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輕軟的嘆息

  第二天複查的時候效果很好，歷不悔看到高大的黑人還是有些緊張，只是用小手拉緊歷流觴，輕聲安慰自己：「小黑人長大了！」二隻眼睛裡怯生生的，很有幾分凌微笑的受驚後的模樣，明明很害怕，又力圖鎮定。

  歷流觴心都軟了，和聲細氣地道：「是啊，長成大黑人了。不過沒關係，爸爸媽媽在啊。」

  

  歷不悔奶聲奶氣的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細小手指，繞過來，纏著凌微笑的衣服。

  小小的手指很有力氣，拉著凌微笑靠近歷流觴，似這樣，就能得到保護。二個大人將小小的歷不悔擋住，給她一個安全的世界。歷不悔幸福的笑了，小小臉上，有些疲憊的痕跡。

  凌微笑看著她唇邊的微微泛起的青紫，知道她因為緊張所有呼吸急促，有些缺癢的症狀，突然的，就心裡一酸。

  如果，如果說她的幸福，是因為女兒折了福換來的，那她，寧願舍了這幸福，換回女兒的一生平安。

  生平第一次，凌微笑覺得自己一直堅持的幸福，不再是那樣的重要。

  懷裡這個小小的軟軟身體，身邊這個堅定不移的男人，都比她個人的幸福，還要重要的多。

  *

  護士將歷不悔接走……

  幾個人在外面等！

  那是一種非常焦慮的心情。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能安慰別人。歷流觴輕輕點了一根煙，然後看了一眼凌微笑。

  凌微笑點了點頭。抽吧抽吧沒關係。只要你心裡舒服些就好。

  歷流觴和武大燃了煙，二個男人沉默的對抽著。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小張似乎再也受不了了，和凌微笑說了一聲：「不會有事的。」

  這話何等無力。

  凌微笑點頭。

  一個多小時無比的壓抑。

  門終於推開。看來隔音效果不錯，一推開就聽到歷不悔的哭泣……

  凌微笑趕緊跑過去，將自己心愛的孩子抱在懷裡，輕輕安慰：「乖了，乖了，不哭，媽媽在這裡。」

  歷不悔眼睛裡有淚，一串串不要錢似的，完全有老媽的遺傳。

  歷流觴走過去和醫生交談。

  小張湊過來陪著哄歷不悔。

  歷不悔天性不愛哭，一會子就樂了，拿了公仔玩兒。

  凌微笑側臉看過去，歷流觴的臉色很是凝重。

  二個人隔空對視……

  歷流觴轉開臉，跟著醫生一起離開。

  *

  交錢，住院。

  因為歷流觴的交涉，小張和武大以職業資深專護的身份留下來。其它人都要回去，按醫院的時間每天來探視。

  二個保鏢留下來，坐在醫院外的停車場內。等候應付一切可能的突發事件。

  歷流觴帶著凌微笑回去。

  車速很慢，司機並不熟悉這裡路，不斷的看著車上的電子地圖。

  歷流觴不自覺的又一次拿起了煙。不過沒有抽。

  「告訴我？」凌微笑的話溫柔而堅定。

  歷流觴看了她一眼，想要躲閃，但還是決定說出事實：「上一次開心手術比較成功，歷不悔的情況也不錯。但畢竟這次要動的地方比較多，而且難度很大，如果想要一次性治好，手術時間有可能控制不了，要知道這樣的弱小的孩子，長時間的開心手術是不容易堅持過來的。如果比較保守治療，就先動一部分，然後視情況而定，再等到孩子大些時候，再開第三次，或者是第四次都有可能。」

  凌微笑渾身顫抖起來……開心，多麼疼，居然這樣的小小身體要開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歷不悔怎麼可能受得了。

  她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覺得一陣一陣的悶痛……

  好難受，真的覺得呼吸都受阻……

  歷流觴很了解她的感受，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將她摟在懷裡。

  *

  歷流觴送凌微笑回到家，立刻外出。

  凌微笑看了看他，眼睛裡有一點依戀……這表情和歷不悔出奇的象，似無形的絲將歷流觴的心綁緊，歷流觴道：「我得去查查是誰那麼有雅興，半夜還要來造訪我們。你呆在這裡，留二個人給你，不要出門，也不要隨便給人開門。」

  凌微笑點頭。

  這是大事自然不能耽誤。

  歷流觴走了很久，凌微笑才想到，他現在對她，真是很坦白，什麼事都很自然的告訴她。

  也許，這就是相互磨合後產生的依任感吧。

  他，那個強大的男人，信任她，雖然信任她的獨立，卻又要擋在她的身前，阻隔所有的狂風暴雨。

  真好！

  如果寶寶身體能好，就太完美了！

  窗外在下去，絲絲纏纏……

  凌微笑不是很喜歡雨，她喜歡陽光，就算是太陽毒辣一點也沒什麼……那樣的亮，讓人心安。

  本來，她已經習慣生活給予的那些不完美的疼痛，努力無視努力適應……可是，現在，已經這樣的幸福了，為什麼還是不滿足！

  哦！因為疼痛的不是她，也不是強悍的歷流觴，而是那麼天真無辜的孩子，所以那痛變成了數倍，十倍，壓得人更是難捱！

  很想，拿一切去換回曆不悔的健康！

  但，這一切，只不過是幻想。

  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需要的是好好的吃飯，好好睡覺，休息好了，身體好了，才能對歷不悔更有用。

