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錢給夠，公司就是家

  這邊，小皮特的馬車剛離開克里斯的別墅，又有一輛馬車駛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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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米莉亞的臉上有著精緻的妝容遮掩不住的疲憊，這是連續半個月高強度工作帶來的後遺症。

  方才，她對威爾伯福斯把克里斯的計劃和盤托出，後者則全盤接受。

  畢竟工廠的工人生活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克里斯之前承諾的在這家工廠內全部得到了實現。

  教育、食宿、普通醫療全部免費，八小時工作制，三班倒，加班費，他甚至還創立了一種叫做保險的制度。

  每個月每個員工只需要繳納5個便士，也就是他們半天的工資，如果人員受到意外傷害或者大病，工作時間三個月內的員工或者家人可以一次性獲得三月工資；半年內的員工可以獲得一年的工資，一年以上是獲得三年工資……

  更重要的是，工人們得到這份工作後，完全沒有說因為穩定的工作就在工作中出現懶散的狀態，甚至如果有人出現工作不認真的情況，他身邊的人就會自發地對這個人進行批評和教育。

  要威爾伯福斯說，工人們在哈尼克紡織廠工作八小時的工作效率，要比在其他紡織廠工作10個小時的工作量還要大，但沒有一個人因為工作量提出過問題。

  錢給夠了，公司就是大家的家。

  豐厚的福利待遇和極具人性化的工作時間，再加上比市場略高的工資，讓哈尼克紡織廠在下兩區炙手可熱，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了頭想要進來工作。

  但是紡織廠規模有限，且半年內唯有一名員工因為嫁人的關係提出辭職，所以下兩區的人們非常想讓克里斯再擴建工廠。

  但克里斯遲遲沒有同意，經過艾米莉亞的解釋後，威爾伯福斯懂得克里斯的想法——他想要把工廠擴散到整個英格蘭，而不是禁錮在倫敦一個城市，這樣工黨的理論才可以推行到整個不列顛。

  至於當地工人是否可以接受？

  笑話，據威爾伯福斯了解，現在倫敦周邊同樣的紡織廠老闆恨克里斯恨得牙痒痒，因為他們工廠的熟練工和染色工有不少已經來到了哈尼克紡織廠。

  為了防止人才的流失，其他紡織廠不得不提高工人的福利待遇和基本工資，否則克里斯如果真的擴建了哈尼克的工廠，他們將會面臨著無人可用的難題。

  而且就拿現在已經在廠內成立的工會來講。

  工會成立後全公司所有員工很快就接受了工黨的部分理論——克里斯選出的關於人權平等和規定每周工作時長、制定最低標準工資等。

  隨著工人們走親訪友，這些內容已經逐步宣揚了出去，下兩區也有不少從事其他行業的人根據這些去給自己的老闆提條件和要求。

  雖然大多數都以失敗告終，但也有不少人的工資得到了提升。

  改造人的思想是這個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情，需要循序漸進，一口吃不成個胖子，這是克里斯的原話。

  作為虔誠的安立甘宗教徒，他堅信克里斯是上帝派來給普羅大眾帶來希望的人，而且這種想法因為煤氣燈的出現，更是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只要是克里斯支持的，他就支持；只要是克里斯反對的，他就反對。

  就這樣，艾米莉亞向他傳達了克里斯的意圖，兩人就管理人員的委派和選址在細節上進行了補全。

  威爾伯福斯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記錄了關於廠址、招聘、資金周轉、管理人員選派等內容。

  管理層很好選擇，從聖安德魯斯來的四個高才生已經融入了進來，在染色、採購等需要技術和需要溝通技巧的推銷崗位站穩了腳跟。

  雖然聖安德魯斯大學和愛丁堡大學互不對眼，但作為蘇格蘭本地的學生，他們或多或少對亞當·斯密的《國富論》和大衛·休謨的《英格蘭史》以及亞當·弗格森的《文明社會史論》都有所了解。

