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1 18:30:39 作者: 鄭振鐸

  當元的末季,雜劇的作者稍倦,於是「傳奇」的作者便起於南方。鍾嗣成的《錄鬼簿》雖專載雜劇——北劇——的作家,然於敘蕭德祥的一段文字里,卻言他「凡古文俱檃括為南曲,街市盛行。又有南曲戲文等」。可見,那時南曲已甚流行。到了公元1369年(即明洪武二年),朱元璋的部下,征定了中原,攻陷了北京,把蒙古民族逐回他們的北方去;久陷於異族統治之下的中原,這時始復為漢族所恢復。在這時的先後,產生了好幾部偉大的長篇劇本,即所謂傳奇的。在戲曲的技術上,傳奇較雜劇進步了許多;因此,這些傳奇甚為當時人所歡迎,幾有壓倒雜劇之勢。

  這時最盛行的傳奇為《荊》《劉》《拜》《殺》及《琵琶記》5種。《荊》即《荊釵記》,為明太祖之子朱權作;《劉》即《劉知遠》,一名《白兔記》,為無名氏作;《拜》即《拜月亭》,一名《幽閨記》,相傳為元施惠作;《殺》即《殺狗記》,為明初徐(左田右臣)作;《琵琶記》則為明初高明作。

  施惠,字君美,一雲姓沈,杭州人。《錄鬼簿》列之於元曲的第二期作家中。《錄鬼簿》僅敘他「居吳山城隍廟前,以坐賈為業……每承接款,多有高論。詩酒之暇,惟以填詞和曲為事,有《古今砌話》,亦成一集,其好事也如此」,並不言及他曾作《拜月亭》一劇。也許此劇竟不是他所作的。王國維君跋此劇,謂:「此本第四折中,有『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句,此乃用明太祖微行時為閹豕者題春聯語。」因此斷定它為明初所作。王氏說頗可信,在元曲的第二期,似尚不能產生如此完美的南劇。此劇共40齣。較之僅有四折的雜劇,自是一部大著作。王實甫曾作《才子佳人拜月亭》一劇,今不傳;關漢卿也有《閨怨佳人拜月亭》一劇,至今尚傳。論者或以此劇為王實甫所作;這完全是一段很可笑的誤會的話,無論在實甫的時候,絕不會有如「傳奇」的一種在技術有大進步的劇本產生,即想到實甫是一位向未到過南方的北部的人的一層,也便會決定他之萬不至於作此劇了。大約此劇乃是根據漢卿及實甫的那兩本同名的雜劇而寫的。傳奇的題材,常常取材於雜劇,如《殺狗記》之取材於蕭德祥的《殺狗勸夫》雜劇,便是一個最顯著的例子。《拜月亭》的故事是如此:蔣世隆與妹瑞蓮,在家守分讀書。當時蒙古族侵略金人,金廷大臣陀滿海牙主張不遷都,且舉他的兒子興福率師禦敵,大臣聶賈則主張遷都以避元軍的銳鋒。金主聽了聶賈的讒言,把陀滿海牙殺死。陀滿興福因此避難在外,某日因逃胥隸的追捕,躍入蔣氏園中。蔣世隆知他的來歷,便與他結拜為兄弟而別離了。興福別世隆後,經過一山,被一群強盜戴為首領,暫在那裡落草。同時,兵部尚書王鎮,奉命辭家往邊庭緝探軍情;他家中有一女,名瑞蘭,即此劇中的女主人翁。不久,元軍南下,金人遷都,各處大亂,蔣世隆與瑞蓮及王瑞蘭與她的母親俱避難而漂流於外。在人群中,世隆與他的妹子失散了,瑞蘭也與她的母親失散了。世隆匆急的把「瑞蓮!瑞蓮!」這樣地叫著,王瑞蘭聽見了,以為是她母親叫她,便答應了,走了過去。原來二人都是誤會。他們便假作夫妻,同路走著。同時,瑞蓮也遇到瑞蘭的母親,也結伴同行。世隆與瑞蘭經過一山,被強盜捉上山去;不料寨主乃是他的兄弟興福,反贈金與他而別。二人到了旅舍,由店主人的主婚而成了真的夫婦。世隆在此生了病,恰遇王鎮公畢歸去,經過此處,見了瑞蘭。她告訴他們結婚的事,但王鎮大怒,不肯允認,強迫著瑞蘭與他同歸,而把世隆單獨留下。作者把這個別離,寫得很悽慘。王鎮到了官驛,恰遇到他的妻及蔣瑞蓮,王氏一家是很歡悅地團圓了。但悲戚的還有二人,瑞蓮在想念她的哥哥,瑞蘭則在想念她的丈夫。這時,世隆獨自臥病在旅舍,淒涼萬狀,且更悲念他的妻子。幸遇興福上京應舉(元軍已退,金廷赦免諸罪,復舉行貢舉),見到了他。待他病癒,二人便同赴京城應考,各中了文武狀元。王鎮奉旨,將他的兩個女兒招文武狀元為婿。哪知只有興福及瑞蓮二人從命,至於瑞蘭呢,她想念著世隆,世隆也戀念著她,因此,俱不肯從命。後來,王鎮請世隆到府中宴會,認了久散的妹妹,才說明了一切,知道他所要與為婚的原來就是那在旅舍相依戀的妻瑞蘭。至此,一部《拜月亭》便在兩對新人的結婚禮中閉幕了。

