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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治療的問題

2024-10-11 17:21:01 作者: (英)靄理士

  性逆轉這樣一個如此特殊的狀態當然會引起種種特殊的問題。一方面,在模樣上是個十分十二分的變態,而同時,至少就許多例子而言,這變態卻和一般的身心健康並行不悖;而又一方面,它雖屬一種變異,卻又不是人類的一個生物學上的突變。50這變異牽涉到的只是身體大的特殊功能之一,固然我們也承認這功能恰巧是非同小可的一個,影響所及,可以牽動全身。它的所以為變異,上文已經說過,也不過像色盲之所以為變異,並無其他特殊的意義。施瓦茨(Oswald Schwartz)不久以前在這方面的一篇精密的(固然也有一些失諸過於哲學的,而不完全是科學的)研究里,依然主張我們不能不把同性戀當作病態看,不過他也還很謹嚴地指出,他所了解的「病態」是有一個定義的,就是「一個器官對全身功能的法則有不遵守約束時」才是病態,而此種不守約束的原因,大抵可以追溯到一種幼稚狀態的留滯,即未因發育而休退;他這種「病態」的界說是和威爾休的「病理」的界說有根相同的意義的。這種看法也和弗洛伊德的地位很相近,弗氏以為在同性戀的狀態里,先天的傾向和後天的經驗是緊密地連鎖在一起而分不開的,同時,和別的專家的見地也相去不遠,這些專家認為一切真正的同性戀都有一個生成的基礎,其因外鑠的力量而發生的各種方式的同性戀是虛擬的,不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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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格的治療方法不在本書範圍以內。馬拉尼昂和其他專家在這方面都有過充分的討論可供參考。不過不提同性戀的狀態則已,偶一提到,無論其有無先天逆轉的基礎,治療的問題往往是一個首先有人揭出的問題。而普通提出的治療方法既不外精神治療的一途,則從心理的立場,此種治療究屬有何益處,自亦不容不加討論。

