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要命的
2024-04-27 06:38:13
作者: 霂子已
老東西算盤打得太響,直接要空手套白狼的找兇手,究竟誰在把誰當三歲小兒,不言而喻。
往常,徐有功著急破案,一切對案件有利的事情都會做。
石通天這種罪有應得的死人,他不急。
反倒是比較記掛,那具草蓆里腫脹的屍,當時沒有仔細看就被捲起,那面目腫脹的模糊,看不太清楚,可那種黃又黑的屍瘢,徐有功沒見過,不清楚是否光線太暗的緣故,很想再看一回。
牢外,有人比徐有功急。
眼看徐有功坐在那邊擺譜,長吏思索再三道:「你且等著!」說完出去。
徐有功不管他去哪,閉目休息,但心中明白,長吏必是去報信以及詢問上頭究竟能不能說出來身份,這個時間應該不短。
徐有功吩咐霄歸驊等元理回來喊他,自己閉目,睡去。
同景,長吏出門匆匆上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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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徐有功猜測,轎子一路奔城外,在民房換馬車,再轉破廟。
廟內,佛像殘破,蜘蛛網垂掛如綢。
長吏貓腰往前,熟門熟路拉開佛像後的地門,就從地道一路往前……
許久,從地道抵達一處木門前,輕叩下一秒,門打開,地道延伸出來門前,長吏剛出頭,就被一群白花花的匪給圍了。
長吏嚇得哆嗦,再看滿目白麻,明白,石莊主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他腿軟,任由披麻戴孝的人拖他走,邊走邊掏出銀子打點道:「各位好漢兄弟,轉告石大人,下官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已在儘快地追查了……」
沒人收取他的錢,直到堂內。
靈堂擺設中央,石阿大冷麵而立。
他曾名高威,是駐紮嵩縣的匪患,後順上層指示來石人山,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平地起高樓建造了石泉山莊。
石通天的名,是太監公公取的,要的是他在此處氣勢通天,造出勢來做鏢局。
沒想到…還沒拉起來鏢局的隊伍,人就這樣走了。
石阿大看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的長吏,思量背後那位貴公子,如果知曉人算不如天算,接下來,會如何指派他。
「石莊主,求您饒了下官!下官也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啊!」在徐有功面前還擺譜的長吏,在此宛若螻蟻。
畢竟,徐有功再生氣不會殺了他,可這位……會!
石阿大隻轉身,望牌位道:「父母雙亡後,人都道,我這哥哥沉穩,聰睿,可沒人知曉,沒有阿猛在背後付出,我成不了事,從小是他為我燒飯洗衣,也是他出去燒殺搶掠,如今我能過上好日子,他卻……」
眼淚橫流,石阿大抹去後,才彎腰對著高大猛牌位,深深拜下去。
長吏抬頭看一眼,很清楚石通天又叫做高大猛,他甚至也知道,當初嵩縣的幾位縣令都是誰殺的……更別提,背後還有更厲害的在操控這一切……
想到自己的疏忽讓極重要的棋子死了,他不知自己要面臨什麼。
「石大人,一切都是姓徐的惹的禍,若他第一天沒來,那個賤人死了,也就死了……對,都是徐有功!那天我們要處理那個賤女人,可是被徐有功阻攔了,這才讓那個賤人有機會……」
後來,所發生的一切事,都太意外了。
沒人知道,石通天半夜還敢找春江樓的姑娘們去唱曲跳舞;
