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一章 瀟湘別宴（二）

  第四三一章瀟湘別宴（二）此番赴宴跟上次大相逕庭！

  瀟湘館門內的梅花屏風前面擺著淨手面盆，裴熙媛引著我淨手以後才進入屋內。一股刺鼻的禪香迎面撲來，橘黃色的燈光灑下來，地上擺了三排小几，每排三張，共九個席位。靠近北牆則是一隻碩大的神龕，神龕里供奉的乃是崔天倫！

  我有點頭暈，掃視了一下小几後面的人，都穿著黑色的袍子！猶如進入了龜山靜修堂，屋內寂靜無聲，氣氛詭異。小几後面，裴東來在左側，封青梅在右側，中間的小几空著，後面則坐著無塵、無極、隋琳傑和幾個不認識的人物。

  鬼面二哥則站在審看前面敬香，我心下驚疑地看著他的背影，猶如墜入了冰窟一般！鬼面二哥敬完香回頭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到中間的小几後面盤腿坐下，低頭沉思不語。

  屋中的人沒有說話的，猶如不認識一般。我正驚訝之際，裴熙媛穿著黑色的袍子走了過來低聲道：「一會有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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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緩步走到神龕面前，從裡面抽出三根香點燃，拜了拜插在香壇內。不管怎麼說，我是名義上的陰陽道盟盟主，這場面看來是有什麼大事發生，我得支撐一會再說。

  「盟主！」一聲蒼老的聲音響起，從裡面的單間內閃身走出一個人來。

  崔先生？！我心下緊張地看著他，點點頭：「您……沒去九華山？」

  崔先生沒有答言，而是輕輕一笑：「去了！不過回來的早而已。」

  我和崔先生分別不過十幾天，他竟然從九華山回來了？我不好再問什麼，只得訕笑一下點頭不語。

  「今天是陰陽道盟的大喜日子！」崔先生站在我旁邊低聲說道。

  小几後面的人都抬起了頭，眼中空洞無物一般。我驚駭地掃視了一下，這幫人怎麼跟走火入魔似的？尤其是鬼面二哥，蹬著眼珠子看著崔先生，面色虔誠。

  「大家對盟主一定很陌生？」崔先生正色道：「其實諸位都認識他，金雨，陰陽道盟第四任盟主！」

  話音未落，除了前排的三個人以外，其他人都驚恐地看著我，眼中出現一種狂熱的神色來。

  「崔先生，您……我不過是名義上的，您才是真正的盟主！」我低聲解釋道。聲音雖然很低，但屋中的人都聽得見。

  「盟主，我的確是去了九華山！此行是護送紫金玉鏡，敬告菩薩祈福！」

  我心下茫然，九華山是佛教重地，崔先生怎麼去那裡祈福？退一萬步他應該去沈城的太清宮，或是再遠點去四川青城山才對！

  崔先生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正色說道：「今天將諸位請到這裡實非得已，明日是灶神升天祈福日，又是雲涼道友和東來夫婦的女兒大婚之日，琳傑也要啟程回鄉望親！」

  今天果真是一場別宴！過了臘月二十三便準備過年了，難道江陽和隋琳傑他們不舉辦盛大的婚禮了麼？

  「把諸位聚到一起實在是不容易，陰陽道盟創立三百餘年，自從兩殿一宮分崩離析之後，這是第一次團聚，雖已是今非昔比，也還是應天意了！」崔先生哽咽地說道：「現在兩殿一宮又有了新的繼任者，天倫宮宮主封青梅，陰陽殿殿主龐洪宇，天道殿殿主裴東來！還有幾位忠實的執法者，無塵、無極、無欲、無為、無言、無天！」

  那個坐在最後一排的竟然是雷鳴？我沒有認出來！

  「百年陰陽道到現在為止只剩下諸位了！」崔先生仰天長嘆：「各位不要拘謹，脫去法袍，一些舊制到此為止！」

  「崔先生，二哥他……是清魂大師？」是驚駭地看著崔先生問道。

  崔先生詭秘地看了我一眼：「盟主，我知道你心裏面有許多謎團待解，一會我便都向您澄清開去！」

  身位盟主，我只知道封青梅是天倫宮宮主，崔先生是道師，無塵是天道殿的人，其他的一概不知！我心中升騰出一種極端的無奈來——我並非是什麼盟主，不過是人家的傀儡罷了！我臉色冷然地掃視了一下正在脫泡換衣的眾人，心下悲涼起來。

  世間誰最可信賴？唯父母也！所謂的「仁義禮智」都是在「信」的基礎之上，從我的經歷來看，這些人都不是我信任的人，包括曾經為之出生入死的裴東來！

  小几轉換了位置，形成一列對坐態勢。神龕前又增加了兩張小几，乃是我和崔先生的座位。

  「盟主，請您祈福！」崔先生臉色凝重地說道。

  我有什麼話跟他們溝通的麼？沒有！

  「崔先生，我無話可說！」我的心已經悲涼且無助，那些人我已經不願意看見，尤其是裴東來、封青梅之流。兩年來我為了他們的心愿而冒險無數，現在我才明白為了良知我所得到的是什麼！