  我先把外科手術的治療方法擱過不提,因為它還沒有通行,還沒有受專家的公認。利益舒茨說到過一個同性戀的男子;醫師把一個正常的男子的睪丸移植到他身上之後,他居然變成了異性戀的,而在一年以內覺得可以和女子結婚了。這種外科手術究屬可能到什麼程度,有效到什麼程度,目前觀察到的資料實在太少,無從斷定。對於這種治療方法,驟然看去,好像是不成問題地有效,其實不然。在有一個時候,很多人也一廂情願地以為一切同性戀的例子必須施行這種手術才有辦法。如今也不然了;固然專家之中,到現在還有人贊成這種方法,甚至對很顯明有先天逆轉基礎的例子,他們也認為只要本人願意,也不妨施用這種手術。不過我以為如果遇到這種根深蒂固與格局完整的逆轉的例子,這種方法是不相宜的,不要說施行手術,就是想把它一些有組織的生活習慣、觀念、理想等等根本上加以改革,以至於干犯他個人原有的性格,我以為尚需鄭重考慮之後,方才可以下手。我們總需記得,如果一個例子真是根柢深遠,而已成一種固定的狀態的話,一切正常的治療方法都是行不大通的,外科的手術並不是例外。催眠的暗示方法,在以前對於各式各樣的性變態的例子,是發生過效力的,至少對於不少例子是如此,但對于格局已成而有先天傾向的歧變,也是相當沒有用的。並且運用這種方法也有困難,因為這種例子往往不接受暗示,拒絕暗示,好比一個正常的人拒絕犯罪行為的暗示一樣。施倫克-諾津在許多年前,當性逆轉的先天說在一般人的心目中還沒有確立的時候,就費過不少的時間與心力,一方面運用催眠的方法,一方面勸諭同性戀的人宿娼,而自以為很有成效。51不過這種成效是很浮面而有名無實的;就性交的能力一層而論,也許有成效,你問起當事的本人來,他或許也滿口地應承這種治療的方法是有效的;但若問他的性的觀念、理想以至於性衝動的本身是否已經改弦更張,真正與永久地踏上了一條新的以至於有利的路徑,那就無從答覆了。實際上所得的成效,據一位被治療者的說法,是從此以後,他學會了利用女子陰道的手淫方法!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也有人運用過,作為治療方法的一種。據說也有幾分效果。不過到了現在,精神分析家中也漸漸地承認,如果逆轉的狀態已成固定(無論有無先天的根柢),要用精神分析的方法把同性戀的傾向扭轉過來使成為異性戀,是不可能的。我認識許多曾接受過精神分析的例子,有的在開始受分析後不久就放棄了;有的認為是全無結果或等於全無結果;有的認為有很顯然的效驗,不過所謂效驗,指的大都是分析以後所得的更進一步的自知之明與此種自我認識對於生活的良好影響而言,而並不是性的衝動找到了新的趨向。總之,利用精神分析法而把同性戀完全轉變為異性戀的例子,並且一成不再變的,我到現在還沒有知道過。冒爾的聯想治療法也許可以算作精神治療的第三個方法,52值得在此一提,不過就治療的方式而論,也算不得新奇。但在理論與實際上,這方法是行得通的,而其要訣是在當事人的反常的情慾和正常的目的之間,覓取一個聯繫的途徑。例如假定當事人特別喜歡男童,就可以用聯想治療的方法加以訓練,教他把情慾轉移到有男童性格的女子身上。這是很可以做到的,因為我們早就知道逆轉的人在這種地方是願意加以考慮的。我舉一個實例罷,我所觀察到的例子裡有一個男子,生活很健康,活動性也強,習慣也富有陽剛之氣,對於同性戀的欲望,也頗能加以抑制,很願意結婚生子,也曾再三地做性交的嘗試,但都沒有成功。後來在馬爾他(英屬,地中海中島嶼),在跳舞場裡邂逅了一個義大利女子,她約他舞罷到她的家裡:「她的身材細長,像一個男童,面貌也像,胸部扁平,幾乎是沒有乳房似的。我踐約到她的寓所,見她穿了男子的寬大襯袴。我雖覺得她異常可愛,但一到交接的階段,我還是失敗了。不過到分手的時候,我卻並沒有那番以前常有的憎噁心理;到第二天晚上再去,結果卻如願以償,真是快慰極了。我離開馬爾他以前,我又去了幾次,不過,老實說,這女子雖屬可愛,我卻始終沒有感到性交的樂趣,一度性交之後,總想立刻把我的身體轉過去。從此以後,我又和十多個女子有過性交的關係。不過這在我總覺得很吃力,每次總要留下一些憎厭的心理,總之,我知道正常的性交與我是無緣的,它實在是費錢、吃力、不討好,甚至是有危險的一種手淫。」精神治療的方法一般所能希望的成效最好的也不過如此而已。

  還有一點必須說明。這種種治療的方法,即使對於根深蒂固的逆轉例子,也可以說有幾分效力,這種效力,說得最好些,也不過大體上把逆轉的人引上雙性兩可的一條路,讓他從此以後在同性或異性的對象身上,都可以取得一些滿足。不過這樣一來,這樣強勉地把性衝動移花接木一下,或把它原有的拋錨處搬動一下,對於一個人性格的穩定和他的比較嚴格的道德生活,實在是很不利的。同時,從民族的立場看,使逆轉的人居然結婚生子,也並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一個逆轉的人和一個健全的異性的人結婚,所生子女事實上也許並不健全,不過不健全的可能性是同樣的大,誰都不敢說這種結合的危險性有限,而不妨嘗試一下。總之,如果一個逆轉的人真正不滿於自身的狀態,切心於加以改正,而向專家請教,專家當然不容易拒絕,也自不忍拒絕;不過未來的成敗如何,成功到什麼程度,成功後的結果又如何,都是不容我們樂觀的。

