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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認命

2024-10-11 23:59:46 作者: 伏筆業餘愛好者

  「張兄,你意下如何?」

  同路而行,沈清風能感受到,張小別的糾結。

  張小別神色痛苦,猶猶豫豫的,最後半天才吐出來一句:「清風兄……還好你方才拉住了我,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沈清風頗感意外,但卻完全能夠理解,畢竟趨安避危是人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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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別露出一絲苦笑,接著說道:「若是當初那個天不怕地不怕,自以為武功天下無敵的我,應該會毫不猶豫地為鄉親們出頭吧……如今我只是個武功稀鬆平常的鄉巴佬罷了,別說千人敵,百人敵了,只怕十個家兵我都對付不了。清風兄,謝謝你剛才拉住我,讓我不至於身陷囹圄。」

  「沒事,不必客氣。」

  儘管完全理解和尊重張小別的決定,但若說沈清風的心中,一點失望都沒有,那也是騙人的。

  其實,在聽著羅姨的講述時,沈清風心中已經浮現了幾個大概的計劃,如何妥善地來處理這件事。

  第一種處理方式是,是上上之策,但也最難成功,那便是上鄒府談判。對鄒鑫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實在不行再搬出太子交給自己的手諭,騙鄒鑫說自己是太子的人,以起到震懾的作用。

  這種方式若能成功固然是最佳,但姑且不論對鄒鑫這種人來說,口舌上的勸誡能有多大的效果,即便是最終靠著太子的背景狐假虎威,起到了震懾的作用,鄒鑫能老實多久也未可知。

  況且,對於鄒鑫這樣偏安一隅的「地頭蛇」來說,太子的身份也未必有什麼用。

  就像小兵怕伍長,伍長怕什長,什長怕佰長,再上面是校尉,都尉,將軍。但真說小兵有多怕將軍,倒也未必,畢竟一個普通的士兵,可能一輩子裡都不會有一次和將軍面對面的機會。

  對一個偏遠鎮子的里正來說,高高在上的太子也是一樣的遙不可及。

  既然談判難成,那便只能靠拳頭說話。

  第二種方式,便是由沈清風出頭,來為鄉親除害。這種方式的好處在於,若能事成,沈清風一個外人背上殺里正的罪名,到時一走了之,不至於殃及鎮民。

  但問題在於,這樣一來,除掉鄒鑫這件事,沈清風便只能完全靠自己,不能讓張小別和鎮民牽扯進來,否則到時上屬的青縣縣令追查下來,沈清風是一走了之了,縣令只怕是會遷怒於鎮民,給雙崖鎮扣上個「殺人造反」的罪名。

  況且,即便是沈清風,以一敵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事成之後,誰來挑起鎮子上秩序重建的重擔,也是一件難事。

  而第三種方式,也是沈清風最傾向的方式。

  那便是先由他去青縣找縣令,講明雙崖鎮的情況,接著搬出太子的背景,讓縣令做一個選擇,是選擇自己的仕途,還是選擇保一個小小的里正。

  沈清風覺得,青縣的縣令不可能對雙崖鎮的情況完全不知情,但在這樣的兩相對比下,選擇哪一邊應該並不困難。

  和里正不同,一個縣的縣令好歹是正七品,未來還有仕途晉升的可能,有能攀上太子的機會,簡直是夢寐以求。

  若能得到縣令的支持,接下來沈清風便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和張小別還有鎮民一起,對付鄒鑫和他的一百家兵。

  這是沈清風最傾向的方案,但很可惜,張小別選擇了認命,放棄了反抗的念頭。

  沈清風心中這時也不禁有些猶豫,若是鎮民們不想反抗,自己犯得著去趟這趟渾水嗎?

  自己明明還背著一身的債,還有太子交代的任務沒完成,世上的不公太多了,倘若他每次都選擇了度人,那又有誰來度他沈清風呢?

  各人命中自有各人的劫數,此時選擇直接一走了之,似乎成了最好的選擇。

  但就這麼一走了之,沈清風又有些心疼自己的銀子,這近一百兩銀子可是要用來還孟嘗山莊的債的。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事,一路走著,一路無言,最終在一家客棧分別了。

  天色不早了,沈清風準備在雙崖鎮過一晚,順便再思忖一番。

  分別前,沈清風對著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張小別說道:「張兄……你若是改變了主意,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好。」

