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賓陽堂和玩易窩
2024-10-13 15:52:54
作者: (日)岡田武彥
賓陽堂位於君子亭南側,坐西朝東,為王陽明的迎賓處。王陽明為何給此堂取名「賓陽」呢?據王陽明所著《賓陽堂記》(《王文成公全書》卷二十三)記載,此名是出自《堯典》中的「寅賓出日」句,意指「向東方日出之處行禮,謙虛謹慎,勤奮不懈,努力使自己成為一名君子」。
東正堂評價此文稱:《賓陽堂記》與先生在龍場期間著述的其他文章相比,更加體現了先生的深思熟慮之處。文章整體古色蒼然,在最後使用韻語結尾,猶如隱語一般,其中多難語,實乃非常罕見之名文。賓陽堂是先生迎接往來賓客之處,先生故意在文中玩弄難語,只是為了讓賢能智慧之士能夠有所悟、有所感。至於庸愚之士,反正他們也看不懂,這樣或許更好。(《陽明先生全書論考》卷五《外集三·記》)
據《玩易窩記》(《王文成公全書》卷二十三)記載,王陽明在龍場的一處山麓挖了個洞穴,將其改造成居室,自己在裡面讀《周易》。王陽明想起昔日周文王被殷紂王囚禁在羑里期間,曾潛心讀《周易》,悟得其理,從而忘其憂,不知老之將至。後來孔子也曾讀《周易》,為求得深奧之理,甚至達到「韋編三絕」的程度。前文已述,自從王陽明被劉瑾投入監牢之後,他就時常閱讀《周易》。由此我們很容易就能夠推斷王陽明的「龍場頓悟」應該和他當時研讀《周易》有很大關係。
東正堂指出:「王陽明向來以悟道為趣,但是《陽明先生年譜》只記載了其『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接著又敘述了他恢復表彰古本《大學》和確立『知行合一』卓然之說,而絲毫未提及先生深入探究《周易》之事。但據此篇可以看出,先生當時的修行重在《周易》之理,後來又在《周易》的基礎上,發現並領悟了《大學》之要旨。」(《陽明先生全書論考》卷五《外集三·記》)
王陽明在龍場時,不僅寫了前文中已經敘述過的《何陋軒記》《君子亭記》《賓陽堂記》《玩易窩記》,還寫有四篇文章:《遠俗亭記》《象祠記》《臥馬冢記》《重修月潭寺建公館記》(《王文成公全書》卷二十三)。這些文章反映了王陽明的思想,皆為後世文章之典範。
憲副毛應奎將從官署歸來用餐之亭命名為「遠俗」,王陽明為了向其解釋「遠俗」的本意,特意寫了一篇《遠俗亭記》。王陽明在《遠俗亭記》中寫道:
俗習與古道為消長。塵囂溷濁之既遠,則必高明清曠之是宅矣,此「遠俗」之所由名也。
然公以提學為職,又兼理夫獄訟軍賦,則彼舉業辭章,俗儒之學也;簿書期會,俗吏之務也;二者皆公不免焉。舍所事而曰「吾以遠俗」,俗未遠而曠官之責近矣。
君子之行也,不遠於微近纖曲,而盛德存焉,廣業著焉。是故誦其詩,讀其書,求古聖賢之心,以蓄其德而達諸用,則不遠於舉業辭章,而可以得古人之學,是遠俗也已。
公以處之,明以決之,寬以居之,恕以行之,則不遠於簿書期會,而可以得古人之政,是遠俗也已。
苟其心之凡鄙猥瑣而待,閒散疏放之是托,以為「遠俗」,其如遠俗何哉!……是故苟同於俗以為通者,固非君子之行;必遠於俗以求異者,尤非君子之心。
王陽明對「遠俗」的理解與宋代儒學家胡安國所說的「心遠」大致相通。胡安國是程頤的高徒,他在為楊時寫的墓志銘中,評價楊時說:「果何求哉,心則遠矣。」
「心遠」出自晉代著名隱逸詩人陶淵明的《飲酒》一詩。此語用來形容隱士的心境非常貼切,但是楊時是一位儒學家,胡宏覺得用這樣的詞語形容楊時並不合適,於是就問胡安國:「何故載『果何求哉,心則遠矣』一句?」
胡安國回答說:「陶公是古之逸民也,地位甚高,決非慧遠所能招,劉、雷之徒所能友也。觀其詩曰:『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即可知其為人,故提此一句以表之。而龜山之賢可想見矣。」
胡宏又問「心則遠矣」是什麼意思,胡安國回答說:「或尚友古人,或志在天下,或慮及後世,或不求人知而求天知,皆所謂心遠矣。」(《伊洛淵源錄》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