  不過治療的方法依然有它的用武之地;要直接抑制逆轉的傾向,固然不必,也比較不可能,但其他治療的需要還有;又有人很樂觀而輕描淡寫地以為同性戀不過是「不修邊幅不識體貌的一種」(我真見有人主張過),但此種不修不識的背景里,安知沒有一些應當治療的病態?逆轉的人,就很大一部分例子而言,在一般體格方面,有時單獨在性能方面,總有幾分以前醫學上所稱的神經衰弱;有的例子則在性能方面感覺過於銳敏,雖極微小的刺激也可以引起反應,而這種感覺敏銳又大抵和一般的神經過敏同時存在;他不但在知覺方面易於接受刺激,在情緒方面也易於感到接觸,有時則又不免因一己的變態關係,而突然感到一陣恐怖或一陣焦慮,可以弄得十分狼狽。這一類的情形都是需要治療的,或用鎮靜劑,例如各種溴化物,或用強壯劑或補益劑,視情形而定。電療、浴療、體操或運動、可以增進健康的職業,遷地與環境的更換等等尋常治療神經疲憊的方法都有人提倡過,認為不但對同性戀有效,對其他各式性歧變的例子也大概有些益處。許多逆轉的例子,只要身體健康上無問題,對自己的性變態是不大引為可慮的,因此,也正唯其有這種情形,如果有特殊醫療的需要時,這種需要總需設法加以滿足,而在平時,生理衛生與心理衛生的培植,也絕對不容忽略。逆轉的狀態雖不能因此消除,但一方面專家的開導既增加了當事人的自知之明,專家的同情心又叫他生活上多了一種信賴,逆轉狀態所引起的焦慮必因此可以減輕,它所激成的行為上的流放必因此可得約束,而整個的逆轉傾向必因此可以受理性的自我制裁。就大多數的例子論,他們所必需的治療不過如此而已,就許多例子而言,所可發生效力的治療也不過如此而已。

  逆轉的人應不應結婚,有時也成為問題之一,固然大多數這一類婚姻在事實上是不徵求醫師或專家的意見便爾締結了的。當作一個治療的方法看,無論逆轉的人是男是女,婚姻是用不得的,絕對與無條件地用不得的。婚姻也許可以叫逆轉的人走上雙性兩可的路,但如果他在婚前早就有此兩可的傾向,那也就根本無須乎婚姻的治療方法,至於想把逆轉的衝動取消,尤其是如果在婚前此種衝動並沒有絲毫消散的傾向,則成功的機會真是微乎其微。總之,婚姻是沒有益處的,而它的害處卻很顯然。逆轉的人對婚姻原是不感興趣的,今強其所難,勢必引起一種憎惡的心理,惡醉而強酒,醉的程度不免加快加強,惡婚姻而強婚姻,逆轉的狀態亦必不免增劇。這是有實例可以作證的。這些例子,在未婚以前,本屬太平無事,在結婚不久以後,這種婚姻表面上看去還是相當美滿的,他們忽然因性行為的不檢而罹了法網。總之,正常的性交,無論其為在婚姻以外或婚姻以內,絕不是糾正逆轉狀態的一個方法,而宿娼一途尤其走不得,因為妓女所能表示的女子的性格,是逆轉的人所最最憎惡的。比較有效而引人入勝的一法還是就異性之中,找一個溫良明敏的對象,而和她發生柏拉圖式的友誼關係。53如果在這異性的朋友身上又找得到當事人在同性對象身上所能找到的種種特點,而這些特點又屬當事人所能欣賞,那就更好,因為這種友誼關係,比起正常的性交關係來,更有希望可以供給一些上文所謂聯想治療法的功效。一個有先天根據的逆轉者可以說是一個通體逆轉的人,如果他的精神狀態可以因外力而修正的話,這種外力的運用必須是逐漸的和多方面的才行。

  無論婚內或婚外的性交決不能做治療的方法,固然有如上述,但若說逆轉的人一定結不得婚,無論如何必須加以禁止,那也不必;逆轉狀態如此,其他比較深刻的歧變狀態也未嘗不如此。事實上,逆轉的人有家室生活的也不太少。不過我們以為婚姻儘管締結,卻不應盲目從事,也不應過於抱什麼奢望,大抵對方的年齡不應太小,並且對方在成婚之前,對於未來的配偶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成婚以後,將來會有什麼成敗利鈍,也應當先有充分的認識。如果雙方的情意相投,這樣一樁婚姻是可以差強人意的,甚至還說得上美滿兩個字。不過無論如何,我們應當記得,任何一方要取得充分的性的滿足是機會很小的。逆轉的一方,除非同時也有真正的雙性兩可的傾向(大多數雙性兩可的人是側重於同性戀一方面的),要對異性的人表示一種毫無隱蔽的摯愛和完全放任的熱情,是不可能的,而這種摯愛與熱情卻是性愛關係的基本因素,萬不可少的。逆轉的男子的性器官未始不宜於性交,但性交之際也許必須靠一番想像的力量,把對方當作一個同性而非異性的人,甚至把這種力量完全轉注在另一個可愛而同性的人身上。用力在此,而用心在彼,這樣的性生活對逆轉的一方是不會有很大的滿意的,而在不逆轉的一方,即使在意識上對於此種性關係的不很完整的狀態不很了了,而在本能上,終必不免有失望與沉鬱不舒之感,甚或引起厭惡的心理也是可能的。所以這一類的結合,如果索性把性交的滿足擱過不問,而把雙方的關係完全建築在其他共同興趣上,未來的幸福倒可以比較多些。