  特別是《國富論》，當威爾伯福斯和他們四人閒聊時，他們口中對這本書雖然充滿不屑，但內里卻研究頗深。

  如何在現實中運用《國富論》呢？一開始，他們只是似是而非，似懂非懂。

  威爾伯福斯不會忘記他們初到工廠，作為剛畢業的大學生，他們有著符合他們年齡，青年如朝陽般的氣息，他們背黑暗而向光明，是滿懷熱血而又桀驁不馴的。

  但是，卻又是不切實際的。

  聖安德羅斯大學的學費不菲，但免費生的名額極其有限，普通家庭的孩子如果考得上大學，高昂的學費會沉重地壓在這個家庭頭頂，有不少家庭是傾家蕩產，債台高築才能供得起家裡孩子讀大學。

  正因為如此，他們選擇來紡織廠工作，大多也都是因為家境問題。

  是的，學校向他們承諾，去工廠接受分配的工作可以獲得學費全額返還，而且在工廠工作五年後可以選擇是否再續約。

  克里斯贊助的項目，聖安德魯斯大學給其取名為克·德羅斯定向生，聽說就是這是工廠老闆名字的縮寫，由於學生的費用全都由他來出，所以才叫這個名字。

  這四名畢業生就是第一屆的定向生。

  他們起初只是把工廠作為過渡的地方，小小的紡織廠怎麼可能困住準備展翅高飛的思想，待五年合約過後，自然可以有自己大展身手的地方。

  他們的星辰大海是律師、是政治家、是哲學家，管理一家小小的工廠？他們看不上眼。

  但克里斯的出現，把這些學生們的驕傲直接擊穿。

  默多克說，提出把煤炭里釋放出的氣體作為燃料，通過管道的輸送，製作煤氣燈的想法是他提出來的；威爾伯福斯告訴他們，水力紡紗是他自己獨立發明的；艾米莉亞給他們贈送羽絨服時，他們才知道這種風靡不列顛的冬季保暖服裝也來自克里斯的設計。

  如果克里斯是白髮蒼蒼的老者，或許他們還不會如此吃驚，但他只比他們年長一屆，他們不敢相信，這個年僅22歲的同齡人怎麼就能在諸多領域有所建樹？

  作為這個時代文化層次最高的一撥人，他們非常清楚做成這些事情的難度有多大。

  他們甚至懷疑，或許劍橋大學真的是上帝眷戀的應許之地？

  先是在這個上世紀末出了個牛頓還不夠，難道在這個世紀末，又要出現一名如牛頓般的人物？

  總之，他們徹底按捺住小心思，準備老老實實地在紡織廠內發光發熱，既然工廠是天才創立的，自然而然該有些不同之處吧？

  於是，他們開始抱著這種態度參與工作。

  剛開始，工廠的福利運營模式就讓他們吃了一驚；後來，工會的建立又讓他們的思想得到了一次洗禮；再後來，四個人也加入了工會，並且成為了廠內工會的中堅力量

  所以，威爾伯福斯和艾米莉亞一致決定在籌備新建工廠時，把這四名學生兩兩委派至新工廠，這樣一來更有利於工廠的建設和思想的傳播。

  在兩人討論的過程中，威爾伯福斯最納悶的地方就是為什麼克里斯新建的廠址要選在伯明罕和謝菲爾德，而不是在布里斯托（英格蘭北部紡織中心和造船中心）、諾丁漢（除倫敦外最大的貿易城市、中世紀綠林好漢羅賓漢故事的起源地）。

  要知道，在這兩個地區建設工廠，更容易把貨物銷售推廣出去，而且也更方便運輸。

  但艾米莉亞用兩個解釋打消了他的疑慮，一是那些城市內部老牌貴族和新興資產階級牢牢把控了資源，他們極有可能會使出來各種手段阻礙工廠建立；第二，當工廠由經濟性質轉為政治性質時，需要足夠的人！

