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君王總是孤獨的
2024-10-11 19:53:04
作者: 玖予安
喬治三世的目光在羅金漢胸前的嘉德勳章停留片刻,這是他父親喬治二世親手頒發的勳章,稍微感慨了下,隨即問道:「你是否願意配合斯諾勳爵處理北美戰爭的後續事宜?」
這和安排好的不一樣!
羅金漢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張開,艱難的轉動著脖子,充滿疑惑的眼神從喬治三世挪到謝爾本伯爵身上。
謝爾本看懂了來自好友眼神的疑惑,但現在他也只能無奈的朝羅金漢攤開雙手,示意自己也愛莫能助。
羅金漢重新把視線挪回喬治三世,按捺自己憤怒的情緒,從嗓子眼裡擠出聲音:「為什麼?」
作為英格蘭時間最悠久的那一批古老貴族世家,他有資格對國王發起質問!
喬治三世看著這位臣子,心中充滿厭惡。
作為真正的國王,他可以允許臣子們從他的手中獲得一些權力。
但這些人竟然妄想對他的權力捆上枷鎖,這是他絕對不能忍受的,在他看來,首相不應成為權力來源,只應該是下屬集團的領頭者和君主代言人。
諾斯勳爵可以很好的做到這一點,但面前這個男人不行,準確的說是整個輝格都做不到。
「因為七年戰爭由斯諾勳爵開始,那就也從他這裡結束吧。」喬治三世淡淡地解釋道。
羅金漢侯爵察覺到喬治三世語氣中的厭惡,冷哼一聲,連聲再見都沒有,直接扭頭怒氣沖沖地離開白廳宮。
謝爾本伯爵無奈著搖了搖頭,起身替好友向國王道了聲歉,就在他也準備離開的時候,喬治三世對他交代道:「威廉,當時戰爭伊始,你反對我用武力對付美洲殖民地,在那時,我以為你背叛了我,現在我要替我當時的不當言論為你道歉。」
謝爾本伯爵向外走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輕笑聲道:「國王陛下,我可記得你稱我為『貝克萊廣場的陰險人物』呢。」
「哈,在那個時期,剛出現過約翰·威爾克斯的事件,我不得不小心謹慎。你知道的,那年夏天有人在背後以「威爾克斯與自由」為藉口,組織人民發起暴動和遊行。在某個特定的場合、特定的時間裡,一些行動的決策是身不由己的。」
「那種情況下,血腥鎮壓是恢復順從法律的唯一辦法,否則這場暴亂會帶來不可估量的後果。」
「如果我不在聖喬治廣場命令軍隊開槍,或許現在和你說話的已經不是喬治三世,是查理四世?或者詹姆斯五世?誰都不知道,如果任由事態發展下去會造成什麼後果。我只是在當時做出了我作為君主應該做的事情。」
但謝爾本伯爵沒有回頭,他忘不了1768年5月10日,在聖喬治大教堂的廣場上,遊行者遭到軍隊的襲擊,結果死6人傷多人。
雖然當時的暴亂已經延至半個倫敦,不過他相信當時還有更好的辦法,只不過喬治三世選擇了最便捷的辦法。
喬治三世見此,深吸口氣感嘆道:「無論如何,一個分崩離析的國家不是你我想要的。現在,我們的國家又即將面臨一次危機,佩蒂(謝爾本伯爵全名威廉·佩蒂·莫里斯),看在我們20年的友誼,我希望你能勸說羅金漢,不要在這個時間挑起事端,他只需要再忍耐一段時間就能得到他一直夢寐以求的首相職位,我向你保證,不會超過今年。」
喬治三世侃侃而談,謝爾本伯爵把頭扭了回來,看著面前這位四十四歲的君主。
猶記得兩人初見面,當時身為威爾斯親王的喬治身材魁梧,氣宇軒昂,紅光滿面,雖然一緊張就會臉紅,而且還有些口吃的毛病,但這並不影響他、喬治和諾斯三人結下深厚的友誼。
時間不饒人,之前那個結巴王子成為了大不列顛的王,諾斯已經成為首相,自己也在議會裡幾起幾落。
但諾斯的白髮、喬治三世眼角處的皺紋以及自己膝蓋在天氣寒冷時的隱隱作痛都在告訴他,現在不是過去,也永遠回不到過去。
但過去終究會在記憶中留下深刻的痕跡,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好,我答應你,盡最大努力去勸說羅金漢侯爵。」看著年輕不再的喬治三世,謝爾本伯爵動了惻隱之心。
喬治三世跨步上前,握住威廉的手動情道:「讓我們一起回到七年戰爭時期,並肩作戰!但這次我們的敵人不在外部,而是在我們的內部。」
