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療傷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從山脈深處涓涓流出的溪水，蜿蜒而過山谷。

  滿谷桃紅，粉光宜人。時下正是桃花飄零，果實纍纍的時節。

  玄河坐在溪水邊的岩石上，雙足伸到溪水之中，攪動清流，絲絲涼意襲來，讓他心頭一激，分外清爽。

  「一枚一品中位靈獸雪狐的靈核，三株生血草，一支黑地茯苓，夠了。」丹丹就坐在他身旁的河石上，身前是一尊尺高黃銅鼎爐，此刻正冒著裊裊青煙。

  她突然誇張地一拍腦門：「哎呀，還有半盞水靈精華，我怎麼忘了呢？」

  她伸出一支白嫩嫩的小手，一指指向身旁的溪水。

  

  玄河就在一旁，清晰地感覺到了，一股輕靈的靈氣，從丹丹的指尖射出，捲入溪水，就捲起了一股水流。這股靈氣，靈動自如，好似是人手臂指尖的延伸，如臂使指，與他所知道的武者修煉的武道靈氣大有不同。

  那水流飛騰起來，丹丹小手一抓，就有一點點晶亮的光華，從水流之中被抓了出來，被她握在手心，成了一汪清澈的水靈精華。

  這是靈武者運用靈氣，從水中煉取出來的水之精華，更有一絲靈氣在其中。

  丹丹一面手忙腳亂地掀開了銅爐的蓋子，一面連忙將掌心的水靈精華凝成一團，屈指彈進了鼎爐中。

  「呼呼，這樣我的靈丹就不會糊啦！」

  丹丹眯眼側首，但是一雙小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停，一絲絲火光從她的手上發出，凝成細微的火舌，從黃銅鼎爐底部規則布列的孔隙間鑽了進去。

  「火屬性的靈武者。」玄河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丹丹的動作，「只有靈屬性為火的靈武者，才能夠成為靈丹師，煉製靈丹。」

  無論是何種靈屬性的靈武者，只有達到三品靈武者境界，才有可能將靈屬性施展出來，譬如火焰、木氣，等等。而要想成為一名靈丹師，必須能夠凝聚靈火，才能煉製靈丹，這對靈的強度、掌控力度的要求，定然不止是三品靈武者境界。

  「丹丹，這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至少是三品以上的靈武者！」

  想不到，山嶽武尊，這位做到了絕大多數靈武者也不能夠做到的事情，成為附靈師與靈丹師的武道尊者，不但收了一個弟子，教授其成為靈武者，更是繼承了他靈丹師的衣缽。

  可惜，無論是靈丹師，還是附靈師，都需要極高的天賦，並非所有的靈武者都能夠成為靈丹師與附靈師。

  鼎爐上的青菸絲絲縷縷地飄起，帶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靈丹藥香，僅僅是輕輕嗅入鼻間，就令玄河感到一陣舒暢，似乎受到的創傷，立時就緩解了少許。

  足足一刻的光景，小姑娘的額頭汗跡涔涔，玄河禁不住心頭一片柔軟，抬起袖子，想要替她擦拭一下，卻唯恐驚擾了靈丹師，只得滯在了空中。

  「幫我擦擦汗，都迷住了眼睛啦！」

  玄河怔然，丹丹正抬著頭，瞪著眼看他，手上的動作卻一刻不停。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闊大的粗劣白袍，是岳山的舊衣，而他自己的衣服，早已經成了破爛。他連忙抬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拭去小靈丹師額頭的汗水。

  因為，丹丹這是在奉岳山的命令，為玄河煉製一爐療傷的靈丹，生血散。

  可惜岳山重入橫斷山脈，一是為了尋找幾樣藥材，另一則是為了察看是否還有追殺玄河的人，否則玄河真的想不惜厚顏，請求岳山出手，一睹傳說之中武者之身的岳山，是如何做到火屬性靈武者才能做到的，以靈火煉製靈丹。

  又過了片刻功夫，丹丹突然歡叫一聲，左手一下伸到鼎爐底下，一股靈氣托住了鼎爐，砰的一聲爆鳴，那鼎爐的頂蓋，被一股強力頂的直飛了出去。

  隨即，從鼎爐之中，衝出一條殷紅的光芒，如同生人之血一般。

  丹丹另一隻手一招，不知從甚麼地方變出了一隻小巧玉瓶，那一條紅芒，也被靈氣收攏，落入玉瓶之中。

  「好啦，生血散，唔……師父說，這是沒有品的靈丹。」

  如武者，靈武者一般，每一個大的境界，分為九品，每一品上中下三位，而靈丹，靈器，靈獸，也是一樣，只不過卻沒有大境界之分，只有九品之分。

  以丹丹的年紀，即使只是煉指出一爐連丹丸模樣也沒有，沒有品級的生血散，也是令人震驚的事情了。

  玄河拿起手邊洗好的一枚大桃子，遞向丹丹，正要誇讚她幾句，就聞身後傳來岳山的聲音。

  「丹丹，你還是沒有記住我說的話，戒急戒躁，你的丹爐頂蓋又承受不住最後一剎靈氣衝擊的力道，崩飛了出去。」

  岳山手抓適才崩飛出去的丹爐頂蓋，緩步走來。

  丹丹結過了桃子，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氣鼓鼓地不說話。

  「靈氣掌握不穩，靈火之力上涌，生血散雖然成了，卻至少被灼去了三成的藥力！幸好你現在煉製的只是不入品的藥，還算不得是靈丹，如果是上乘的靈丹，藥材來源尚且不菲，豈不是要被你lang費了許多？」