  至於子女的生育應不應列在這些共同興趣之內,也是一個嚴重的問題,而不一定容易毅然地加以否定的答覆。就大體說,我們固然完全可以肯定地定下一個原則來,就是凡屬有先天同性戀傾向的人是不應當生育的。不過,如果逆轉的一方在其他的身心方面很健全,而其所從出的家世又相當清白,54同時,不逆轉的一方又屬完全正常無缺,則所生子女未嘗沒有比較健全的希望。逆轉的人是往往喜歡有子女的;對於不逆轉的一方,子女也是一種慰藉的力量,因而可以使婚姻生活更加鞏固。不過就一般情形而言,這種結合總是不穩定的,分居與被第三者離間的機會總比較多,因此,家庭環境風雨飄搖的危險也比較大,這對於子女也是不利的。

  在今日的社會形勢下,為先天逆轉的人計,大抵比較最圓滿的辦法是:由他儘管保留他所特有的性觀念與性理想、特有的內在的種種本能傾向,根本放棄去變就常的企圖,對他變態的情慾,也根本不追求什麼直接與比較粗率的滿足,他間或不免就自動戀方面覓取情慾的出路,雖不滿意,亦屬事非得已,只好聽之。這是不足為奇的,不少操行很好的逆轉的人就這樣做。例如有一個和我通信的男子,他在十九歲以前是有過同性戀的經驗的,但後來就停止了,他寫道:「間或我可以連上幾個月不手淫,但偶然手淫一次以後,我的精神上就覺得比較自足,不過我對於其他男子的愛慕,從此就更覺得情不自禁;我的最好的朋友們當然不知道我對他們如何傾倒,假若知道,一定要引為奇事。這種傾倒的心理和一般同性戀的情緒,只有我自己知道。從朋友的立場看,我的性生活是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我相信從我形於外的品性與行為看去,絕沒有絲毫的痕跡可以叫別人疑心我在情慾方面竟可以和一般人所知道的『退化的人』屬於同一個流品。不過我自己並不覺得我是一個退化的人。我對我自己的情慾也並不以為有什麼可恥的地方,不過我不願意人家知道,人家一知道便不免看不起我,因而影響到我的身份與地位,身份地位若有變動,那就可恥了。」

  還有一個男的例子。他也從來沒有和別人發生過同性戀的關係,他是一個海軍將校,過著很忙和很活潑的生活,不屬於性的範圍以內的友誼很多,並且很能在這種友誼里取得生活上的滿足。他寫道:「我在任何方面都沒有近乎女性的表示,我過的生活是很艱苦的,也很危險的,但這也是我志願所在,向不退避。我對於在性方面可愛的男子,一心但願和他們做伴侶,我平生最快樂的日子就是有這種伴侶生活的日子。不過我的欲望也不完全是性的,其中50%是心理方面的十足的投合與和諧。只是性的吸引而沒有此種附帶的情投意合的生活是不行的。因為生怕失掉此種伴侶的關係,我始終沒有敢向所愛的人做過進一步的表示,而假如真要做進一步的表示,而另覓男妓做對象,則此種情意上的和諧我以為又是不可能的。我是和別的男子不同的,我以前不免以此為可恥,這種羞惡的心理現在過去了,我現在的看法是,我這種狀態,就我個人而論,是自然的。」