謝爾本伯爵再次向喬治三世保證後離開了白宮廳,當他推開大門時,他心中默默補上一句:「我能保證的只有羅金漢,但輝格黨不止羅金漢一個人。」
空蕩蕩的白廳宮,喬治三世重新坐到沙發上,臉上掛回剛才在辦公室的陰沉。
作為君王,他和前兩任不諳世事的漢諾瓦君王不一樣,在撒手不管的情況下,君王的身邊處處是朋友。
但當君王具有權力時,君主沒有朋友。
諾斯勳爵的推心置腹是希望自己可以明哲保身,不願意北美戰爭失敗的努力燒到自己身上;謝爾本在十幾年的時間裡遠離政治中心,但卻一直充當著政治鬥爭調解人的角色,他在貝克萊廣場舉辦豐盛的宴席,不論是上議院的貴族還是下議院的商人,都是他的席上課。
喬治三世明白,這位曾經的好友對權力有著異乎常人的渴望。但只要不觸犯他現有的權力,喬治三世不介意與謝爾本伯爵分享權力。
羅金漢侯爵身後站著想要瓜分他權力的輝格,格拉夫頓公爵作為托利黨推出來的代表,在這個時期更不會伸出他們的援助之手。
這一刻,孤獨上涌,即便壁爐內火焰沖天,但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同時間,掛在牆壁上的鐘表敲響下午三點的鐘聲,從哈尼克區駛來的兩輛馬車再轉一個彎就可以到達聖詹姆斯宮。
當然,馬車上的克里斯和小皮特不會知道白廳宮內剛剛發生的事情。
「親愛的,我一會兒是挽著你的胳膊走進會場麼?授勳儀式有座位麼?」馬車內,經過克里斯一番深情告白,艾米莉亞恢復了往日的活潑。
往日能見到她這一面的人只有克里斯和納爾遜,畢竟在工廠里,工作狂人、不近人情才是她的標籤。
克里斯好笑地看著女友一副緊張兮兮的可愛模樣,不禁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
這個動作引起艾米莉亞的怒視,她的頭上帶著自牛津街瑪麗首飾店購買的珍珠頭環,頭髮也是好不容易才盤好的,男人恐怕不知道這一套行頭花了她多長時間吧!
她剛想呵斥男友不要弄亂她的髮型,還沒來得及開口,克里斯就用揶揄的語氣打趣道:「一會兒我倒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挽著手走進宮內,但……」
艾米莉亞被克里斯打岔,氣消大半,她順著男友的視線下移,瞬間明白了克里斯的意思。
寬大的裙撐占據了往日可以乘坐四人的馬車後排座位,這麼大的裙撐,如果她執意挽著克里斯,恐怕會先把他一屁股撞倒在地。
艾米莉亞瞬間羞紅了臉,不過這是她第一次穿宮裝,忘了這件事倒也情有可原。
「……而且,在女王禮拜堂舉辦的授勳儀式只有男人可以參加,隨同的女伴只能在宴會廳內等候。」
戀愛中的女人總是多愁善感的,艾米莉亞聽到克里斯這麼說,再想到一會兒就要和男友分離,她的情緒又變得有些低落。
克里斯坐在對面,親眼見證了女友臉上的表情之豐富,不由感慨這事兒如果發生在他之前那個年代,恐怕女人早就把臉色甩過來了。
他又一次站起來,想坐到艾米莉亞旁邊,但想到剛才摸她頭髮的行為已經引起女友的不滿,如果再把她的裙子壓褶皺或者把她魚骨製成的裙撐壓斷,恐怕會讓她更不開心。
於是他弓下腰,歪著頭,肩膀抵著車廂的天花板,姿勢怪異的摟著艾米莉亞肩膀安慰道:「親愛的,去年授勳儀式過得很快,我相信今年不會有太大變化,儀式結束我第一時間去陪你享用大餐。」
把頭扎到女友脖頸的克里斯入目的是艾米莉亞白皙的皮膚,鼻子嗅到了玫瑰的味道,他深刻理解了玉頸生香這個詞的意義。
不過想到艾米莉亞第一次口服液時也是這個味道,克里斯有些心猿意馬,連帶著褲子也有了變化。
艾米莉亞正在享受著男友的擁抱,突然手臂上傳來硬物的感覺,她低下頭,瞬間臉如晚霞般通紅。
幸好,緩緩停下的馬車解救了她,畢竟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去吐槽,半小時的機械往復運動會給下巴帶來多大的痛感。
那是猶如下巴脫臼的無力感和兩腮長時間發力的酸痛感,再伴隨著喉嚨眼被異物長時間壓迫的脹痛混合在一起,難以描述的感覺。
透過馬車車窗,看到紅磚圓窗的聖詹姆斯宮,克里斯悻悻然的把西裝下擺撫平,遮住凸起,一副悻悻然的樣子拿起手杖;而艾米莉亞吐氣如蘭,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