  岳山毫不憐惜地訓斥著，丹丹小臉一垮，就有了泫然欲泣的徵兆，連玄河看著都有些不忍。

  岳山從丹丹手中取過了放有生血散的玉瓶，又對丹丹道：「去將今天的藥搗完。」

  丹丹沉著紅彤彤的臉蛋，一臉不忿，懷抱丹爐，啃著大桃子揚長而去。

  玄河與岳山對面而坐。

  「這是生血散，算不上是入品的靈丹，但是取材都是上等，還有老夫獵殺的雪狐靈獸的靈核，功效更好，一半內服，一半塗於傷創處。」

  玄河接過玉瓶，連聲感謝。

  他知道，這一瓶生血散，雖然是出自丹丹之手，按岳山所言，已經損失了三成的藥力，但是只怕在珍貴程度上，卻絲毫不下於入品的丹藥。

  因為這一劑生血散的取材中，有一枚一品中位靈獸雪狐的靈核！

  靈獸。

  在蒼靈大陸上，就如同普通人與武者、靈武者區別一般，飛禽走獸也有這樣的區別，除了普通的野獸，比如玄河遭遇的山中野狼，還有相對稀少一些的，就是靈獸。靈獸的身體，從裡到外，都是寶貝，尤其是但凡靈獸，依品級的不同，體內都有著相應品級的靈核。

  靈獸的靈核，又叫做靈獸晶核，是靈武者的至寶，可以用於請附靈師附靈打造靈器，可以煉化其中的靈核之力，吸取最精粹的靈氣精華，提升自己的修為境界，等等等等。

  靈獸晶核珍貴難得，更加有奇妙功用。在真正的靈丹師手中，一品中位靈獸的靈核，至少可以煉製出一枚一品下位靈丹來。

  須知，僅僅是一枚一品下位的啟靈丹，就可能使得一名原本處於修煉出自身靈的邊緣的武者，一舉突破，修煉出靈，成為靈武者！

  而在蒼靈大陸上，人類占據的諸國之內，比如是東辰帝國，只有橫斷山脈等少數地方，有靈獸出沒。

  「不必言謝了，老夫隱居於此，此谷已經處於橫斷山脈最北，靠近北方靈域，罕有人至，每日裡也不過就是煉製靈丹，附靈靈器，以為取樂罷了。」

  「前輩學究天人，創前人之不能，令人敬佩！」玄河鄭重說道。

  「現在，橫斷山脈之中，還有許多人在搜尋追殺你，當然，也有你們玄家的人在找你，甚至和追殺你的人，發生了不少的衝突。」

  玄河默然了，他終究是玄家嫡系子弟，玄家必然會全力搜尋他，即使他只是個廢物，況且，這個廢物還出人意表的竟然得到了一代槍皇的落日神槍。

  落日槍就在身邊，玄河的手掌緩緩撫過槍身，一絲近乎血脈相連一般的感覺，湧上心頭。

  「就算追殺的人已經放棄了，我也不會回去。」玄河長長地嘆息一聲，「我若是回到玄家，它就肯定不會再屬於我了！」

  玄家作為首屈一指的大世家，家族利益高於一切。玄家生養了他，他在玄家生活了十六年，然而他得到了落日槍，只怕是他一回到玄家，第一個讓他交出這件天靈器的，就是玄家。

  岳山看著對面的少年人，他的眼底，只有一種深切的想要擁有的熱烈光芒，而不是那些四處搜尋追殺者眼底迸放出來的貪婪之光。

  「那些靈武強者，運用靈識，一寸一寸地搜索，橫斷山脈雖大，終歸還是有限的，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發現這裡。」岳山凝重說道。

  「怎樣才能逃過此劫，求師父教我。」岳山說不必叫他前輩，只叫「岳老」即可，不過玄河仍舊鄭而重之地以師父相稱。

  岳山道：「他們要搜索到這裡，還需些時日，你先把傷養好了再說。就算是找到了這裡，老夫雖然不是靈武強者，但是想來還有幾分薄面。」

  岳山起身走到玄河身後，拿過玄河手中的玉瓶，揭開玄河的外衣，頓時，就露出了少年人羸弱而傷痕累累的上身。那些傷痕，有的已經結痂，還有的深可見骨，仍然有絲絲紅意。

  岳山用手一彈，玉瓶中飛射出一條紅芒，是殷紅如血的液流，被他精妙地運用靈氣，打入玄河身上的傷痕之中。

  很快，生血散抹遍玄河全身傷痕，岳山又命玄河將餘下的生血散口服入腹。

  「運轉靈氣，行走周身，催化藥力。」岳山沉聲道，「稍後我親自開爐，煉製一爐靈氣丹，為你強壯靈氣，恢復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