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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神器封印(下)

2024-11-18 01:41:47 作者: 樹下野狐

  第28章 神器封印(下)

  拓拔野平白又得了大荒中人夢寐以求的木族「長生訣」,福澤之厚,連他自己也驚喜不已。

  空桑仙子見他喜不自勝的樣子,微微一笑。不知怎地,在谷中初見這少年時,便莫名地有些欣賞喜歡,一直未下重手。待到後來他出示無鋒劍、吹奏剎那芳華曲,再告知神農之事時,更加感到與這少年的奇妙緣分。自己被流放兩百多年,族禁之念早已淡薄,此時了無牽掛,更加無所禁忌,是以竟將這木族至為隱秘的長生訣與封印法術全都傾囊相授。

  拓拔野天資絕佳,一聽即懂,更加令她喜歡。她流放至此,兩百年來心如死灰,未嘗與任何人接觸,今日遇到這兩個冰雪聰明的孩子,猶如枯木逢春,心中之暢快,不下於拓拔野醍醐灌頂的欣喜。

  起初纖纖還聽得津津有味,過了片刻,便覺得枯燥無聊,還不如看拓拔野的神情來得有趣,於是便歪著頭,托腮看他眉飛色舞地與空桑仙子說話。

  他聚精會神的樣子很讓人著迷,無論是領悟時的粲然微笑、深思時的微蹙眉頭,就連撓頭沉吟的表情也頗為可愛。她伏在桌上,笑吟吟地凝視著他,心中滿是溫柔的暖意。漸漸地,空桑仙子說什麼聽不見了,他說些什麼也聽不清了,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與呼吸。

  拓拔野仿佛注意到她的眼神,轉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她雙頰火熱,急忙扭過頭,假裝在聆聽空桑仙子說話,見空桑仙子似笑非笑地凝視著自己,心中更是一陣狂跳,耳根都紅了,仿佛被她瞬間洞穿了自己的心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空桑仙子才將「封印法術」與「長生訣」傳授完畢,拓拔野雖還有許多疑問,但也只有留待日後自己修行時慢慢參悟了。

  他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纖纖已經桌案上沉沉睡去,側著臉,長長的睫毛在瑩白的臉上投下一道彎影,嘴角還噙著一絲甜蜜的微笑。

  

  拓拔野微笑道:「她已經兩天沒好好睡過覺啦。」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脫下外衣,輕輕蓋住她的身軀。見她睡得這麼酣甜,困意也涌了上來,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空桑仙子微笑道:「你也好好睡上一覺,天亮時我再叫你醒吧。」拓拔野這一日經歷頗多,睏倦難當,頗為不好意思笑了笑,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空桑仙子瞧著兩人,心中泛起久違的柔情。窗外秋蟲低鳴,夜風輕拂,水晶燈搖搖曳曳,她坐在一地的月光中,想起了很多未曾想起的往事。幾百年的光陰倏然而逝,只剩下這個寂靜安詳的初秋之夜。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耳邊又響起了很多年前的那首曲子,呢喃的夜風在她的耳根廝磨繚繞,宛如他的話語,他的呼吸。她就這麼盤膝而坐,閉目微笑,直到天明。

  翌日清晨,空桑仙子將二人叫醒,與白龍鹿一道向谷外走去。到谷口時,只見群雄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猶在酣睡。他們昨夜不見拓拔野出來,雖料想多半是空桑仙子傳授他心法,以便擊敗十日鳥,救出蚩尤,但仍不免心中忐忑,都不敢回去,原地合衣而睡。

  那條大鯊魚已被成猴子等人拖到此處,吃得精光,只餘下龐大的骨架橫亘在河邊,在朝陽下顯得頗為滑稽。

  聽見腳步聲響,眾人紛紛揉眼爬了起來,見空桑仙子隨著拓拔野一道出來,滿臉的喜色登時僵住,歡呼聲也卡在咽喉中,面面相覷,頗為尷尬。

  拓拔野見眾人露宿等候,心中頗為歉疚,抱拳笑道:「委屈各位在此守了一夜,真是抱歉之至。」

  眾人連連擺手道:「聖使哪裡話!」

  只有柳浪目光曖昧地朝拓拔野與空桑仙子身上掃了掃,雖一言不發,心中不堪的想法卻已昭然若揭。空桑仙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嚇得他連退了三步,低頭看腳。

