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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活在文字的光芒里

2024-10-11 17:33:28 作者: 周禮

  2005年10月17日,跨越一個世紀之久的「現代文學之父」巴金,安詳地合上了眼睛。但他沒有離開我們,他活在文字的光芒里,活在我們的記憶中。他不僅給我們留下底蘊深厚的文學富礦——《滅亡》《激流三部曲》《愛情三部曲》《寒夜》《隨想錄》等文學作品,還留下了他全部的感情和愛憎。

  巴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善講話的人,唯其不善於講話,有思想表達不出,有感情無法傾吐,才不得不求助於紙筆,讓心上燃燒的火噴出來,於是寫了小說。他出生在官僚地主大家庭里,童年時代在富裕的環境裡度過,接觸了聽差、轎夫們的悲慘生活,在偽善、自私的長輩們的壓力下,聽到年輕生命的痛苦呻吟。緣於這一點,他一直想找尋一條救人、救世,也救自己的路。23歲,他從上海跑到了巴黎。在巴黎,他同樣看到了「壓迫和不平等」,特別是讀了援救義大利工人運動,卻被關在死囚牢中的「犯人」樊宰底(B.Vanzetti)「自傳」中「我希望每個家庭都有住宅,每個人口都有麵包,每個心靈都受到教育,每個人的智慧都有機會發展」這樣的文字後,所有過去和現有的愛和恨、悲哀和歡樂、受苦和同情、希望和掙扎,一併涌到筆端,化作一行行字留在紙上。就這樣,在痛苦和寂寞中,他懷著「燃燒的火」完成了小說處女作《滅亡》。

  這以後,他一邊以盧梭、雨果、左拉、羅曼·羅蘭等名家為師,研讀他們的作品,一邊不間斷地創作。因為有著厚實的生活積累,他的作品一部接一部問世。他這樣描述自己——「每天每夜,熱情在我的身體內燃燒,好像一根鞭子在抽我的心,眼前是無數慘痛的圖畫,大多數人的受苦和我自己的受苦,它們使我的手顫動。我不停地寫著……忘了自己,忘了周圍的一切。我變成了一架寫作的機器。我時而蹲在椅子上,時而把頭俯在方桌上,或者又站起來走到沙發前面坐下激動地寫字。我就這樣地寫完我的長篇小說《家》和其他的中篇小說。」

  因為他害怕交際,不善講話,不願同外人接洽,編輯索稿總是找他的朋友。常常是他熬夜將稿件寫好後,放在書桌上,朋友第二天上班替他把稿子帶去。在抗日戰爭時期,他不得不四處奔波,寫作方式也隨之發生了變化:常常是在皮包里放一錠墨,一支小字筆和一大沓信箋,到了一個地方,借一個小碟子,倒點水把墨在碟子上磨幾下,便坐下來寫,走一程寫一段。恰似俄羅斯作家果戈理在小旅店裡寫作《死魂靈》的情景。

  巴金是個醉心文字的人,更是個感情深重的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在巴金身上得到了詮釋和印證。1936年,32歲的巴金收到時年18歲的蕭珊寫來的信件,蕭珊是巴金作品忠實的讀者,因為長時間感受他筆下的文字,所以她在信中毫無顧忌、直截了當地表達了對他的傾慕。八年戀愛之後,蕭珊成為巴金生命中唯一的愛侶,在長達28年共同的生活里相親相愛。「文革」期間,蕭珊為了保護丈夫,受盡了皮肉之苦。她總是對他說:「不要難過,我不會離開你,我在你身邊。」1972年,蕭珊去世,她的骨灰一直放在巴金的臥室里。在《回憶蕭珊》這篇文章中,巴金多次提到蕭珊的眼睛「很大,很美,很亮」。他寫道:「我望著,望著,好像在望快要燃盡的燭火。我多麼想讓這對眼睛永遠亮下去。」每次有人來訪,看到骨灰盒,巴金就會說:「她是我的生命的一部分,她的骨灰里有我的淚和血。」「這並不是蕭珊最後的歸宿,在我死了以後,將我倆的骨灰和在一起,那才是她的歸宿。」

  巴金一生為讀者而寫,為文字而活。他曾說:「我只想把自己的全部感情、全部愛憎消耗乾淨,然後問心無愧地離開人世,這對我是莫大的幸福。」作為一代文學巨匠,他正是這樣拼卻一生,置身於文字的光芒里,如花綻放,無悔無怨。巴金的人生始終被熱情和痛苦煎熬著,有人評說他是一個在雲與火的景象下,走著的一個真實的人。他的莫逆之交冰心先生曾說:「他在痛苦時才是快樂的。」為紀念巴金,中國作協副主席黃亞洲這樣寫道:「您隕落的時候/家沒有隕落/春與秋,也沒有隕落/您把它們留在了這個世界上/讓季節擁有居所/讓心靈擁有歲月/您隕落了,光芒四射/文學的山谷/同時濺起太陽和月亮/也濺起無數星星/一齊眨動眼睛/思考您留下的這個/尚未開墾完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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