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集中注意力 1

  今天我們正在做練習，這時靠牆的幾把椅子突然倒了。一開始我們都覺得奇怪，後來才意識到有人在拉幕簾，不小心把椅子碰翻了。要是我們還待在瑪利亞的「客廳」里，我們絲毫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不管我們站在哪兒，都覺得很舒服、隨意。但是，充當第四面牆的幕布一拉開，露出了舞台的拱門，下面的大黑洞立刻會讓人感到坐立不安，我們得不停地調整自己的姿勢。腦子裡想到台下有人在注視著你，得想法子讓他們看到你，聽到你說話，你也就不再關注房間裡跟你待在一起的人了。就在剛才，導演和他的助理跟我們一起待在客廳里的時候，氣氛是多麼自然融洽，我們覺得他倆真是和藹可親，可現在他們轉移到正廳去了，他們的角色一下子就變了。我們在舞台上都被這一變化影響了。對我來說，我覺得我們必須學會克服舞台下面黑洞的影響，不然我們的工作是不會有絲毫進展的。但是，保羅卻是一副很有信心的樣子，他相信我們會在令人激動的新練習中做得更好。對此，導演的回答是這樣的：「很好。我們來試試吧，這裡有一齣悲劇，我希望你們能把注意力從觀眾席上移開。」

  「故事就發生在這裡，在這套公寓房裡。瑪利亞嫁給了科斯佳，他是某公營機構的財務主管。他們剛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此時，孩子的媽媽正在餐廳隔壁房間裡給小孩洗澡。丈夫在整理票據、算帳。錢不是他本人的，但是得由他處理，他剛剛從銀行把錢取出來。現在，一摞捆成幾捆的錢就在桌子上放著。在科斯佳前面站著瑪利亞的弟弟，瓦尼亞，他是個傻子，他看著科斯佳把捆錢的彩色紙條扯掉，然後把它們扔到爐火里，火光閃耀，升騰起一股可愛的火焰。

  「現在所有的帳都算好了。瑪利亞估摸著丈夫已經完成了工作，就喊他到隔壁房間來看她給小孩洗澡。那個傻弟弟，就模仿起他剛看到的科斯佳做的那樣，把一些紙扔到了壁爐的火堆里，接著，他發現把一捆一捆的錢，扔到火里，能使爐火燒得更旺，所以他就狂笑著把財務主管剛剛從銀行取出的公共基金——全部都扔到了火爐里！這時，科斯佳回來了，他看到最後一捆錢在火爐里燃燒了起來。他怒火中燒，完全失去了理智，衝到壁爐旁推倒了傻子，傻子呻吟著倒下了，科斯佳大叫著把最後一捆燒了一半的錢從火里拿了出來。

  「他的妻子聽到叫聲很驚訝，急忙跑進屋裡，看到她弟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她用力想把他扶起來，但是她沒有那麼大的力氣。一看到手上的血，她叫喊著丈夫去取些水來，但是科斯佳氣得發昏，根本沒有聽到她說的話，所以她只好自己去取水。這時，從另一間房裡，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個可愛的孩子死了——淹死在了洗澡盆里。

  「這個故事夠悲慘了，你們的注意力可以從觀眾席上移開了吧？」

  這個新練習驚險離奇出乎意料，深深觸動了我們，但是我們失敗了，依舊不能把注意力從觀眾席上移開。

  「很明顯，」導演高聲說，「觀眾席比舞台上正在發生的悲劇更能吸引你們的注意力。既然這樣，讓我們再試一次，這一次，把幕簾放下來。」於是，他和助理從觀眾席回到了舞台上我們待的客廳里，他們又變得和從前一樣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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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重新開始表演。在練習的開始，情節比較和緩，我們表演得非常好，但是當到達激動人心的高潮時，我似乎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能完全表達出我的情感了。

  後來導演的評判也證實了我的判斷。「一開始，」他說，「你們表演得很好，但是到了結尾部分，你們就演得有點兒做戲了。你們一直把感情從內心擠壓出來，就不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於舞台前的黑洞了。既然拉上幕簾結果也是一樣的，那麼這就不是唯一妨礙你們在舞台上正常演出的原因了。」

  我們又藉口說是旁觀者打擾到了我們的演出，於是，導演和助理就都離開了，留下我們自己重新表演了一次。實際上，布景上面有一個小洞，他們從這個小洞裡觀看到了我們的演出，事後，他們告訴我們說這次演得同樣很糟糕，而且我們還表現得很自負狂傲。「主要的問題，」導演說，「似乎在於你們缺乏集中注意力的能力，你們的注意力還沒有為創造性的工作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