  拓拔野朗聲道:「各位朋友,今日對於我們,乃至對於大荒來說,都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日子。因為今日,湯谷所有人都將重獲自由!」他氣運丹田,一字字鏗鏘有力,直衝雲霄。

  眾人一愣,狂喜歡呼。

  拓拔野望了空桑仙子一眼,微笑道:「要想重獲自由,必先打敗十日鳥。多謝空桑仙子,不僅送了我們雪羽鶴,還允諾鼎力相助……」

  眾人大喜,這老太太的本事早已有目共睹,有她出手,收伏那十隻太陽烏自非難事,歡呼之聲更盛。空桑仙子微微一笑,心想:「這小子年紀輕輕,倒當真會煽風點火,蠱惑人心。」

  群雄歡聲高歌,簇擁著拓拔野三人,士氣高昂地朝湯池扶桑而去。

  卜算子急急忙忙從懷裡掏出那幾個黑石子,口中念念有詞,往地上一拋,略一查看,大喜道:「上卦!上卦!大吉大利!」還在歡喜,已被盤谷提起衣領,拎小雞般凌空拖走。

  一行人到湯池邊時,太陽已經懸掛在扶桑樹梢,萬道金光透過樹隙,照耀得眾人睜不開眼來。

  遠遠看見那十隻太陽烏又在洗澡。五隻昂然站在高出湯池水面數丈的扶桑樹梢,五隻則在水面下,偶爾露出頭來,朝天噴出一道水柱,極為悠閒愜意。瞧見眾人浪潮般湧來,十鳥竟似理也不理,依舊鳴叫著振翼潑水,甚是歡快。

  辛九姑低聲道:「這十個妖怪在洗澡時,只要你不招惹它們,它們定然不會幹預你作任何事。」

  拓拔野笑道:「這個習慣倒是好得很。」轉頭對空桑仙子道:「仙子,趁著它們心情正好,咱們先到樹上救出蚩尤吧。」

  空桑仙子伸手從纖纖頭上摘下那支瑪瑙髮簪,輕念解印訣。瑪瑙髮簪銀光吞吐,突然微微一跳,光芒如菊花盛開般瓣瓣舒展,在陽光中曲伸了一會兒,果然成了一隻小小的白鶴模樣。

  那小白鶴展翼撲翅,從空桑仙子手心飛了出來,在空中盤旋,急速變大,轉眼就成了一隻長近一丈、渾身瑩白如冰雪的仙鶴,在湯水上踏波飛行,歡鳴著落到空桑仙子身邊。

  空桑仙子撫摩它的頭,低聲道:「這是你最後一次馱我啦。」話語中頗有些感傷,回頭對拓拔野道:「咱們走罷。」

  拓拔野應諾一聲,向群雄抱拳道:「在下先和仙子到樹上救出蚩尤使者。大家就請原地等候吧。」眾人轟然應諾。纖纖也想同去,卻被拓拔野強行留下,氣得撅起嘴跺腳不已。

  拓拔野隨著空桑仙子一道躍上鶴脊,雪羽鶴悠然展翼,朝空中飛去。那仙鶴飛得又穩又快,須臾間已到白雲之間。往下望去,碧海青山倒退如飛,數千群雄宛如螞蟻。

  雪羽鶴繞著扶桑樹向上盤旋飛舞。拓拔野睜大雙眼,期盼能在樹葉枝椏之間找到蚩尤。

  空桑仙子紫袖飛舞,香風倒卷,所過之處雲霧離飛,巨葉翻卷。兩人瞧得分明,始終了無發現。

  雪羽鶴越飛越高,穿透幾重雲層,仰頭望去,那扶桑樹依舊破雲參天,看不見頂梢。雲海茫茫,紅日仿佛都已到了他們下方。

  拓拔野心中頗為憂慮,難道蚩尤已經掉下去了麼?否則昨日那群太陽烏不斷追啄,今日又怎會在湯池中如此悠閒地洗澡呢?

