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是故鄉情
2024-11-02 02:35:25
作者: 琴劍仲雪
第二章最是故鄉情小黃毛走後,乾哥獨自一人坐著兩個人的位置,顯得有點過意不去,自己可不想享受這不平等的特殊待遇,往周圍看看,大家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好像自己作為這場遊戲的勝利者,霸占並享用兩個人的位置是理所當然的,勝王敗寇的觀念深入人心。
美女列車員這時才剛回過神來,原來眼前這個小男人是扮豬吃老虎啊,看來自己還真把他看扁了,從頭到尾他才是真正的操控者,自己只是他取樂的一個玩物罷了,於是氣憤的說道:「你一個人不能占兩個人的位置,趕緊把那個位置讓出來!」
乾哥仍舊是一臉的微笑,但這時的微笑卻柔情了許多,什麼話也沒說,獨自往自己的座位上靠了靠,然後轉過臉向窗外望去。
美女列車員看到乾哥不可一世的樣子,冷哼一聲,給了乾哥一個白眼,踩著高跟鞋咔咔的在火車過道里走遠了。
乾哥的思緒本來悲涼低沉的,可是經過小黃毛這一鬧,頓時想開了些許,望著窗外生機勃勃的麥苗,春意盎然的景象,自己身上就好像有了使不完的勁。這種勁不是生死拼搏和你死我活的狠,而是小打小鬧和磕磕碰碰的柔。
這時播音員發出她甜美的嗓音「旅客朋友們,平原站馬上就要到了,請下車的旅客做好準備」,乾哥提起自己的行李包,這也算是自己三年的家產吧,包里只是幾件衣服而已。
乾哥下了車,出了站,小城的火車站和其他地方的大多數火車站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兩個字:一髒二亂,大凡這些小城市的火車站附近總是停靠著黑車,也就是沒有正規營運牌照的計程車,抑或是不濟的三輪車。乾哥對於這類車幾乎連看都不看直接往前走,不是因為怕被騙,而是因為不安全,既然沒有營運牌照,誰也不敢保證他們就一定有駕證,雖然乾哥對自己的身手有把握,可他可不想在回家的路上節外生枝,讓父母擔心。
乾哥在拒絕了幾個黑車車主後,繼續往前走著,突然乾哥發現前面路邊停著一輛汽油三輪拉客的車,在其他的黃牛們都在搶活拉客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靠在車邊吸菸,更引起乾哥注意的是他只有一條胳膊,那隻袖子空落落的。但從他的眼神乾哥可以判斷的出這個男人一定是個軍人,而且還是那種經過血的。乾哥直奔那而去,走近幾步叫道:「大哥,拉活不?」
中年男人顯然有些驚訝,沒想到還有人找上門來讓自己拉,自己幹這行快兩年了,這種狀況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他自己也知道,誰會把自己的生命交給只有一隻手的殘疾人呢,但凡有點錢的人連這種黑車都不會坐,更甭說來做自己這一條胳膊駕駛的破三輪了!但一想到馬上就有活干有錢賺了趕緊激動的回道:「呵呵,干,干,趕緊上車大兄弟!」說話間已經用自己的那條左胳膊把乾哥的行李包提進了三輪車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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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弟,快上車,車不好你別見怪,但我的駕駛水平請你放心,保准平安。」
「呵呵,沒事大哥,到千野縣甘水鎮的大王莊。」乾哥說著上了車。
「大王莊,大兄弟到大王莊得六十,你看?」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唯恐弄丟了這來之不易的生意。
乾哥在心裡就覺得好笑,人家都是坐車的問價講價,他們卻好,開車的問價講價,不過從車站到自己家怎麼說也得有四十多公里,六十應該不貴,再說了也不在乎這三十二十塊。爽快的說道:「行,大哥,開車吧!」
中年男人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頓時笑逐顏開,「好,出發!」,他嫻熟的啟動了車子,向目的地大王莊駛去。
中年男人顯然很健談,沒走多大一會就和乾哥搭上訕:「大兄弟,你這是上學回家有事?」
「我不是學生,我是個軍人,今年復員了,回老家……」
「哎,『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別想那麼多兄弟,退伍了依舊是軍人,記住,沒有中途退場的軍人,只有漸漸老去的兵。」中年男人安慰道。
「呵呵,我知道大哥,沒事…….對了大哥,聽你這話,你以前也是軍人?」
「是啊,都是個老兵了,退伍十來年了……」
「那大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這胳膊?」乾哥說著用眼神看了看那隻空空的衣袖。
「呵呵,你說這胳膊啊,沒事,十來年了我都習慣了,這還是我當兵的那會留下的印記,那時我在新疆邊境當兵,邊境上總避免不了衝突,在一次小規模的戰爭中,我的胳膊被落在我身旁的炮彈炸飛了,撿了一條命,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要不然就得苦了家裡孤兒寡母了。」中年男人開著車平靜的說道,說話時他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沒有怨恨,沒有自卑,有的只是作為一名軍人的榮譽以及作為一個尋常百姓的感恩。
乾哥看著老兵,不,確切的說他已經退伍十多年了,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望著他的微笑,在那一瞬間感覺到活著是那麼的美好,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如此的健全,那麼的可愛。
「國家沒有給你補助和撫恤嗎大哥?」乾哥問道。
「給了,但那畢竟只夠我一個人吃的,家裡還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的花銷全指著我呢,我是家裡的頂樑柱,雖然斷了個胳膊,但我也要撐起這個家,當了七年的兵也沒什技能,以前在部隊裡學過開車,所以就買了輛三輪車拉活,一天再怎麼不濟也能掙個幾個錢,給家裡補貼補貼。」中年男人解釋道。
「呵呵,大哥,放心,日子會好起來的,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大的財富了。」
「是啊,我其實挺幸福的,妻賢子孝,雖然日子過得緊八點,但都平平安安的,還有我那閨女過了夏天就高三了,爭氣的很,每次考試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得好好拉活給她攢上大學的學費!」中年男人自豪的夸道。
看著中年男人滿臉驕傲的紅光,乾哥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試想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能比小日子活得有盼頭更讓人興奮的呢?
