咬噬。意念掃探,察覺到那甲蟲已鑽入自己心中,驚駭之下,真氣聚集心臟,想要將那甲蟲逼震出來,但方甫用力,便覺萬箭鑽心,幾欲暈去。

  他猛吸一口氣,臉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吼道:「妖女!你!你!」說了幾個你字,便覺胸肺劇痛不能忍抑,再也說不出話來。

  纖纖格格笑得花枝亂顫,道:「呆子,你知道這蟲子是什麼麼?叫做『兩心知』。從今往後,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的喜怒哀樂也全部操在我的心上啦。只要我高興,隨時隨地都可以讓你痛不欲生。你說,是不是有趣得緊呢?」

  蚩尤心中疼痛欲裂,費盡餘力,咬牙道:「妖女,你究竟是誰?」膝下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趴倒在地。

  「纖纖」一蹦一跳地走了過來,側身蹲下,瞧著他格格笑道:「你不是認得我麼?怎麼又忘啦。」

  那張春花般的笑臉逐漸模糊,如水波搖曳。就在蚩尤即將昏迷之前,他奮起力氣,伸手抓住「纖纖」的衣襟,將那「千里子母香」塗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蚩尤才悠然醒轉。西山殘月,晨星寥落,已是將近黎明時分。涼風撲面,朝露冰冷,他從沙礫地上緩緩地爬了起來,腦中一片混亂,過了片刻,才將之前之事一一想起。

  四下張望,「纖纖」早已不知蹤影,而自己背上的苗刀,懷中之物毫髮無損。想來她將自己弄昏,只是為了擺脫追纏。

  摸摸心口,似乎並無異樣,剛想流轉真氣,往心中逼去,胸口立即如遭蛇咬,痛徹骨髓,他大叫一聲,又一跤坐倒,汗珠涔涔而出。凝神掃探,果然感到心臟里仍有一個東西在緩緩蠕動。饒是他膽大包天,也不禁汗毛盡乍,暗想:「這『兩心知』究竟是什麼怪物?難不成真沒有破解的方法麼?」

  蚩尤調息運氣,遊走周身經脈,發覺只要不用勁於心臟,便與從前毫無兩樣,心下稍寬。又想,那少女明明便是纖纖,音容笑貌一無二致。但渾身上下無不透著詭異,身上的香味也妖邪獨特,迥然兩異,又儼然是另外一人。但天底下竟真有這般相象的人麼?

  況且聽龍神與辛九姑所說,纖纖乃是獨生,因此決計不會是纖纖素未謀面的姐妹。蚩尤越想越是糊塗,思來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那少女確實是纖纖,被妖人以攝魂術操縱後,脫胎換骨,成了心狠手辣的殺人工具。

  想到此處,蚩尤心中非但沒有絲毫的輕鬆,反而更加憂懼。決意儘快找到纖纖,破解邪魔園囿。

  他站起身,從懷中取出青蚨蟲。手掌剛一張開,那青蚨蟲便迅速振翅,朝東南方向飛去。那青蚨蟲飛得甚低,乘十日鳥追蹤未免不便,當下緊隨青蚨蟲,御風疾行。

  過不多時,朝陽噴薄,霞光萬道,峽谷之中一片金黃絢爛。滿地沙礫都閃閃發光。蚩尤無心觀賞風景,奔行愈速。

  穿過大峽谷,便是漫漫丘陵。滿山遍野都是灌木和杉竹,宛如綠雲,綿延萬里,風吹搖動。

  他隨著青蚨蟲乘風疾行,翻山越嶺,毫不歇息。如此奔行了一個多時辰,來到一個山谷。萬竿綠竹參差數里,清風拂面,些須倦意立時煙消雲散。

  突然聞見淡淡的腥臭之味,在這淡雅清新的竹林之中猶為刺鼻。蚩尤心中一凜,見青蚨蟲急速振翼,閃電飛行,心中更是大震。纖纖定然便在這片竹林之中!當下按捺心中的狂喜與憂懼,循味狂奔。