  空桑仙子似乎猜到他的想法,淡淡道:「放心罷。如果掉下去,必定會被湯水浮起來,決計沉不下去。」他聽了心下稍安。

  但他們又朝上飛了許久,仍然未達樹頂,也始終沒有瞧見蚩尤。太陽越來越熱,烤得拓拔野渾身冒汗,空桑仙子倒是冰肌玉骨,清涼無汗。

  再往上去,只怕真要被太陽強光曬傷。那雪羽鶴似是頗為畏懼強熱,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鳴叫盤旋。以蚩尤之力,縱然昨日不眠不休,也決計攀不到這麼高的地方。惟有朝下重新搜索了。

  雪羽鶴清鳴聲中,朝下環繞穿行。這次空桑仙子閉上雙眼,以念力搜索扶桑樹周圍,但除了身側拓拔野強沛的真氣與意念外,依舊毫無斬獲。

  過了半晌,兩人一鶴已經到了離地幾十丈處。岸邊眾人瞧見依舊只有兩人,都頗為失望。

  那十隻太陽烏並排立在樹梢上,仰頭望著兩人,嗷嗷亂叫,叫聲歡愉,頗有幸災樂禍之意。

  突聽「轟」的一聲巨響,偌大的扶桑巨樹竟然劇烈震動起來,十日鳥尖叫撲翅,盤旋飛舞。眾人驚呼聲中,樹梢震舞,巨葉紛紛飄落,遮天蔽日。

  拓拔野與空桑仙子吃了一驚,雪羽鶴展翼急速滑翔,從四下擺舞的枝葉之間飛離出來。

  湯池湖面波濤洶湧,扶桑樹東側的湖面猛地噴起沖天巨浪,一條人影如離弦之箭朝天疾射而去。滔天浪花中,十日鳥嗷嗷怪叫,次第盤旋,瞬息加速,形成一道直線朝那人飛去。

  那人在空中翻了個筋斗,穩穩噹噹地落在樹梢上。拓拔野「啊」的一聲,又驚又喜,岸上群雄也紛紛失聲驚呼。陽光照在那人的臉上,眉目英挺,意氣風發,赫然正是蚩尤。

  他渾身衣衫破裂,肌肉虬結,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背負一柄青銅長刀,六尺余長,鏽跡斑斑。仰天長嘯,猶如青天霹靂,震得眾人雙耳隆隆。

  拓拔野大奇,蚩尤雖然勇悍絕倫,體內真氣卻不如他強,但就適才這一聲長嘯來看,真氣極為充沛,更勝於己。這一夜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昨日蚩尤從那樹洞掉下,重重撞在某物上昏了過去,過了半晌才悠悠醒轉,頭疼欲裂。環身四顧,眼前一片昏黑,只有十幾道手指粗的光柱斜斜射入。

  借著這微弱的光線,他逐漸看清四周。這是一個縱橫約三十餘丈的巨大樹洞,周圍有不少裂洞,陽光便從那裂洞中射入。仰頭上望,頂部空洞有十餘丈高,上小下大,如葫蘆一般。若不是自小練得一身鋼筋銅骨,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只怕早已歸西。

  前方五丈處有一個丈余寬的黑洞,想來是繼續通向下方的。

  蚩尤四顧半晌,要想向上躍出去,絕無可能。四壁的裂縫雖然不少,但最大的不過兩指來寬,無法鑽出。而這扶桑樹又堅硬如鋼,以他目前的真氣,想要豁大那裂縫,也是難於登天。

  唯一的方法便是繼續往下走,看看是否能有出去的通道。運氣如何,也只有賭上一賭了。

  蚩尤爬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黑洞邊。黑洞幽深不見底。他摸了摸身上,那三昧真火的火摺子早已不知掉到何處,一咬牙,探出腳尖,摸索著往下觸碰。