  雙崖鎮的夜晚,來得似乎比其他地方都早一些。

  不過才酉時,臨近戌時,雙崖鎮的街上已是漆黑一片,不見燈火。鎮民們早早地便回家歇息去了。

  整個鎮子像是沉睡了一般,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幾聲烏鴉的「呀呀」啼叫。

  然而在鎮子上,還有一個地方,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充滿了歡聲笑語。

  鄒府。

  此時的鄒府,里正鄒鑫正大擺宴席,招待府中的一百家兵。

  鄒鑫站起身,輕輕「咳」了一聲,原本鬧哄哄的家兵們立時安靜了下來。

  鄒鑫似乎對家兵們的反應很滿意,臉色由於酒精的作用已有些泛紅。他提起酒杯,對著家兵們朗聲道:「諸位兄弟,三天之後,就是我兒的生辰,到時還得仰仗諸位維持秩序。為了彌補諸位,今日這一頓酒。咱們就放開了喝!酒管夠!不醉不歸!」

  說罷,鄒鑫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好!」家兵們一齊歡呼道。

  緊接著,鄒府上下便開始了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若是此時,有雙崖鎮的鎮民來宴席上看一眼,一定會驚訝得瞠目結舌。

  宴席上的美酒佳肴,是很多鎮民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享用到的。

  而這,還不是鄒鑫為兒子舉辦的生辰宴。這只是用來招待家兵的一頓飯。

  氣氛漸佳,鄒鑫很快和家兵中的幾個小頭目混到了一塊兒,談天說地,嬉笑怒罵,好不熱鬧。

  別看鄒府的家兵只有一百人,但鄒鑫還是把他們井井有條地分成了五個隊伍,每隊二十人,設有一個頭目。

  既然要做「土皇帝」,那便要有足夠的儀式感,這一百家兵,就給了鄒鑫足夠的儀式感。

  同樣的,鄒鑫也明白,只有他將這一百家兵籠絡好,他「土皇帝」的位置才能一直安穩地坐下去。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鄒鑫相當清楚這個道理。

  只不過,養這一百人的開銷,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所以,鄒鑫必須巧立更多的名目,想更多的法子,來向鎮民們斂財。

  兩個多月前,他府里的師爺,就給他想了一個「好主意」。

  將鎮上的郎中和大夫全都趕走,只留下他府上供養著的大夫,然後把看診的價格提到二十兩一次。

  人命關天,這樣一來,鎮民們就只能乖乖掏銀子。

  鄒鑫嘴上笑罵著師爺「缺德」,心中卻發自內心地覺得,這師爺簡直是個「天才」。

  宴席上,鄒鑫和家兵的幾個頭目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言語間,有一個頭目提到了「沈清風」。

  「聽我手下的『猴子』說,咱們鎮上今日來了一個騎高頭大馬的劍客。那馬光看品相,就知道不一般。不知道這人來咱這鎮上幹什麼,咱是不是得看著他點?」

  「咱……又沒做什麼壞事,看……著他做什麼?」另一個頭目已經喝得有些醉醺醺了,雙眼迷離,結結巴巴地說道。

  「就是,咱跟他無冤無仇的,怕什麼?他多半也就是路過這裡罷了。」

  那鄒鑫聽著頭目的描述,想起了今日白天來找過他的沈清風,開口說道:「哦哦哦,我想起來了。你們說的這人,今日還來找過我,好像……說是被個老太太當街搶了錢袋子。哈哈哈哈,你們說可笑不可笑?還劍客呢,我看他那氣質,最多也就是個浪人。就是不知他從哪兒搞來的這一匹寶馬。」

  幾人聽了,哄堂大笑。

  其中一個頭目擠眉弄眼地提議道:「大人,您要是眼饞他那匹馬,咱要不……就給他搶過來?」

  「呸!」頭目中有一個看著劍眉星目,相對來說正氣一些的漢子,罵道:「吳老二,你聽聽你說的什麼話?你當我們是什麼?土匪嗎?」

  「哎喲喂,就你寇陵最正派,你當我不知道你和鎮上許寡婦那些骯髒事嘛!」那吳老二還嘴道。

  寇陵聞言臉色一沉,伸手便去摸腰間的佩刀。

  「怎麼!想打架啊?」吳老二也絲毫不虛,叫囂著便要去掏傢伙。

  吳老二負責帶領的二十個家兵,見狀也紛紛停下了手中的酒杯,眼睛望向吳老二,等候他的發令。

  「幹什麼!都自家兄弟!」鄒鑫一拍桌子,大喝一聲,隨即又像變臉似的,換了一張滿臉堆笑的面容,「今天是喝酒的高興日子,你們真要有誰不服的,那就比酒量!」

  「就是!你倆比比酒量!」其餘三個頭目紛紛跟著響應道。

  鄒鑫確實有些本事,三言兩語間,便將劍拔弩張的局面化解了去。

  正當眾人揭過這篇,繼續推杯換盞時,一個僕人匆匆走入宴席,走到鄒鑫的身旁附耳輕聲說了幾句。

  「大人,青縣那邊來了一個小吏,說是有事要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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