  謝菲爾德是鋼鐵之都，眾所周知的原因，鋼鐵廠大多數都是男工，而且是強壯的男工。

  紡織廠則截然相反，女工會占據大多數崗位。

  這樣一來，鋼鐵工人的妻子在紡織廠工作，可以用較短的工時拿到較高的薪水，再加上由他提供的福利、由工會潛移默化地去傳播工黨的思想。

  不需要私下推波助瀾，鋼鐵工人們自然會對自己的工資待遇不滿，到時候工會稍做組織，就可以掀起聲勢浩大的遊行和示威。

  伯明罕的情況類似，這個在近30年新興工業城市的崛起依賴於大幹線運河，大幹線運河建立了橫跨英格蘭的水運網絡。

  大幹線運河通過哈爾卡斯爾隧道穿透英格蘭的中央山脊，經過斯塔福德、伍斯特，考文垂，牛津，舊伯明罕，連接切斯特菲爾德運河，同時也讓伯明罕西面15公里遠的達德利（Dudley）的煤礦、鐵礦得到了採掘和方便的運輸。

  運河打通之前，伯明罕是英格蘭中部地區珠寶業和鑄幣業最為發達的城市，伯明罕造幣廠甚至是世界上最早的獨立造幣廠。

  1762年，名叫馬修·博爾頓在伯明罕北部二英里處成立索和工廠，這個工廠未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英格蘭最大的紐扣工廠。

  馬修·博爾頓最為人稱道的不是他廠長的身份，1775年，博爾頓和瓦特正式成為合伙人，並在伯明罕成立以兩人名字命名的蒸汽機製造工廠。

  對，沒錯，他就是瓦特背後的男人，金主。

  不僅如此，他還組織了一個叫月光社的社團，博爾頓本人、蒸汽機改良人瓦特、發現氧氣的化學家普里斯特利和發現進化論、提出《物種起源》達爾文的爺爺老達爾文都是這個社團的成員。

  但這都不是克里斯考慮在伯明罕新建工廠的因素。

  他在伯明罕和南安普頓兩個城市間猶豫過，因為南安普頓作為最大的港口城市，大大小小有數百個港口，十幾家造船廠，無數的碼頭工人和造船廠工人聚集在這座城市。

  而且，總有一天他的布料生意要對外出口，在南安普頓新建工廠無疑是個絕佳的、一舉多得的選擇。

  但克里斯和阿克萊特閒聊時，得知馬修·博爾頓在1770年導入了一種保險機制，在這種機制下工人付給工廠1/60的工資，在有工人生病或死亡時，可獲得不超過月度工資80%的權益；並且他也對自己的工廠要求有乾淨的環境，明亮和良好通風，還拒絕雇用童工。

  在克里斯之前，博爾頓簡直是當今社會廠長中的一股清流。

  於是，他下定決心在伯明罕新建工廠。

  雖然瓦特惡劣的性格像是個渾蛋，但他的合伙人看起來並不是一個極致、狂熱的利益追求者。

  現在默多克對高壓蒸汽機的研究已經進入實踐實驗階段，但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瓦特的冷凝器專利——克里斯雖然知道還有其他的冷凝器製造方式，遺憾的是，現在的工業加工技術加工不出他所知道的冷凝器需要使用的精細零件。

  在伯明罕新建工廠，一方面由於發達的運河帶來交通的便利，另外也有著與博爾頓接觸的想法。

  距離冷凝器專利到期的時間還有19年，他不可能等待這麼久。

  但已經和瓦特發生過一次讓人不那麼愉快的衝突，克里斯覺得如果瓦特知道是自己要使用他的專利，他肯定不會同意。

  所以，繞過瓦特，得到博爾頓的認可是條可行的路子，而且也是個聰明的生意人。

  合則兩利是大多數生意人秉承的理念，斗則俱傷也是大多數生意人避免出現的情況。

  而且，博爾頓不僅是瓦特的金主，還是蒸汽機公司的話事人，說服他總要比說服瓦特來得容易。

  當然，凡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準備，假如這條路也走不通，克里斯就準備在國會中發起對專利法的修改，比如進行一場關於專利保護法必須堅持14年到期後向公眾解除限制的投票。

  雖然這是一條無比艱難的道路，但克里斯必須堅持實現專利自由，否則將對他的整個計劃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