  繞過刀削斧砍的巨岩石,便隱隱聽見「嘶嘶」之聲。再往前奔了數百丈,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前方兩個山峰似被巨斧劈開,百餘丈高的石壁之間僅有一人寬的窄縫。石壁之上青苔遍布,滑不留手。一道白練也似的瀑布飛瀉而下,竹林之前,一汪碧潭閃著波光。

  碧潭前的草地上,三條兩尺余粗、五丈來長的紅色巨蟒盤蜷昂首,嘶嘶吐信。那三條巨蟒儘是金冠碧目,紅甲覆蓋,雪白的腹部上,一條紅色的細線從下顎直貫尾部,巨口開處,白牙森森,綠霧吞吐。赫然便是傳說中至為兇猛的紅甲毒蟒。

  這種紅甲毒蟒嗜食猛虎龍獸,兇殘無匹。比之尋常巨蟒又多了兩樣非同尋常之處,一是它的護身巨甲,二是噴出的巨毒蛇霧。

  三條紅甲毒蟒形成三角,將一個紫衣少女圍在中心。那紫衣少女杏目亂轉,似乎頗為忌憚,赫然便是纖纖。瞧見蚩尤颶風般趕到,拍手笑道:「呆子,你來得正好,快將這三條小蛇殺了!」

  蚩尤沉聲道:「你站著別動。」一步步朝前走去。靠近他的那條巨蟒感覺到震動,立時迴轉,高高昂起巨頭,嘶嘶吐信,碧目凶光怒放。他反手緩緩將苗刀拔出,碧光流轉,青氣隱隱吞吐。

  蚩尤凝神戒備,一時間忘了纖纖正在注目凝望,自然而然又回復了那桀驁霸冽的氣勢,右手斜握苗刀,步步踏近。人刀渾然合一,殺氣逼人。體內的木靈與苗刀木靈瞬息交合,光芒突閃,登時使得周圍竹林沙沙擺舞。

  那紅甲巨蟒被那凜冽的殺氣迫得有些驚懼,但凶性張狂,猛地怪叫一聲,利箭般激射而出,綠霧朝蚩尤迎面噴去。纖纖失聲道:「呆子,小心毒霧!會弄瞎眼睛。」

  蚩尤呼出一口真氣,綠霧登時倒卷著噴在巨蟒身上。但那巨蟒紅甲堅厚,毫髮無損,猛撲上來,便要將他纏住。蚩尤凝神聚念,默誦「開落花訣」,「嗤」地一聲,紅甲巨蟒頭頂自行破裂,一股鮮血噴將出來,如紅花開落。巨蟒痛吼聲中如木柱墜地,瞬息斃命。

  餘下的兩條巨蟒嘶嘶怪叫,突然齊齊彈射,朝纖纖咬去。纖纖驚叫惶急,似是對這等丑怪之物頗為厭懼。

  蚩尤大喝一聲,閃電般竄出,左手將纖纖攔腰抱住,沖天翻躍,右手苗刀青光電舞。右側那條巨蟒的巨甲應聲而破,血肉翻卷,剎那間被劈成了兩段,蜷卷掉落。

  他身形疾轉,順勢又是雷霆一刀,從最後一條巨蟒頭頂斫落,「喀嚓」一聲,如劈柴一般,將那巨蟒劈成兩片,落入碧潭之中。污血翻湧,碧潭頃刻成了暗黑色,浮上數十尾死魚來。

  纖纖吐了吐舌頭,笑道:「瞧不出你這個呆子倒是殺蛇的好手。」氣息吹在蚩尤的脖頸上,溫熱麻癢。

  蚩尤連忙將手鬆開,退開數步。正要說話,突然感到一股凜冽浩蕩的念力與真氣從背後席捲而來,漫地木葉沙沙作響。

  他心下大凜,難道是那句芒追來了麼?回身望去,卻見竹林之中,一個紅袍男子緩緩走了出來,面色蒼白,目光茫然,仿佛始終在眺望極遠處的天空,又仿佛沉睡未醒,偶有精光暴閃而過。

  紅袍男子走路的姿勢頗為奇特,遲緩而笨拙,低聲道:「妖女,把東西交出來。」聲音低沉,嘴唇張也未張,竟似是從肚子裡發出來的。言行舉止,竟宛如行屍走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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