  黑洞壁沿粗糙,凹凸不平,他伸腳踩實,慢慢地沿壁往下爬。一股股冷風陰森森地從下吹了上來,遍體侵寒。

  蚩尤不驚反喜,下面既然有風竄入,則必有出口,精神大振,一步步往下地蹬踏攀爬。如此過了半個多時辰,十指皮破血流,鑽心疼痛,膝蓋、腳踝酸軟酥麻,頗為難耐。

  自從到這湯谷島,他便在不斷地廝鬥、攀援,饒是他神力驚人,耐力極佳,也不免有疲憊之感。但他意志極為堅強,不斷地鞭策自己,咬緊牙關在這黑暗莫測的樹洞中繼續下行。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從左側斜斜射入,他借光下望,下面似乎又是一個葫蘆狀的樹洞,當下屈膝跳躍,穩穩地落在那樹洞中。這樹洞比之上面那個小了許多,光線也遠不如前者明亮。

  洞內突然有亮光一閃,轉頭望去,左側洞壁上赫然插了一個黑黝黝的東西,形狀甚是古怪。

  蚩尤走上前去,借著微光打量,那物長兩尺余,剩下一半插在樹壁中,狀如長刀,彎彎曲曲,兩面都有刀鋒。

  刀柄狹長,並無護手。觸手冰涼,敲之鏗然有聲,似乎是青銅所制。撫摩刀面,銅鏽班駁,凹線縱橫,交織成木葉紋樣。從洞壁斜射入的微光照耀在那青銅刀上,亮起一道道眩目的幽光。

  蚩尤想將這青銅刀拔出來看看,試了幾次都紋絲不動。他素來自詡神力,登時起了好勝之心,轉身背對銅刀,雙手過頂,恰好反握住刀柄,氣運丹田,奮起全身氣力,大喝一聲,猛地揮臂拔刀。

  「嗡」地一聲長響,他拔刀而出,失去重心,向前跌跌撞撞撲倒在地。洞內剎那間光芒縱橫,一道碧綠的氣體電竄而起,在他四周飛轉周旋,手中青銅長刀也倏然脫手飛出,隨著那碧光急速旋轉。

  耳邊驀地響起一陣狂笑聲,與那刀鋒的尖銳破風聲混在一起,險些將他震得暈去。

  笑聲滔滔不絕,蚩尤氣血翻湧,驚怒四顧,只見那綠色氣體急速盤旋,猛然凝結成一個碧幽幽的光球,仔細分辨,竟宛如一個人的面孔。那笑聲竟似是從那光球的「口」中發出來的。

  蚩尤一躍而起,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放肆!」那光球依舊哈哈狂笑,過了半晌才道:「小子,你又是何人?」

  蚩尤傲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蜃樓城喬羽之子蚩尤!」那光球一愣,喃喃道:「蜃樓城喬羽,蜃樓城喬羽?那是什麼人?」

  喬羽名震大荒,蚩尤對父親極是尊敬,聞言大怒,冷笑道:「連喬羽都不知道,你這妖孽太也差勁。」

  那光球哈哈大笑,突然道:「喬羽?是了,難道是喬愧水的子孫?」喬愧水乃是六百年前木族長老,正是蚩尤上祖。

  蚩尤微微一凜,這妖孽怎知他的祖上?喝道:「妖孽,喬家祖宗的名諱豈是你能隨便亂叫的?」

  那光球嘿嘿笑道:「叫他名諱又如何?倘若他見到我還得跪下磕頭呢!」

  蚩尤聽他辱及先人,登時大怒,喝道:「妖孽敢爾!」想要拔刀,但腰間彎刀早已丟得不知去向,不及多想,猛然衝上前,雙掌拍去。

  那光球縱聲大笑,倏然迴轉,到了蚩尤身後,道:「好小子,果然是無所畏懼的喬家男兒。嘿嘿,沒想到我等了六百年,竟等到喬愧水的後人,難道這就是天意?」

  蚩尤聽他稱讚喬家,火氣頓時消了一半,轉身冷冷道:「妖孽,既知你爺爺的威名,還不伏首投降?」

  那光球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倒是和寡人當年很象。好,好,好,緣分註定,也不枉了這六百年的等待。」

