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親

2024-10-11 15:56:55 作者: 王國民

  馬俊茹

  誰沒有老父親?

  這個周末,老父親給我打了三個電話。他是在無意中聽到我跟母親說煩心事後打來的。第一個電話是在晚上九點,我和母親剛通完電話。他說:「教育孩子就跟種黃瓜一樣,該澆水澆水,該爬架爬架,強求不得。」他還跟我講馬雲考了三次大學,有一次數學只考了13分,關鍵是要發揮孩子特長。第二個電話是在第二天中午。父親問我想通了沒有。第三個電話是下午,他又用手機打來說:「啥時候回來告訴我,我給你摘黃瓜,土豆也收了不少。」

  我放下電話,眼淚如小溪一樣奔湧出來,怎麼也止不住。老父親耳朵不好使了,平時電話即使他接了,也立刻給母親。不知這次他是怎樣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老父親啊,一定是一夜無眠。

  老父親常常能捕捉到生活中的細節。他說北院子裡有五隻花喜鵲,也是一家五口。雖然大喜鵲破壞了他剛種的花生,他但毫不在意。他說:「可不能傷害它們,它們都是有靈性的小東西哩。你哥說他們單位老於惹了一隻喜鵲,老於去趕集,大喜鵲還追過去在後面啄他呢。這一家五口在咱們這兒挺長時間了,多像咱們一家啊。」老父親無限愛憐地望著那五隻花喜鵲,一望就是半天。這五個小東西也一定帶給老父親許多溫馨的回憶吧。

  那時我們一家五口不也是這樣形影不離嗎?老父親就是我們的天。他像大喜鵲一樣四處奔勞為我們找食吃,辛辛苦苦把我們養大後,我們都飛走了。也許他現在寧願我們還像小時候那樣,在冬夜裡聽他講《聊齋》的故事吧?

  老父親還說前院有兩隻麻雀。每次他給太陽能熱水器上好水之後,一隻麻雀放哨,一隻麻雀則放心大膽地去喝水管里滴落的水。他就那樣悄悄地注視著它們。

  

  老父親和老母親住在空空蕩蕩的大院子裡,進進出出的人就只有他們兩個。他們也像這對老麻雀一般互相守候著,不離不棄,哪兒都不想去。

  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家。

  這裡有他們住了多年的老屋,種了一輩子的土地和年齡不相上下的老榆樹。離不得,走不開。老父親用大手摩挲掉一頭蒜上的土。它們瓣瓣緊抱,一副難捨難分的樣子。老父親說他在南北兩個大院裡都種上了應季的菜,要啥有啥,想吃啥我們就回來,保證我們吃著新鮮放心!老母親說:「菜上生了小蟲,都是你爸我倆頂著陽光戴著老花鏡一個個去捉的。」

  「梨花開了,再不回來看就該謝了;櫻桃紅了,再不摘下場雨就糟蹋了;萵苣菜長得水嫩,放冰箱了,再擱兩天就不好吃了……」各種蔬菜水果長熟了,也是老父親呼喚兒女歸來的深情的話語。老父親望著那一棵棵蔬菜,喃喃自語。寬大的綠葉在風中舒展,像是孩子渾圓的手臂一樣,將要纏住他所依戀的大人。它們在風中歡欣地舞蹈,也只有它們能耐心地聽老父親一遍遍的念叨。老父親像是照顧自己的兒女一般照顧這些菜,輕輕撣去這片葉上的灰塵,給那棵不太壯實的菜培點土,再給剛栽種的小苗澆點水。他像做功課一樣,習慣了每天默默地陪伴它們。

  老屋像鳥巢一樣,時刻期盼著小鳥回巢。似乎時間並沒有走遠,老父親還是我們心目中的老父親。他的愛始終像天使的翅膀一樣守護著我們。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這份愛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飄散,我們該何去何從?

  一年又一年,老父親像笨重的時鐘一樣緩慢地走完他的生命。他的每一聲呼喚,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守望,都像年輪一樣深深地刻在我們回憶的轉盤上。

  家在哪裡?父母在的地方即是家。愛在,家就在。

  日落月升,滿天的星斗閃爍如眸。鄉下的夜啊,寧靜而安詳。風輕柔地吹著,請將美夢送給院子裡兩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因有他們,我們的一切努力才有意義。

  老父親,你多像一首歌謠,永遠傳唱在兒女的心中。

  「家兄酷似老父親,一對沉默寡言人」。老父親,你是我們希望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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