也沒人知道他會死,更沒人知道——
會被挖心,被吃。
「大人!一定要殺了徐有功!他太聰睿了,會發現我們的一切……」
長吏一句接著一句,渾身抑制不住的發抖撇清關係,有些沒說的,石阿大也全都知曉,只是——
「死……太便宜他們了,你可查到關於吃人細節。」
究竟是怎麼死的,石阿大不管,他已決定讓春江樓所有人陪葬,但那個把屍體偷出去……吃了!挖心的!必須找到。
「還……還未找到,那徐有功非要我供出石大人背後的……您,我不敢,於是就……」長吏拼命磕頭:「大人,下官是想找到兇手!再來……再來請失察罪……」
石阿大笑,「哈哈,」是怒極反笑的笑,「失察,你倒是給自己好洗脫。」
失察罪,不過就是疏忽大意。
他眼底划過去殺意,隨後道:「這些間接直接害我胞弟的必死無疑,跟死人,無需多話,但你還需查出,究竟是誰……吃了阿猛的心,若查不出……我石某人殺了你們這些沒有用的貪官,也算是給我弟積攢功德。」
長吏的臉瞬間雪白。
「……」
-
同景,洛陽某處宅邸,模樣貴氣的少年在池邊餵魚,邊走邊笑,「石阿二的心被毒蠍吃了?」
內監恭敬道:「是,泥鰍曾說,毒蠍小時差點瘟疫死絕,在死人堆里爬出來,沒有吃的就吃人……」
「噁心。」
「下次不讓他靠近主子。」
少年手裡魚食丟下去,看著那些爭先恐後的錦鯉,半晌才接著問:「徐有功查到哪了?」
內監小心接過少年手裡的魚食盆,陪笑:「沒查到任何蛛絲馬跡,不過,天后陛下把他放到那……許是發現了什麼。」
「沒有證據,就等於沒發現。大哥如何?」
「大皇子近來不是很好,您拒絕了他報復的請求,他就有些發瘋,目前回稟說他每日把自己關起來,著女裝,扮女紅……」
「大哥還是沒用啊,要儘快把鐵水制出……給二哥送過去,相信這份大禮,天后陛下會更焦頭爛額些……賀蘭綰綰那如何?」
「這還沒有最新情報。」
……
賀蘭綰綰此刻已經跪的雙腿浮腫,下不了床,出不了門。
而所謂焦頭爛額的武則天,也並沒有外界傳的那般處境堪憂。
傳聞中對她失去寵愛的李治,正與她在密室中下棋。
那日,賀蘭綰綰跪了後,她就明白了李治的心仍在她這裡,只是故意順她的意思,成全她的計謀,夫配妻演戲罷了。
於是,她連夜寫了密信給李治道明心意,可這也沒用,是後來她寫下願順遂帝的心意,也即是:成為女帝。
李治這才傳人把她傳來密室。
地下室中,檀香裊裊。
武則天的處境堪憂只在棋盤之中。
雖然棋盤旁邊的夫婦二人,氣氛融洽,棋盤就不同了,黑白子正殺到緊急關頭。
武則天布好陷阱故意道:「石人山那處的事,夫君都知道了。」
李治漫不經心說:「起兵謀反而已。」
武則天盯著棋盤說:「而已?」
李治冷道:「左右一些臭魚爛蝦之輩,還真以為能翻得起浪花?不過,叫他們出力,替大唐江山打出些兵器,盔甲,豈不妙。」
說話並不耽誤落下棋子,一個又一個。
黑白交錯,愈發廝殺分明。
武則天眼看李治說話分心落入全套,嘴角輕扯道:「可國庫並不空虛,臣妾更想把惡苗頭摁下。」說完,武則天把李治的棋子圈起來吃掉!
不想,李治等她吃完小口,反手一子落定,「那就要小心野火燒不盡春草,來年吹又生。」拿掉武則天的棋子後,棋盤上忽然乾坤扭轉,她才發現,李治竟用更大的棋圈把她包圍!
武則天詫異,「臣妾失察!」想悔棋!
她根本沒注意到他背後還有這一手,「臣妾心急了!」
但李治並不理會,撿起來她的子,「媚娘又輸了。」說的不僅僅是棋局,以及,剛才說的——
對於逆黨,若不能連根拔起,只會滿盤皆輸。
「贏,有些時候也許是對方故意讓你贏。徐家小子不就是?不過他比你還聰睿,他知曉有藏得更深的在後面等著,沒著急吃……」
李治用棋局圍剿了武則天,也不僅僅是武則天。
武則天心知曉,所以才更懊惱,「臣妾明知下不過陛下……就不該來下棋!」
她說的也不單純指的是……下棋這件事。
更多的是,應了女帝。
這太冒險,太荒唐了!
她根本不是對手…也不是那群老臣的對手,皇權誘人?非也!