  蚩尤聽他動輒提起六百年,又自稱寡人,頗覺蹊蹺,突然想到某人,心中大震。光球見他臉上變色,嘿嘿笑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誰了麼?」蚩尤心中驚疑不定,但也不敢再口出不敬之語。

  那光球悠悠蕩蕩地落在蚩尤面前三尺之處,朝那疾轉不已的青銅刀喝了一聲:「住!」那青銅刀登時筆直落下,嵌入洞底。

  光球嘿然道:「小子,你可知這扶桑樹是由什麼變化來的麼?」

  蚩尤道:「大荒傳聞,是六百年前木族青帝羽卓丞所化。」雖仍不知這光球身份,回答的語氣比之先前卻恭敬了不少。

  光球「咦」了一聲,突然狂笑不已:「扶桑樹竟然是寡人所化的?爛木奶奶的,這是哪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傳出的話?」

  蚩尤心中大震,聽他言中之意,乃是自稱六百年前的木族青帝羽卓丞了!當下高聲道:「蚩尤雖不是木族男兒,但是羽青帝乃是萬人景仰的神人,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青帝,可有什麼憑證嗎?」

  那光球笑道:「喬家什麼時候不再是木族中人了?難道這六百年竟有這般大的變化麼?嘿嘿,你竟然是喬家兒郎,怎地連木族七大神器都不認識?」

  那柄青銅長刀突然應聲飛起,平平地落在蚩尤的手上。他低頭望去,刀面上閃起隱隱的碧光,竟是一個「苗」字。

  蚩尤大吃一驚,青銅刀險些脫手掉地。這柄奇形怪狀的長刀竟果真是木族七大神器之首的苗刀!

  苗刀又稱「長生刀」,乃是上古神器,由女媧補天后,剩餘的五色石中煉取青銅所制。刀屬木,富靈力,輔助木族的青木法術使用,可以助長萬物,所以稱為苗刀或長生刀。

  苗刀一向為木族歷代青帝的權刀,刀在,則如青帝親臨。自從六百年前羽卓丞在東海大戰六大惡龍,力竭化為扶桑木,苗刀便跟著不知所蹤。

  其後的兩代青帝,惟有以大荒第一名匠路心童打造的玄冰青銅刀作為替代。那柄刀雖然材質極佳,銳不可擋,亦是上佳神器,但比之苗刀,終究相去太遠。六百年來,木族四處尋找苗刀下落,始終無功而返,沒想到竟在湯谷扶桑樹的內洞之中。

  那光球笑道:「苗刀所至,如青帝親臨。小子,你還不拜見寡人?」

  蚩尤定了定神,抱拳道:「晚輩蚩尤參見青帝陛下。但是喬家自三十年前起,已不再隸屬木族,所以不能再行跪拜之禮,還請陛下恕罪。」

  那「光球」羽卓丞嘿然道:「喬家居然脫離木族?少了如此忠義無畏的勇士,實乃我木族的損失。既然如此,你就免禮吧。」

  聽他如此說,蚩尤心中大喜,對這六百年前的青帝好感倍增,恭恭敬敬地道:「大荒中相傳陛下物化扶桑,沒想到竟有幸能親身拜見。冒犯之處,望請陛下海涵。」

  羽卓丞「哼」了一聲,道:「你我與此相逢,是命中注定之事,沒什麼有幸不有幸的。說我化為扶桑樹,那可當真是天大的謬誤。這株妖樹其實是東海巨鱗龍所化。」

  蚩尤大為好奇,道:「是六百年前東海六大惡龍之首的巨鱗龍麼?」

  羽卓丞道:「除了他還會是誰?這六隻妖龍無惡不作,到處興風作浪,也不知害死我多少木族百姓。爛木奶奶的,寡人苦苦尋找了半年,終於在東海上撞見他們……」

  蚩尤素來對搏殺凶獸之事極感興趣,何況是這史上極為經典的一戰,當下盤膝坐下,興致勃勃地聽他述說。

  羽卓丞道:「那六隻惡龍極為凶頑,寡人與他們鬥了一日一夜,遍體是傷,方才殺死了其中兩隻孽畜。」他見蚩尤極感興趣,不由也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說將開來,當日如何施展神功法術,又如何浴血奮戰,諸多細節之處講得尤為逼真兇險。

