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為什麼會突然間夢到那個人呢？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原來自己從來都不曾忘記那個人嗎？

  原來自己竟是這樣想念的嗎？

  這樣悲傷，這樣心碎的感覺……

  不知不覺的，淚已如雨傾盆下，衛明曦才剛從醫生那裡知道她可能患有輕微的產後憂鬱症，此時見她不言不語只顧著落淚，那楚楚可憐的樣子直讓他心碎，以為她這是想起了當年顧媚去世的事難過，因此抬手輕柔的為她擦拭眼淚，擁著她柔聲低哄：「乖，別難過了，你不喜歡醫院我們不住就是了，我已經讓人給你辦出院手續了，我們這就回宿舍去。」

  可是顧成歡卻仿若沒有聽到一般，只覺得眼前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讓她放下心防，忍不住縱聲哭起來。

  她很傷心很難過，她總是覺得自己像是有什麼事情是必須要去做的，要是不去做的話，以後必然會後悔終生，可是她怎麼想都想不出來自己到底該去做什麼，如盲人，明知道自己必須抓住什麼，可是眼前卻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伸出手也觸摸不到，心口空空落落的，讓人絕望。

  

  衛明曦只當她想念顧媚控制不住情緒，雖有些訝異，更多卻是嘆息和心疼，想著若是哭出來說不定還能解了幾分鬱結，因此也就不再勸她，只抱著她任她哭，等她哭得了累了睡過去了，勤務兵那邊也都收拾好了，乾脆就抱了她回宿舍去了。

  本以為不再聞著醫院那味道她會慢慢好起來，誰知道她卻更加頻繁的做起噩夢來，時常會無緣無故的落淚，問她到底夢到了什麼她又一個字都不說，衛明曦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日比一日的憔悴一日比一日虛弱，干著急上火，卻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這天於榮瑞又過來給她看診，衛明曦皺眉對他說：「老於，你上次給她開的那些藥，吃了都兩天了，可我看著卻是一點兒效果都沒有似的，倒像是越發的嚴重了，你看是不是換個方子或者加重藥劑？」

  於榮瑞滿頭冷汗，那裡敢應答他，只說道：「我先進去看看人怎樣再說。」

  這幾天因著顧成歡越來越不好，他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他都有種感覺，若是顧成歡再這樣下去，只怕衛明曦都得將自己給跺了。

  衛明曦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可是看著顧成歡這個樣子，他又忍不住不急躁！

  在他記憶里不管遇到什麼事兒都不曾失去希望堅韌得如同野地里蓬勃生長的野草的女子，卻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全部的生命力一般，整個人都懨懨的，問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又不肯說，睡著的時候就做噩夢，醒來之後就呆呆的看著虛空不知道想些什麼，無緣無故會落淚，全身都縈繞著悲傷。

  衛明曦初時以為她是想到了顧媚，所以才會難過，可是那一天哭過之後，她卻似乎並沒有好轉，這一點兒都不像是她的性子，她雖然有些固執，卻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遇到些不好的事，傷心難過總是會有的，可卻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在悲傷里不可自拔，所以他猜應該是為了孩子的事，畢竟，不管她先前怎麼討厭這個孩子，怎麼不希望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可是畢竟快五個月，她不可能真的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因此突然間失去孩子給她造成很大的打擊不是不可能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總覺得事情肯定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因為顧成歡恨他，所以即使她真的是因為失去孩子而傷心難過，但卻絕對不會當著自己的面，那樣毫不掩飾的傷心難過，痛哭流淚，她只會將所有的痛都埋在心裡一個人獨自品嘗，然後利用這件事一次次的刺傷自己，讓自己傷心難過，這才是她會做的事。

  所以，她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因為——他心裡隱約的猜到了緣由，卻不願意相信，特別是在他認為顧成歡不應該知道衛晉城現在的情況的情況下，他更加不願意承認他們其實心有靈犀。

  那會讓他自己顯得格外的可笑！

  於榮瑞給顧成歡做了例行檢查，出來後才嘆息著對衛明曦說：「依我看，嫂子這根本就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要不然的話，不管我找多好的新藥或者開多大的分量，都是沒有用的。」

  衛明曦沉默了半晌不說話，才朝於榮瑞點點頭：「我明白了，這幾天麻煩你了！」

  「說得什麼話呢？這都是我應該的，倒是沒能幫到嫂子，心裡怪過意不去的。」於榮瑞不好意思的說道。

  衛明曦拍拍他的肩膀，沒再說什麼，送了他出去，這才深吸一口氣，回臥室去看顧成歡。

  顧成歡倒是沒睡著，靠坐在床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兩人對視半晌無語，最後衛明曦暗暗嘆息一聲，想要開口，她卻率先說話了：「電話！」

  衛明曦微微一愣，這才明白她是要找電話。

  自從她懷孕之後，為了防止輻射，他基本上都不怎麼用手機了，有什麼事就用固定電話，至於顧成歡自己，那更是個冷心冷情的性子，經常整個人都沒人找或者不找人，手機對她來說簡直就是虛設，因此來到這邊後，他雖然給自己配了行動電話，但屋子裡倒是沒裝電話，所以她若是要打電話，也只能找他了。

  「你要打電話嗎？」難得她主動開口，衛明曦沒什麼不高興的，一邊拿出電話一邊笑道：「是要打回家嗎？我幫你把號碼找出來。」

  「不用！」顧成歡淡淡的說，接過他手裡的電話，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氣，手指飛舞，麻利的撥了一個電話號碼，等著接通的時候，她竟然有些緊張。

  衛明曦的眼睛不由得就眯了起來，心裡升起複雜的心緒。

  當初自己強迫她背自己的電話號碼她都心不在焉，轉身就能給他忘記了，更不用說顧家和衛家那些人的電話號碼了。

  可她不喜歡記電話號碼不等於她一個都記不住，那麼這麼熟悉到想都不用想的電話號碼，就只能是一個人的了。

  他的心，不由得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