  《拜月亭》的文章,明人何元朗、藏晉叔、沈德符等俱以為高出《琵琶記》,但也有持反對的論調的。近人王國維以為,《拜月》的佳處,都出於關漢卿的《閨怨佳人拜月亭》。平心論之,《拜月》里好的文句究竟不少。如第二十六出《萍跡偶合》里的幾段:

  【銷金帳】黃昏悄悄助冷風兒起。想今朝,思向日:曾對這般時節,這般天氣,羊羔美酒,銷金帳里;兵亂人荒,遠遠離鄉里,如今怎生,怎生街頭上睡!

  【前腔】初更鼓打,哽咽寒角吹,滿懷愁分付與誰?遭逢這般磨折,這般離別,鐵心腸打開,打開鸞孤鳳只!我這裡恓惶,他那裡難存濟。翻覆,怎生,怎生,獨自個睡!

  【前腔】咚咚二鼓,敗葉敲窗紙,響撲簌聒悶耳。誰楚這般蕭索,這般岑寂,骨肉到此,伊東我西去。又無門住,又無依倚。傷心,怎生,怎生街頭上睡!

  及第三十二出《幽懷密訴》里的幾段:

  【齊天樂】(旦上)懨懨捱過殘春也,猶是困人時節,景色供愁,天氣倦人,針黹何曾拈刺。

  (小旦上)閒庭靜悄,瑣窗瀟瀟,小池澄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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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疊青錢泛水,圓小嫩荷葉。

  ……

  (小旦)姐姐,當此良辰媚景,正好快樂,你反眉頭不展,面帶愁容,為什麼來?