朝廷錯綜複雜,人情世故交織如密不透風的蜘蛛網。
她前段時間還只是簡單處理政務就足夠疲,如今越往深處接手,越覺仿如走入了一處看不到天日的黑色森林,不確定會冒出來什麼豺狼野獸,甚至妖邪魔怪。
李治淡定收拾殘局,把棋子放在她手中,「再來,能與朕下棋的也不多,你既入局,就不要反悔。明日起來與朕修習。法、儒、兵、墨、道、商、陰陽、雜、農,還有……《六韜·三略》與《商君書》……你也可以先看。」
一句句說,根本沒有反駁機會,但是武則天知曉,這些都是她應該學的,有了這些傍身,才好在這些錯綜複雜的朝廷里站穩,才能在黨派之爭,政治觀念之爭,奸臣之爭,忠臣之爭……錢財國庫中……找到一絲喘息立足之地。
她頷首道:「臣妾遵旨。」
新的棋盤,李治再次落子,潔白的棋盤落下的黑子,格外矚目——
「你的農書儘快編撰,是首要基礎。」
「臣妾,再遵旨。」
武則天這句話是有些疲憊的。
她聽出來了,他要她打下基礎,可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抱怨道:「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臣妾已經很累了,不過,臣妾卻是感興趣那些書術。」
那些學書,她就算不當皇帝,也想學,只不知自己有無精力,朝堂的事就已經很累了。
不想,李治完全知道她在想什麼,又道:「太宗在世時便常以隋煬帝為反面教材,警誡文武百官,農民才是皇權統治的穩定支撐,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的書以農為本,朕很看好;
如今,經濟文教平穩,突厥潰敗,邊陲安定,盛世尚且安康,案件的事交給大臣們,吃大唐皇糧,也該做點事,媚娘與朕正是放手去做的時候……至於徐有功那邊……你算錯了,他不會再走。」
武則天前頭都聽懂了,這是讓她甩手給朝臣,先穩固自己,可李治的最後一個急轉,她沒聽明白:「陛下說什麼?」
-
石縣,牢獄內人員,全昏迷。
西域進貢的迷藥,就是霄歸驊和周興都無力的倒下,眼看徐有功被一個高大的身形抬走。
「二……二哥……」霄歸驊想要起來,可起不來,周興抓著她道:「那是……崔……」沒說完,暈了過去。
徐有功事最先嗅解藥的人,但即便是有解藥,迷糊中他也感覺得到自己被人背著,顛簸。
等到客棧,再吸嗅了一陣濃濃的香氣才輾轉醒過來。
「崔將軍?」徐有功看著面前的男子,略感意外,隨後詢問:「天后陛下可好?」
到處傳得沸沸揚揚,說她……就要被廢後了。
那位崔將軍在收拾徐有功的東西,沒回頭答道:「好得很,你醒了就跟我走。」
徐有功問:「去哪?還不知您的名……」
崔玄手持他的包裹背在身上道:「叫我崔玄,上面沒想過石通天會死,他有個兄弟難纏,會為他報仇,你得離開。」
徐有功直接一句:「我不走。」
非但不走,還得留下查清楚!
崔玄一堆事兒等著辦,抓著他包袱皺眉:「要我說幾次,不許你查,是為了保護你。」
崔玄以為,汝陽的事他能撤退,這裡也一樣,不想,汝陽案忍,那是有原因的,這裡,徐有功真忍不了——
「究竟是保我,還是為了利用我做更多?這案,與那背後的人沒有關係,為何不能查?」
崔玄一陣無奈,「恕我不能多說有無關係!」不耐煩了,手摸著藥,直接暴怒:「大膽徐有功!你敢違抗天后陛下,你不要命了!」
徐有功冷笑:「不要了你敢拿嗎?」
崔玄是發現了,他如果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那徐有功是光腳加不要命的。
「這是天后陛下不得已的決定,他們勢力龐大,若輕而易舉地戳穿,只會讓他們推出來替罪羊,案件仍舊得不到……」崔玄話沒說完,被徐有功再度打斷:「可替罪羊也是可以審的,也是長嘴的。」
「說不過你,我……」崔玄拿出迷煙來,可徐有功突然俯身鞠禮抱手,朝他身後道:「陛下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