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好官

  還沒進城，透過馬車的車窗，枝枝就看到大批百姓聚集在城門口。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面黃肌瘦的模樣，安安靜靜的，或坐或躺或倚靠著城牆，餓到甚至沒有力氣提起手腳叩門。

  城牆上士兵面露不忍，可沒有辦法，上頭下的命令，不能讓這些災民進城，城中百姓已然很是困難，若是放了這些人進去，誰也預料不到會發生什麼，畢竟他們才是真正的走投無路。

  

  士兵抹了一把臉，現在只期望朝廷的賑災糧快些到來吧，這日子太苦了！

  枝枝車隊到來的時候，門口的百姓們循聲望去，看到車上成堆的糧食雙眼放光，眼中都是殷切的期盼。

  可他們誰也沒有上來哄搶，他們已經很多天沒有吃飯了，只靠著一點水可憐過活，這會兒哪怕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和它們錯過。

  枝枝提起裙擺想要下車，賀延安握住她的手腕，「枝枝，先等等。」

  搖搖頭，枝枝輕輕掙開他的束縛，「不會有事的，你看」她示意賀延安向外看。

  沉默幾息，賀延安點了頭，心頭更加沉重。

  來之前他就預料到情況不會好，但沒想到會到了這種地步。雖沒有屍橫遍野，但很顯然，若是再晚來半步，怕是就成真了。

  賀延安一面吩咐人將帶來的糧食分出一部分熬粥分發給百姓，一面帶著剩餘的糧食進城，不能再拖了，這些糧食要儘快送到城中百姓的手中。

  有著賑災大臣的名頭，賀延安一路暢通無阻，在士兵的帶領下進了齊大人的府中。

  齊大人早已等候多日，一聽見賑災糧來了，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急匆匆跑到了門口。

  幾十車的賑災糧就在眼前，齊大人眼圈都紅了，「可算來了，可算來了。」

  在這邊疆做了近半輩子的父母官，齊明實在心痛此次乾旱帶給百姓的苦難，他是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家裡那點子餘糧也是一顆不剩都給了百姓，可也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啊！

  賀延安來之前確定這位齊大人不會是賑災的阻礙，可也沒想著他能有多配合，畢竟是丞相一派的人。

  趁著丞相被拌住的這段時間，足夠他將賑災事宜辦妥。

  不過……這個紅著眼眶，不停說著感謝朝廷的話的人，真的是丞相手下那群向來尸位素餐，不聞人間疾苦的官員嗎？

  賀延安和枝枝對視一眼，眼中都是懷疑，到底是作秀還是真心？

  枝枝猶豫了一下，面前的中年男人幾乎是骨瘦如柴，她很難相信這是在做戲。

  賀延安捏了捏她的小手，讓她安心。他們的目的是為了賑災，不管齊明什麼做派，只要不妨礙到救濟百姓就無所謂。

  上前一步，「齊大人，賑災糧已到，還請齊大人安排人，現在就將糧食分發給百姓吧。」

  「對對對，管家，快去將守城衛喊來。」

  「是。」

  其實也不需特意去喊，賀延安一行人帶著糧進來的消息從進城開始就傳到了城中各處，守城衛在他們後腳就到了齊明府邸。

  枝枝閒不下來，帶著糧食就和守城衛一同離開了，她想去看看城中百姓們的情況。

  齊明拱拱手，「多謝賀大人了，這一路舟車勞頓，我讓管家先帶賀大人進府修整一番吧。」

  嘴上說著客套話，腳下都快隨著糧車跑了，賀延安勾了勾唇，「不必，還是先將百姓們安置妥當吧。」

  「那我們快走吧！」似乎就是在等這句話，齊明半秒猶豫都不曾，就率先大步追著糧車去了。

  賀延安也放心不下枝枝，幾步就走到了隊伍前方枝枝身邊。

  枝枝回頭，看見是賀延安，抿唇笑笑。

  賀延安清楚枝枝在擔憂什麼，可要幫助邊疆百姓從此再不受無糧之苦何談容易。

  隨著隊伍的前進，枝枝看到的就更多，心中酸澀不已。

  她名義上是個丫鬟，可自打進了賀府，不說伺候人了，入了賀夫人的眼，她幾乎是被當成半個小姐在養，餓肚子是什麼感受她都快要忘乾淨了。

  分發糧食，安撫百姓，枝枝事事親為，賀延安想勸她休息一會兒，話到嘴邊看著歡喜的百姓又咽了回去，枝枝不會答應的。

  從早上到黃昏，枝枝連喝口水的時間都騰不出來，總算是將糧食發完了，眾人都鬆了口氣。

  這時候，齊明才像是想起來他們的存在，「賀大人，實在招待不周，還望見諒，天色已晚，還請隨本官回齊府休息吧。」

  齊明官階在賀延安之上，本是不必如此客氣的，幾人心中都明白是為何。

  賀延安對齊明印象很不錯，他這一天從百姓口中也聽到了不少對齊明的誇讚，說他們的父母官是如何愛民如子的，是如何與百姓同舟共苦的，是如何將這座苦城一點點變成如今這樣的。

  百姓對齊明的推崇不似作假，可也正因如此，賀延安的疑惑越發深了。

  若真是好官，怎會站在丞相一派，相府門下無清貴，這是誰都知道的，齊明為什麼……？

  「老爺，賀大人，院子都清掃好了，飯菜也都備上了。」

  管家一見來人，就忙不迭上前。

  「賀大人，請吧！」齊明一手伸出，示意賀延安和枝枝同往用餐。

  桌上擺的飯菜不算豐盛，僅有三個小菜，連碗湯都沒有，但這也是現在邊疆城裡數一數二的「大餐」了。

  枝枝剛開始還不肯，在外人眼裡她還是賀延安的小丫鬟，怎麼能和「主子」同桌呢。

  齊明哈哈大笑，他早看出來了，這兩人哪裡會是主僕身份，枝枝不好意思的在賀延安身邊落座。

  飯畢，賀延安想和齊明好生談談，但齊明卻用一天奔波早已疲累為由，打發下人帶他們去了休息的院子。

  賀延安有再多疑慮也只好作罷，想了想，還是讓人悄悄去查齊明與丞相的關係，他總覺得不會如此簡單，如果能勸說齊明投身於陛下，那便再好不過，於他們也會更加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