  【青衲襖】(旦)我幾時得煩惱絕,幾時得離恨徹!本待散悶閒行到台榭,傷情對景腸寸結。

  (小旦)姐姐,撇下些罷。

  (旦)悶懷些兒,待撇下怎生撇!待割捨難割捨!倚遍闌干,萬感情切都分付長嘆嗟。

  下面描寫姐妹二人拜月訴懷也是寫得非常的動人。

  《白兔記》不知作者的姓名,大約也是與《拜月》同時的產品。全劇共33出,是敘劉知遠與他的妻的離合的故事的。劉知遠被繼父所逐,飄遊於外。有李文奎,生有二子洪一、洪信及一女三娘。他在廟中遇見知遠饑寒交迫,便把他帶回家。一日,他見知遠晝臥,火光透天,更有蛇穿竅出入,知道他必會大貴,便把女三娘嫁給他為妻。後文奎死了,洪一逐知遠出去,並逼他寫休書,又叫他看守瓜園,園裡有鐵面瓜精,會殺害人。知遠殺了瓜精,它化了一道火光,鑽入地中,掘開一看,原來是石匣裝著頭盔衣甲,及兵書寶劍。於是他別了妻,出去建立事業。這裡,三娘留在家中,兄嫂要她改嫁,她不肯,便受了他們的許多磨折,日間挑水,夜間挨磨。不久,生了一個孩子,因系自己咬斷臍帶,便名之為咬臍郎。兄嫂欲害此子,她便托竇老抱去,帶給知遠。這時,知遠又娶了岳家小姐,便將孩子留在那裡養育。後知遠討賊有功,升為九州安撫使。咬臍郎已長大,一日,出去打獵,因追趕白兔,到了沙陀村,遇見受了千萬痛苦的母親三娘。他不知道她就是他的母,回家後,訴與父親知道。知遠告訴他一切的事。他們便迎接了三娘回來同住,又提了兄嫂來,把兄赦了,把嫂殺死報仇。正與羅馬帝尼祿以基督教徒為夜燭一樣,知遠也取香油五十斤,麻布百丈,將他妻的嫂做了照天蠟燭,全劇便在此告了終止。

  《白兔記》的文辭樸質明顯,連「曲」文也都是非常明白,婦孺都能懂得的,遠比不止《琵琶》與《拜月》的典雅;因此,我覺得《白兔》大約是當時民間流傳的一篇劇本,或由優伶編纂而成的,絕不像《拜月》《琵琶》之出於文人的手筆。如:

  【北一枝花】昔日做朝內官,今做個山中寇。俺只為朝中奸詐多,有功的恨殺為仇,殺功的即便封侯,因此上撇了名鎖利勾。(第二十五出)

  【江兒水】那日因遊獵,見村中一婦人,滿懷心事從頭訴。裙布釵荊添淒楚,蓬頭跣足身落薄,卻原來親娘生母。爹爹,你負義辜恩,全不念糟糠之婦。(第三十一出)

  等數曲便是一例。所以典雅派的文人對它都不滿意,實在的它裡面所最缺乏的是富於詩趣的敘寫,然亦因此,它的流傳卻能夠廣而久。

  《殺狗記》也是以文辭樸質為論者所不滿的,它的作者是徐。,字仲由,淳安人,明洪武初(1368年)征秀才,至潘省辭歸,有《巢松閣集》。他自己嘗說:「吾詩文未足品藻,惟傳奇詞曲,不多讓故人。」此劇系依據於蕭德祥的《殺狗勸夫》而寫的。其劇共36出,至少較德祥的同名的一劇增大至四倍以上,因此,劇中人物增加了不少,情節也複雜得許多。他將孫蟲兒改為孫榮;《殺狗勸夫》里未說孫華與孫榮不和的原因,此劇則言孫榮勸諫他哥哥不要與小人交往,因此二人不和。孫榮被逐,忍不住饑寒,投水自殺,被人所救,暫住於破窯的一段事,也是《殺狗勸夫》雜劇中所無的。又孫華在《雜劇》中只有一妻,這裡卻增了一妾,又增了一個雇仆吳忠。其他兩劇相異之點,不能在此一一舉出。徐(左田右臣)此劇,因欲使讀者及觀劇者更表同情於孫榮,所以對於他的在外困苦的情形,著力描寫著,且時時將他哥哥的豪華舉出與他的窮寒相較;又寫兩個惡友的性格與舉動也較「雜劇」所寫更為刻毒些。這使它更易感動一般讀者及觀劇者。在描寫人物的一方面,也較蕭德祥的「雜劇」為有進步。它的文辭與《白兔記》同其樸訥,如:

  【宜春令】心問事難推索,我官人作事全不知錯。存心不善,結交非義謀兇惡。更不思手足之親,把骨肉埋在溝壑。唬得人戰戰兢兢,撲簌簌淚珠偷落。(第二十五出)