  對於有的逆轉的人,上面兩個例子的行為是幾乎不可能的;對於許多別的例子,這種行為是可能的,不過得經過一番很痛苦的掙扎,得賠上許多可以用在事業上的精力。不過就一大部分逆轉的人而言,他們的性衝動事實上是不很強烈的;這種衝動固然與正常的衝動不同,因此不免過分在意識界徘徊不去,而又因不容易得到滿足,更不免變本加厲地在意識上不斷動盪,但實力終究是不大的。因此,他們只需在同性之中,選擇氣味相投的分子,締結一些柏拉圖式的友誼,也就可以得到很大的滿足。如果這種例子能進一步把柏拉圖本人和古希臘詩人的作品中關於同性戀的情緒和理想研究一下,從而加以體會,這種友誼便可以進入一個更高的境界;近代作家中如美國詩人惠特曼(Walt Whitman)、英國的卡本特、法國的紀德(André Gide),都值得參考。

  還有一層我們要記得,逆轉的性衝動是比較最容易升華的(詳見本書第八章末節)。弗洛伊德認為同性戀的人只要把異性戀衝動確立以後,升華的發展是可以跟蹤而來的,從此以後,欲力所至,可以為友誼關係,可以為伴侶生活,可以表現為同舟共濟的精神,可以推進天下一家的理想。信如弗氏所說,升華必待異性戀的傾向確立以後,那我以為十有九例將永無升華的一日,因為,上文早已說過,對於先天逆轉的人,要同性戀轉變為異性戀,事實上等於不可能。幸而就我們觀察所及,類乎升華的功能是很早就可以發生的,初不必等到這樣一個也許永遠不會來到的日子,而即在同性戀的衝動早已確立不移的人,也還可以培植此種功夫,也不必等待其性衝動轉入異性戀的軌道之後。並且這種實例也還不少,逆轉的人替同性的人做些老安少懷的社會事業與慈善事業的例子所在而有,並且做得很熱心,這顯然表示事業中也自有樂地,所病不求耳,求則得之。

  有一位先輩是教友派的一個信徒,他是一個男子,家世中有不少分子在神經上有不健全的傾向,同時卻又有很特殊的智力,這位男子本人也復如此。他自己又有同性戀的衝動,但除了很輕微的表現而外,他是從來不讓這種衝動發展出來而見諸行為的;他已經結婚,不過他的異性戀的衝動卻不強烈。他在通信里寫道:「雙性兩可的人似乎最能博愛,其對象是全人類,不止是一個人;一樣是以心力事人,這也許是更尊貴而更有用的一種。即如科學的研究也未始不是以心力事人的一種,一個人一生能寫出若干篇科學論文來,對真理多所發明,即不啻替自己添了許多化身,其為造福人群,豈不比生育一大批兒女似乎更見得有用。」55這是同性戀的傾向轉入科學創作的一例。但轉入宗教的努力的一途的例子更要多些。另一個和我通信的例子,他平時很喜歡研究但丁,並且自以為有雙性兩可的傾向,他寫道:「我以為性與宗教之間,有一個密切的關聯,我所熟悉的逆轉的人(四個男子)全都是虔敬的宗教信徒。我自己就是一個在英國教會中服職的人。我自己有一個理論,戀愛的要素是不自私地以心力事人;我篤信為人服務是人生幸福的唯一鑰匙,也唯有以此為鑰匙的人才獲得真正的幸福。無論逆轉的人或不逆轉的人,對於外來的觀感,無論在心門上敲得如何緊急,總有一部分是要加以摒斥的。對於許多青年男女,我都覺得美麗可愛,我都受到感動,但我把這種靈感轉移到宗教與日常事業上去,而力自把持,養成一種定力,不叫此心完全放散出去而過分受私人情慾的驅策。在我的精神發育的過程里,我已經越過那風波最險惡的階段。也許有一天我可以碰上我中意的女子,而自身可以經驗到做父親的樂趣。」

  上文云云,固然只能對比較高等的逆轉者發生興趣,而不足以語於一般的逆轉的例子。不過,我們不妨再復一筆,這種高等的逆轉者為數並不太少,在全數之中實在要占很大的一部分。在對於自身的特殊狀態有充分的了解以前,他們容易覺得宇宙雖大,他們不過是一些窮途流浪而無處棲身的人。但一旦這種了解有長足的進展之後,他們自身的幸福和他們對於社會的功用也就隨而增加,從此教他們可以感覺到,天覆地載之中,也未嘗沒有他們的地位,即使他們始終保持他們的故我,這地位也依然存在,並且這地位也還未始不是值得教人析慕的一種。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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