  蚩尤遙想當年羽卓丞在驚濤駭浪中叱吒風雲、降龍伏魔的英雄氣概,不禁悠然神往。這東海六龍雖不屬於大荒凶獸,卻是荒外臭名昭著的惡獸,亦是東海龍族六個王族的獸身。六龍齊飛,比之當日自己與父親搏殺藍翼海龍獸的情形又不知兇險了多少倍。

  原來六百年前,羽卓丞孤身斗六龍,血戰三日三夜,終於搏殺了五條凶龍,只有巨鱗龍眼見不妙,向西南逃逸。羽卓丞雖身負重傷,卻依舊奮力追殺。一人一龍一路纏鬥,來到當時的荒島湯谷。

  其時湯谷只有巨大的湯水湖,尚無今日這參天摩雲的扶桑巨樹。那巨鱗龍到了湯水中,傷勢大愈,竟更為兇猛。

  羽卓丞精疲力竭,念力不足以封印巨鱗龍。無奈之下,奮起餘威,竟施用「長生訣」與青木兩傷法術,先釋放苗刀中封印的十隻太陽烏,再將自己魂靈脫離軀體,進入苗刀,人刀合一,破入巨鱗龍軀體之內,剎那間將其封印,木化為扶桑樹。但此舉兩敗俱傷,他自己的元神也被封印在了長生刀中。

  六百年來,巨鱗龍的魂靈固然被封印為樹,羽青帝亦無法自我解印超脫。軀體早已化為塵土,元神卻始終禁錮刀中,有如孤魂囚鬼,這其中的痛苦,只有親身經歷才能體會。

  十隻太陽烏忠守主人,哀啼不散,在這湯谷島上棲息下來,想方設法解印羽卓丞的元神。

  是以六百年來,每逢有人來到這湯谷,十日鳥便先將他叼銜到扶桑樹上,驅之上攀,只望能進入樹洞,解開羽卓丞的苗刀封印。期間雖偶有進入者,但始終無人能將苗刀拔出,自然也就無法解開封印。

  蚩尤心下恍然,暗想:「也是,巨鱗龍是天下第一大的凶龍,除了它,又誰能化為這般高的樹木?」沉吟了片刻,仍有疑問,道:「陛下,既然這苗刀是你鎮伏巨鱗龍的封印,我一不知解印訣,二也沒有陛下的真氣念力,為何能拔出苗刀,解開封印?」

  羽卓丞哈哈一笑,道:「轉!」那苗刀在蚩尤手中陡然旋轉,刀柄恰好落入他的雙手,嘿然道:「小子,看看你的手臂。」

  蚩尤低頭望去,大吃一驚,只見兩道綠光從刀柄處傳入自己雙手,沿著經脈一路竄將上來,雙臂頃刻間綠光縱橫。乍一看去,竟宛如與刀連成了一體。

  羽卓丞道:「要解開這苗刀封印,只有兩種可能。其一,如你所說,必須得知道封印訣,並具有不下於寡人的念力與真氣;其二,天生木德之身,可以御木通神。」

  蚩尤奇道:「照陛下這麼說,我只能是第二種了?只是這天生木德又是什麼意思?」

  羽卓丞道:「每個人天生都有五種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各有強弱。上古創世之初,五族族群便是以此而分。我木族中人雖然也有其它的五行屬性,但體內的木屬靈力最強,其中又有極少數人天生御木通神,可以感應、吸納天地萬物中的木靈,化為己用。幾千年來,有這等能力的人寥寥無幾。」

  光球跳動,那雙「眼睛」盯著蚩尤,一字字道:「小子,你就是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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