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的大儒
2024-10-11 15:22:11
作者: 岡田武彥
明朝創建之初,被列為科舉考試內容的是前述的何、王、金、許一派的朱子學。受明太祖知遇,對有明一代的禮樂制度做過諸多裁定,號稱開國文臣之首的金華學者宋景濂的老師柳道傳,是金仁山的門人;和景濂一起仕於太祖,後成為《元史》編纂總裁的王子充,是和景濂同門的儒者。景濂明確以朱子學為宗,主張「明體適用」之學(參見《宋學士文集》卷5,《理學纂言序》;卷16,《淵穎先生碑》;卷7,《曾助教文集序》)。另一方面,他又評論金溪之學說:「學問不及於心者久矣。陸子兄弟卓然有見,亦豪傑之士也。」其論學宗旨,實已接近於象山心學一派(參見同上書卷28,《六經論》《述玄》《蘿山雜言》)。
子充雖然在博學與才思上都不及景濂,卻能把聖人之道致用於世。他認為,禮樂、典章、制度、名物是「致用之具」,是精神、心術的寓所。所以他力排記誦之學、佛老之學而倡導有體有用之學,並以永嘉的經制之學、永康的事功之學為有用致用之學而加以推崇(參見《王文忠公集》卷4,《王氏迂論序》;卷1,《原儒》;卷28,《六經論》;卷5,《知學齋記》;卷3,《送顧仲明序》;卷5,《滄江書舍記》)。
子充從全體大用的立場出發,在將濂、洛、關、閩與永嘉、永康之學相調和的同時,又認為陸學簡易正大而有功於聖學,最後提出了朱子的道問學與陸子的尊德性不可偏廢的主張。他說:「惟合朱陸之異,則學術之真有證矣。」(同上書卷5,《靈谷書院記》)正是基於這種折中朱陸的主張,子充建議把會通朱陸、謀求折中群經的草廬與魯齋一起從祀於孔廟(參見同上書卷11,《孔子廟庭從祀儀》)。
子充還表現出重視心學的傾向,他認為,從範圍天地、經緯古今、綜合人事到酬酢事變,都是心思之致處。所以他說:聖賢以「求放心」、「養心」、「盡心」為心學之要,如果廢棄心學,則人即使有心也如同無心一樣。他還說:無心,則身之主宰失,而身也就失去了化物的資格(參見《金華叢書·華川卮辭》)。
在此基礎上,子充還以《書經》的「思日睿,睿作聖」之說,《管子》的「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氣之極也」之說,《揚子》的「神心恍惚而經緯萬方」之說,以及《孔叢子》的「心之精神謂之聖」之說為例,強調「思」的重要性。在他看來,《大學》的致知格物之功,除「思」之外也就沒有別的什麼了。然而他又認為,思之極即無思,但無思並不是沒有思,而是不能再思。子充還以《易》的「何思何慮」之言和《莊子》中的庖丁解牛、輪扁斫輪為例來論證無思說。
不可否認的是,從朱陸之學中看到並發展了全體大用之學的草廬之學,對爾後的朱子學或明或暗地產生了影響。尊奉朱子學的明初大儒,這時也不得不順應了這一潮流。例如,薛敬軒根據「復性居敬」而把程朱的「致知」和「主敬」歸於一路;吳康齋把「窮理」渾融於「主敬」,而其門人婁一齋則提倡陸學的「本心」說,同門的陳白沙亦以楊慈湖的「靜澄」心學為宗,等等,都是明證之一,在此暫不詳述。我想指出的是,被稱為明學之祖的吳康齋與吳草廬是江西同鄉,他們的思想與當地余脈猶盛的陸學相結合的狀況,是眾所周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