  因為，她亦是歷不悔手術的血液提供者之一。

  *

  歷流觴很晚才回來。他沒有說去哪裡做什麼，凌微笑也不問。她並不是事事都想知道。特別是現在，只要她問，歷流觴一般都會如實的說，她就會更加的忖度，不會什麼都問的。

  這個男人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

  這樣的累了，還是讓他先睡吧。

  凌微笑側過身子，讓出一個溫暖的位置。

  歷流觴摟著她，吸著她的香氣……那是一種少婦的淡淡的嫵媚，讓人陶醉。

  凌微笑伸出手，輕輕的拔他凌亂的發……每個人都喜歡被溫柔的對待吧……

  有了這麼一雙極溫柔的小手，歷流觴的失眠顯然好很多。

  不一會兒，他睡著了。

  黑暗裡有一雙安靜的眼睛，

  然後，小唇湊過去，輕輕印在他的額上……

  凌微笑無聲的表達……歷流觴，我真是喜歡你！

  *

  第二天及時去看歷不悔。

  小丫頭看到凌微笑就哭了……傷心傷肺的。

  凌微笑抱著哄，小丫頭道：「不喜歡，黑黑的人……」這么小就有種族歧視嗎？

  小張解釋道：「今天有個黑人護士給不悔推靜脈藥水，估計疼了。」

  小小孩子都這樣，誰讓她疼，她就不喜歡。

  歷流觴看了一眼歷不悔，拿出一個小小禮物給她，是一個變形金剛，歷不悔拿過來，低頭擺弄，完全忘記了心事。

  她的難受傾述給最愛她的大人，然後就可以了。

  歷流觴看了一眼武大，兄弟倆點了個頭，歷流觴走開……

  這二天，他很忙，有很多事，都要親自為之。

  歷不悔的手術進程和專家之間的協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要擺平那些誤聽謠言，以為他們是外地來的可口肥肉，想要來分一口肉的本地黑道。

  這種消息，毫無疑問是歷羲之傳來的，他雖然不真正做什麼，可總要挑一下事，讓歷流觴難受，就是他最最快樂的事。

  歷流觴遇到事情的時候，不會想著去怪誰，解決問題是第一要務。

  還好，有這一群好兄弟，國內的事務有東方御邪頂著，這裡的事有武大護著，還有柳家的事……

  歷流觴的臉上露出少見的一抹笑，自然有那個人來清算總帳才是最好。

  *

  很快，歷不悔見客時間到了。

  凌微笑要走。歷不悔驚覺，死死扯著凌微笑不放。

  她本來就不是很喜歡小張，加上武大基本上不太有存在感。她在這個陌生的，什麼顏色的人都有的奇怪世界裡，死也不願意放開媽媽的手。

  凌微笑抱著她，不知道怎麼辦。

  歷不悔是不能大哭的。所以她一哭，大家都會哄她。

  那個護士開始用慢速英文和凌微笑交流，請她不要破壞醫院的規定，讓孩子安靜下來離開。

  凌微笑點頭。

  她有些無措，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歷不悔小手指緊緊的揪她的皮膚……有一點點疼，更多是不捨得……

  然後，

  她自己開始流淚，默默的，不想讓歷不悔看到，所以轉過了頭去……

  護士聲音柔軟了下來……但還是要求凌微笑按時離開……

  一大一小二個淚人兒……

  武大有些頭疼，他也不是很喜歡看到女人哭，特別是這麼無辜無助的一對兒，四隻濕軟大眼，二頭軟叭叭的小狗兒！他拿了手機通知歷流觴。

  歷流觴又從走廊那邊走過來，看著這一對淚人。

  強笑了一下：「不悔好勇敢！」

  歷不悔同學不上當，小嘴兒扁著，奶聲奶氣地道：「不要勇敢！」

  凌微笑一邊流淚，一邊覺得好笑……這丫頭真是聰明死了。

  歷流觴伸手，輕易的接過歷不悔，一邊給丫頭擦拭眼淚一邊哄，「不悔再勇敢這一次……給爸爸看看好不好！爸爸會為了我們家的不悔，很驕傲的。」

  歷不悔不是很明白驕傲的意思，可是她能看得出歷流觴的希望。

  她轉過頭，倒向來接她的小張，這樣小小的人兒， 嘴裡發出不滿意的嘆息！

  唉！

  等丫頭進去了，歷流觴才抱著那個哭得淚人兒一樣的凌微笑離開。

  自己的心裡也軟軟嘆息一聲！這二個天生就要折磨他的丫頭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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