  崔先生臉色一紅：「盟主，二十年來，陰陽道盟始終在尋找一個人，一個有良知能擔當的人，一個心向善開悟智的人！」

  「所以你們千方百計算盡心機自相殘殺，就是為了尋找我？」

  「這是天意，也是機緣！」崔先生屋子低聲道。

  「難道這些本來就是計劃好的？」我提高了聲音質問道。

  「盟主，十年異案是真實的，在你的努力下已經水落石出！陰陽道的敗類在您的努力下已經得到了懲罰，現在只剩下開啟兩殿一宮，重回我們的精神家園！」

  我冷笑著掃視了一下熟悉的面孔：「崔先生，難道陰陽道的天倫計劃就是為了尋找盟主？」

  「不錯！但只是其一，淨化道盟才最主要！」

  我的心無限沉了下去。陳倫老鬼所言的重修「兩殿一宮」的計劃並非是什麼「天倫計劃」，而是他們伏設的圈套而已。陳倫伏誅也是他們的計劃，現在只剩下鎖魂堂！

  「哈哈！好一個淨化道盟！」我大聲冷笑著：「崔先生，我是一介平頭百姓，沒有野心當這個盟主，也沒有興趣當！」說著我從懷裡掏出陰陽法令和血玉佩來，輕輕地放到小几上：「物歸原主！」

  眾人都低頭不語。崔先生臉色變得青灰，眼睛猩紅地瞪著我：「盟主，您在無意識之中挽救了陰陽道盟，使百年道盟回道了正軌，解開了十年異案謎團，懲罰了那些奸逆小人，匡扶了正義，得到了尊神的信任，我也以紫金玉鏡在九華山圓通寺祈福，您是當之無愧的盟主！」

  崔先生巧嘴如簧，不過卻也是漏洞百出！

  「呵呵！」我冷笑著盯著崔先生：「陰陽道盟起於龍台山三清觀，乃是道教一脈，不論你是正一還是全真，總歸是真人門下，為何去佛教之地祈福？何況當年的三清觀乃是太清宮直轄！」

  崔先生低頭沉思了片刻道：「盟主，您有所不知！陰陽道創道師祖崔天倫的確是自三清觀而起，也的確是師從太清宮的道尊，也供奉三清，但您已經知道，崔道師修道的緣由是為了救贖天下流人，也就是在尚陽堡流放的百萬流人及其後裔！」

  屋內寂靜無聲，所有人並沒有因為我的無禮而有所動靜，唯有崔先生低沉的聲音幽幽響起。

  「崔道師羽化，因並非是純陽之身，且供奉的是太乙救苦天尊，因此未能升天成仙，而是入地為鬼仙！」崔先生凝重地說道：「自古以來佛道一家，道家乃從儒、釋兩家汲取精華自成體系，而安徽九華山雖說是佛教聖地，但其供奉的乃是地藏王菩薩！」

  地藏王菩薩？這尊菩薩我有所耳聞，據說是地府之神，凌駕於閻王老子之上的！

  「崔道師入冥府成為鬼仙，所以陰陽道當然要到九華去祈福了！」崔先生輕聲解釋道。

  這點我是沒有想到的。不過我心裏面還是沒有原諒陰陽道所布下的「天倫計劃」陷阱，不論他們出於什麼目的，也不論他們有多正義，這些跟我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呵呵！崔先生，我苦苦尋找了兩位殿主就是這二位了？清暉大師和清魂大師！」我掃了一眼裴東來和鬼面二哥冷笑道。裴東來面無表情，老臉堆起了褶子，而鬼面二哥則眉頭緊鎖低頭不語。

  「道盟的規矩的確很難理解，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崔先生看了我一眼：「盟主，對於陰陽道盟您了解的事情不是很多，待有機會了我定然向您解釋清楚！」

  正在這時，瀟湘館的門打開了，進來一大排美女服務員來，端著水果點心和茶水，忙活了半天才退了出去。

  「盟主，還是請您賜福！」

  我思忖了一下，心情恢復了一點，但還是感覺彆扭得很！

  「崔先生，我不是道人，當然沒有資格當這個盟主！」我站起身來便要告辭。

  崔先生臉色難看，低沉道：「盟主，您已經擁有了血玉佩的靈氣，雲涼道友將畢生的靈氣封印到陰陽法令之中，而且……法令已經認你為主了！」

  崔先生的話錘擊在我的心上，我佩帶血玉佩已經近一年了，的確有了一些感情，但所謂的「法令認主」這類的誑語，讓我感到可笑之極！

  「這法令怎麼可能認我為主？」我質問道。

  「你的血已經進入了法令之中！」崔先生盯著我幽幽的說道。

  這件事是真的，不過那是無意之中才發生的！我疑惑地看著崔先生：「無論是誰的血都會進入到法令之中！」

  崔先生臉色一怔，盯著陰陽法令苦笑著搖了搖頭：「盟主，您又錯了！」

  說罷擊了兩下手掌，裴熙媛便裊娜著走了過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盤中放著一包銀針，崔先生拿過一直銀針來一下子刺中了中指，鮮血驀然滴落在陰陽法令之上，血在法令上打了個旋轉便滑落下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時候，十幾個人排成了長隊輪流到我的小几前用銀針刺血，法令都沒有任何吸納現象，桌子上滾落了十幾滴鮮血，妖冶異常。大家面無表情地回到座位上看著我。

  「盟主，您試一試……」

  我拿起一根銀針便刺破了手指，幾點鮮血滴落下來，掉在法令上，隨即便被「吃」得乾乾淨淨！

  銀針掉在小几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我驚駭地望著陰陽法令，果真是邪性得很！

  「崔先生，為什麼會這樣？」

  崔先生站起身來，用白綾將法令包裹起來：「盟主，因為你是一個判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