  自然比不得《拜月》《琵琶》等作,那樣地為文人所歡迎了。近人吳梅因此不相信此劇是徐(左田右臣)所作的,他說:「余嘗讀其小令曲《滿庭芳》……語語俊雅,雖東籬,小山,亦未多遜。不知所作傳奇,何以丑劣乃爾。或者《殺狗》久已失傳,後人偽托仲由之作,羼入歌舞場中耳。」(《顧曲麈談》卷下,83頁)這個意見,似不甚妥確。徐(左田右臣)作此劇或系應當時劇場或伶人的需要,自然不能如其作抒情詩之可任意用淵雅的文辭;也許他自己反以此劇文辭之能為一般民眾所領悟而自喜呢!即假定此劇非徐(左田右臣)所作,也斷不是徐(左田右臣)以後人所能偽作;因此種文辭樸訥明顯的劇本,在明初以後便絕不會有人去作了。那時的劇作家正是群趨於雕飾艷詞雅語之時,僅此種「本色」的、明白的劇本,怎麼會產生出來呢?所以我們只可以說,此劇也許如《白兔記》一樣,乃元、明之間的民間流傳的劇本之一,而非徐(左田右臣)所作;卻不能說它是後人偽托(左田右臣)名之作。

  《荊釵記》為明初寧獻王朱權所作。權,為朱元璋的第十七子,自號曜仙、涵虛子、丹丘先生。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就封大寧,永樂元年改封南昌,以正統十三年(1448年)卒。他深於音律,曾著《太和正音譜》,於《荊釵記》外,又作雜劇許多種。明代戲曲之發達,他的提倡是與有力量的。

  《荊釵記》共48出,劇中的故事是如此:王十朋與錢流行的女兒玉蓮訂婚,以荊釵為聘禮。富人孫汝權見玉蓮的美麗,也欲娶她。她的繼母與姑娘都欲逼她嫁了汝權,但她不從,於是她與十朋很簡陋地結了婚。十朋上京赴試,他的母親與玉蓮寄住於岳家。他中了狀元,万俟丞相欲妻以女,他堅執不從。孫汝權這時也在都,私將十朋家信改寫了,說已娶万俟丞相的女兒,欲將前妻玉蓮休了。玉蓮的繼母等因此又逼她改嫁孫汝權。玉蓮不從,投江自殺,被錢安撫所救,拜他為父,同赴福建任上。十朋知道了她自殺的消息,十分的悲痛。万俟丞相因他不肯為婚,將他改調至廣東潮陽為僉判,而將他的饒州本缺換了王士宏。後來,玉蓮要求錢安撫派人到饒州去打聽王十朋的消息,回報說,王僉判全家死亡。玉蓮也誤會了,以為十朋是真的死了。後來,十朋升任吉安,錢安撫欲將玉蓮嫁他,他不知是玉蓮,執意不肯。又經了幾番波折,他與玉蓮才得重圓。這個故事,並不是朱權所創造的,在很久的時候,即已流傳於民間了。《歐江佚志》謂,此故事系宋時史浩門客造作以誣王十朋及孫汝權的,因十朋為御史,首彈丞相史浩,其事實汝權慫恿之,所以他們用此故事以蔑十朋及他。但此說亦不大可信。汝權在此故事中固被寫成一個很壞的小人,然十朋卻仍是被寫成一個很貞堅的好人。造作故事以蔑人的,似不會反把他寫得很好的。大約民間流傳的故事,都是喜以歷史上著名的人,強附著於他們的故事之上的,正如人之喜以美觀的衣服附著於自己的身上。至於這種故事之與真實的歷史相符合與否,他們是不管的。所以造作《荊釵記》的故事以誣衊王十朋、孫汝權之說,可以說是全無根據。像這類的錯誤的解釋,在中國文學上是無時不遇到的。我們應該徹底地掃清了他們。《荊釵記》的文辭,較《白兔》《殺狗》為文雅,然仍帶有一種「樸訥質白」之特質,所以王元美評他「近俗而時動人」。第三十五出《時祀》的一曲,我認它是全劇中最感人的一段:

  【沽美酒】紙錢飄,蝴蝶飛,紙錢飄,蝴蝶飛,血淚染,杜鵑啼,睹物傷情越慘淒。靈魂恁自知,靈魂恁自知。俺不是負心的,負心的,隨著燈滅。花謝有芳菲時節,月缺有團圓之夜;我呵,徒然閒早起晚寐,想伊念伊。妻,要相逢,除非是夢兒里,再成姻契!【尾聲】昏昏默默歸何處?哽哽咽咽思念你。直上姮娥宮殿裡。

  《琵琶記》,明高明作,敘漢蔡邕事;其題材非高明所創造,也是依據於一個以古代的大人物強附著於其上的民間故事。這個故事,在宋時已流傳於民間了,南宋人詩云:「斜陽古道柳家莊,負鼓盲翁正作場。死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說蔡中郎。」(陸游詩)或以為高明作此記,系諷王四的。王四與他為友,登第後,棄其妻而贅於太師不花家,故他藉此記以諷。名《琵琶》者取其四王字為王四,元人呼牛為不花,故謂之牛太師。實則這些話都是穿鑿附會的,絕不足信。高明此劇原是依據於自宋時即流傳於民間的蔡中郎故事的,與什麼王四,及不花太師,都是毫無關係的。

  高明字則誠,永嘉人,至正五年(1345年)中進士,授處州錄事,辟丞相掾。方谷真起事,他避地於鄞之櫟社。他的文名盛稱於世,《琵琶記》尤為當時人所讚許。朱元璋也甚喜此劇,即位時,便欲召他到金陵,他以老病辭。不久,病卒。著有《柔克齋集》。

  《琵琶記》共42出,它的內容是如此:蔡邕與趙五娘結婚才兩月,他父親便要他到京應舉。他不得已只好辭了高年的父母與熱戀的妻而上道。到京後,以高才碩學,得中狀元。牛太師欲以女嫁他,他再三不肯,又上表求歸。牛太師請天子主婚,又不准他回去。他只好勉強地留在京中與牛小姐結婚。這時,他家中因他出去,顯得窮困萬狀,只有趙五娘一人侍奉老人,營求衣食;後來老人只有幾口淡飯吃,五娘自己則什麼也沒有得吃,只好強咽糠粃充飢。婆婆死了,公公又死了。她將頭髮剪下,想去賣了辦理喪事。又用麻裙包土來築墳。然後背著公婆的真容,拿著一個琵琶,到京去尋她丈夫蔡邕。她至牛府,與牛小姐相見,被留居府中,說明了一切,乃知她丈夫並非貪名逐利不肯回家,卻是被人逼留在此。他回府時,牛小姐與他說知,他才知父母俱已亡故,便大哭著與五娘相見。他們同回祭墓。後來他與五娘及牛小姐同過著很安樂的生活。全劇便於此告終。高明此劇的文章很典雅,與《拜月》是同類,而與《白兔》《殺狗》則雅俗殊異,所以許多人都極頂地稱許他。第二十一出敘趙五娘強咽糠粃事尤為評者所稱。

  糠和米本是相依倚,被簸颺作兩處飛。一賤與一貴,好似奴家與夫婿,終無相見期。丈夫,你便是米呵,米在他方沒尋處。奴家恰便似糠呵,怎的把糠來救得人飢餒;好似兒夫出去,怎的教奴供膳得公婆甘旨!

  一曲實為全戲的最警策處。相傳則誠居櫟社沈氏樓,夜案燒雙燭,填至吃糠一出,句雲「糠和米本一處飛」,雙燭光交為一,因名其樓曰瑞光。這雖是一段神話,然這一個好曲原足以當此種神話的誇飾而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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