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不會所有的本事

  張軍霞

  那年夏天，一個很普通的日子，她去小鎮趕集。九歲的小女兒一定要跟著她去。她買完日用品已經中午了。天氣炎熱，女兒的小臉被曬得通紅，嚷著要吃一碗涼粉。

  她拿出五角錢為女兒買了一碗涼粉。沒想到孩子只吃了兩口，就嚷著說不好吃，把碗筷丟到了一邊。她嗔怪道：「你這丫頭也忒任性了，要吃涼粉，買了又不吃！」因為捨不得浪費，就自己拿起筷子吃起來。

  她吃得很快，心裡想著把涼粉吃完趕快帶女兒回去，家裡還有一大堆活兒。可是一碗涼粉沒吃完，她就感覺眼前一黑，突然失去了知覺。不知過了多久，她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完全陌生的屋子裡。一個陌生的男人正盯著她看，女兒則被嚇得哇哇大哭。

  「這是啥地方？我們怎麼會在這裡？」她摟著女兒，驚恐地問。「這是我的家，你們被別人賣到這裡來了！」男人答道。「不，我們要回自己的家！」她掙扎著站起來，卻又因為頭痛欲裂跌倒了。「別做夢了，老老實實在這裡待著吧，我可不能白花錢！」男人冷冰冰地說，他轉身出去，順手把門反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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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要回家，放我們走！」她趴到窗前哭喊。但這換來的不是同情，而是男人的拳打腳踢。接下來的很多天，她天天摟著女兒以淚洗面。一天晚上，男人喝醉了酒忘記了鎖門，她瞅准機會背起女兒就跑。

  天黑她又不認識路，跑出去沒多遠，就摔倒在路邊的水溝里。女兒的哭聲很快引起了村民的注意。男人也聞聲追了出來，對她一頓拳打腳踢之後，又把她們母女鎖了起來。

  在此後兩個月的時間裡，她多次試圖逃跑，每次都因為女兒的哭聲被發現。最後一次計劃逃跑前，她反覆哄了女兒多次，沒想到膽小的孩子還是哭了起來。萬般無奈，她咬牙扔下女兒獨自逃入茫茫的夜色中。當時她瘋狂地跑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點跑，快點跑，等到跑回家，再帶丈夫回來救女兒！

  她一路乞討，用別人聽不懂的方言問路。費盡千辛萬苦，她終於回到了家。她向丈夫哭訴自己的遭遇，求他帶她回去找女兒。可糟糕的是她從來沒上過學，一個字也不認識，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

  在長達二十年的時間裡，丈夫和孩子們都不肯原諒她。她一直生活在陰影中，孤獨而痛苦。終於有一天，她來到某電視台一檔尋人節目的現場，面對鏡頭，她追訴往事，泣不成聲地對丟失的女兒說：「閨女，媽媽沒文化，媽媽沒找到回去的路。媽媽不該丟下你，這麼多年了，每到你過生日那天，媽媽的心都很疼。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本事呀……」

  現場所有的觀眾都因這位母親自責的哭聲而心痛著。令人欣慰的是，這個故事的結局還算圓滿。電視台的工作人員真的幫這位媽媽找回了女兒。觀眾們都陪著她們母女流下了開心的淚水。

  媽媽緊緊抱著女兒再次哭著說：「都怪媽媽沒本事，把你丟了這麼多年……」這時，主持人忽然說了一句簡短的話，打動了坐在電視機前的我。她說：「大姐，您不要自責了，媽媽不會所有的本事……」

  是的，年幼時，懵懂無知的我們要吃的穿的玩的，媽媽總是點頭答應，儘量滿足孩子們的要求，媽媽看起來似乎無所不能。但是媽媽也是普通人，她不可能會所有的本事。就像這位不識字的媽媽，因為忘記了找回女兒的路，一輩子都在自責中度過。

  我想如果這次節目組沒能找回丟失的小女孩，那她的丈夫和家人，以及觀眾朋友們，都應該用寬容和理解來溫暖她冰涼的心。因為正如主持人所說的那樣，媽媽的能力有限，她不會所有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