「大哥,你看都聊了半天了,你貴姓?」乾哥問道。
「免貴姓張,張大彪,你呢大兄弟?」
「我叫王嘯乾,那我就叫你張大哥吧。」
「呵呵,好,那我就叫你王老弟吧。」張大彪爽快的答應著。
在閒聊中時間總是過的飛快的,不知不覺間三輪車已經駛近了大王莊的村頭,這時張大彪對乾哥說道:「王老弟,大王莊到了。」,說完把車停了下來。
乾哥望著自己土生土長的村子,把自己的行李包提出來,然後拿出一百塊錢給張大彪,「張大哥,這一百塊錢別找了,以後有機會還得麻煩你坐你的車。」
「這怎麼行,咱先前說好了六十就六十,你不能讓我言而無信啊王老弟。」張大彪說著從口袋裡找零錢。
「張大哥,你別找了,就四十塊錢,至於嗎!就當是你一路上的陪聊費了,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和我說過這麼多話了。這是我的手機號,以後你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給我打電話。」乾哥說著掏出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遞給張大彪。
聽了乾哥的話張大彪也不再計較,小心翼翼的把乾哥遞給他的紙裝進兜里,然後說:「謝了,兄弟,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上車發動了車子,漸漸地消失在暮色里。乾哥面向三輪車模糊的背影,對著那個斷了胳膊的曾經的老兵敬了一個軍人特有的禮節——軍禮。乾哥曾敬過無數的軍禮,每次都是肅穆的,然而這次卻是沉重的。乾哥把手放下,然後提起行李包大步往村里走去。
村裡的孩童在村頭嬉笑著,乾哥都不敢去相認,因為他觀察了一番,這幾個小孩沒有一個是自己認識的。村頭的那顆老柳樹在四月的天裡早已吐出了嫩芽,枝繁葉茂,枯木逢春。村頭的那條河仍然是孩子們的樂園,看到這群孩子乾哥似乎看到了自己當年的樣子,穿著開檔褲,和一群小夥伴一起,在河邊溜達,然後就去折楊樹、柳樹上的枝條,把外邊的皮擰下來製作手工小喇叭,玩得不亦樂乎。
乾哥正沉浸了童年的回憶中,突然個稚嫩羞怯的聲音傳來「哥哥,你找誰?」
乾哥低頭望去是一個小男孩眨巴著清澈的眼神問自己,並等待著自己的回答。乾哥用儘量柔和的聲音微笑道:「我回家啊,小弟弟……」
「那,那你家也是這裡的嗎?」小男孩繼續問道。
「是啊,哥哥和你們一樣出去玩了,就是玩的時間比較長些,現在玩累了就回家了。」乾哥蹲下笑著解釋著。
「狗娃,狗娃,家來吃飯了!」突然一聲母親的吆喝從村子深處飄來,乾哥這才聽到闊別三年的鄉音,在外邊都是標準的普通話「回家吃飯」,只有在這兒才會聽到這麼親切的「家來吃飯」,而這兒就是故鄉。
「叔叔,俺媽喊俺吃飯了,天快黑了,你也趕緊吃飯去吧,不然一會兒你媽也要叫你了。」小男孩狗娃說完就和小夥伴們屁顛屁顛嬉笑著往村子裡跑去。
乾哥看著暮色中的那一縷縷炊煙,以及那一股股闖入鼻中的人間煙火的味道,堅定了步伐,在心裡對自己說道:對,回家吃飯。
天快黑了,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大都回家吃飯去了,乾哥不大一會就來到了自己家門前,籬笆院,小門扉,一切和三年前沒什麼兩樣,什麼都沒變。透過門縫乾哥看到兩個老人在院落里的灶台前忙活著,正在炒菜,男人燒火,女人做菜,那景象是如此的和諧,乾哥噙著淚花著的是不忍心去打擾。他看到母親的白髮又多了幾許,父親的背又駝了幾分,眼裡的淚花更加不可抑制的流了下來。
乾哥動作輕柔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唯恐打破了這靜美的場景,面朝父母哭喊了起來,「爸!媽!」喊完後手裡的行李包掉在地上,淚流滿面。
兩位老人聽到那久違的聲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人向男人問道:「老頭子,我沒聽錯吧?!是,小天回來了?」
男人往身後看了兒子一眼,笑著對女人說道:「你沒聽錯老婆子,是小天回來了!」
女人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轉過身來看乾哥,恐怕自己一轉身兒子就又走了。她慢慢的轉過身來,看到兒子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激動地顫抖著雙手要去摸兒子的臉。
乾哥大叫一聲「媽」,然後飛身跑到母親跟前,撲進母親的懷裡,無論你是英雄還是好漢,在母親面前你只是一個兒子,一個永遠長不大眷戀母親懷抱依舊的兒子,這隻有真正經歷過世事滄桑的人才能深刻的理解。
母親,滿臉老淚,顫巍巍的撫摸著乾哥的臉,「小天,你終於回來了,可想死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