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慕容氏 第一百九十六節 參合陂之戰

  後燕皇帝慕容垂滅了西燕後，又命遼西王慕容農率軍東渡黃河，和安南將軍尹國合兵一處，攻打東晉的青州、兗州地區。慕容農攻克了廩丘，尹國攻克了陽城，晉東平太守韋簡戰死，高平、泰山、琅琊等郡太守棄城逃跑。慕容農乘勝進軍到東海，任命了太守、縣令後回師。慕容垂取得了空前的勝利，親自到龍城祭告祖廟，向祖先報告勝利的消息。

  太元十九年（394）十一月，慕容農大敗東晉的幽州刺史辟閭渾，進入臨淄。十二月，慕容垂召回慕容農。

  太元二十年（395）五月，北魏拓跋珪派兵侵犯後燕邊境，進行掠奪。北魏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讓慕容垂很憤怒，他決定給拓跋珪一個教訓，讓他長長記性。

  五月，慕容垂命太子慕容寶、遼西王慕容農和趙王慕容麟等統率八萬大軍挺進五原（今內蒙古包頭市），又派范陽王慕容德和陳留王慕容紹率領一萬八千人作為後援。

  這裡要對慕容寶做一簡要介紹。慕容寶，字道祐，是慕容垂的第四個兒子，年輕的時候喜歡聽奉承話，等做了太子，他也開始注意加強個人修養，讀了不少儒家經典著作。他的文章寫得漂亮，口才也好，又比較注重打點慕容垂的近臣，這些人便不斷在慕容垂那裡說慕容寶的好話。慕容垂對慕容寶比較滿意，認為他能光大祖宗事業。

  散騎常侍高湖勸慕容垂道：「幾代以來，魏都和我們結為姻親，他們有困難的時候，我們曾經給予他們幫助，兩國關係一直不錯，只是四年前出現了一些誤會(1)，但責任在我方，兩國關係應該修復，不宜出動大軍討伐。拓跋珪自小歷經磨難，有勇有謀，不能輕視，但太子正值盛年，立功心切，定會蔑視敵人，如此，戰端一開，不好預料，如果進展不順，恐怕不好收場。請您三思後行！」高湖越說越激動，話音調門不自覺地升高了，慕容垂聽著很刺耳，一氣之下，把高湖削職為民。

  拓跋珪得到後燕大軍前來的消息，召集群臣議事。長史張袞說道：「近來，慕容垂先後滅了丁零和慕容永，正陶醉在勝利之中，驕傲自滿。現在我們應該示弱，這樣一來，他們會更加得意忘形，到時我們再伺機而動，把他們一舉殲滅。」拓跋珪表示贊同。他下令把軍隊和牛羊等家畜向一千里外的地方轉移，又派右司馬許謙向後秦求援。

  慕容寶雄赳赳氣昂昂率大軍抵達了五原，當時就有三萬多戶過來投降。他命令收割糧食，收了有一百多萬斛，又命修築黑城作為據點，同時建造大小船隻，為渡河做準備。

  時間一晃到了八月，拓跋珪也命令部隊向黃河南集結。九月，拓跋珪的部隊開到了河邊。

  慕容寶下令準備渡河。當後燕軍隊已經陸續登上戰船的時候，突然颳起了一陣大風，把裝載有三百多名士兵的幾十艘戰船吹到了對岸，全成了北魏的俘虜。拓跋珪要和慕容寶打心理戰，就命令把這些俘虜全數釋放。

  

  慕容寶率軍從中山出發的時候，已經七十歲的慕容垂正臥病在床。拓跋珪派數人埋伏在中山和五原之間的必經之路上，專門守候信差，經過一個抓一個，慕容寶和首府中山的通信就這樣斷絕了。如今，慕容寶已經幾個月沒有中山那邊的消息了，他對父親慕容垂的病情也不了解。

  拓跋珪威脅抓獲的信差，命他按照自己說的做。信差來到河邊，沖慕容寶大喊道：「你父已經病故，請速速返回！」聽到慕容垂去世，後燕軍中頓時炸開了鍋，雖然將信將疑，但慕容寶和眾將領也開始焦慮不安。

  拓跋珪命陳留公拓跋虔率五萬騎兵駐紮河東，東平公拓跋儀率十萬騎兵駐紮河北，略陽公拓跋遵率七萬騎兵沿河巡邏，防止後燕軍南渡。這時，後秦姚興得到求救信，命楊佛嵩率軍前來支援拓跋珪。

  後燕軍中的術士靳安對慕容寶說：「天時不利我方，應該迅速撤退，避免全軍覆沒。」慕容寶不理他。靳安出來後，嘆息道：「我們都將拋屍荒野，回不了家了。」

  兩軍在兩岸對峙了有二十多天，趙王慕容麟的部將慕輿嵩等人認為慕容垂是真死了，便在一起密謀，準備殺死慕容寶，擁戴慕容麟為帝，但消息被慕容寶獲得，慕輿嵩等人全被抓起來處決了。人是死了，但這件事的發生，也讓慕容寶與慕容麟的關係出現了裂痕。

  天氣越來越冷，慕容寶認為這仗沒法再打下去了，於是在太元二十年（395）十月底，他命燒毀戰船，準備趁著夜色掩護，悄悄回師。當時河邊上只有浮冰，還沒有完全結凍，慕容寶認為北魏軍無法在短時間內渡河，所以也就沒有安排掩護部隊。哪承想，十一月三日突然颳起了一陣大風，氣溫驟降，河面在一夜之間被冰封。拓跋珪大喜道：「天助我也！」他優中選優，挑選了兩萬精騎兵由他親自率領，一隊人輕裝過河北上，追擊後燕軍。

  後燕軍撤退到參合陂（今山西陽高縣東北）的時候，突然狂風大作，一道黑氣襲來，籠罩全軍。高僧支曇猛對慕容寶說道：「這團雲氣來得迅猛，看來是魏軍將要來到，請您派部隊在後埋伏。」但慕容寶不以為然，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話。支曇猛還是不停請求，慕容麟在旁生氣地說：「殿下英明神武，我軍強盛，就是借給索頭（拓跋）膽子，他們也不敢來！支曇猛惑亂軍心，應該斬首。」支曇猛還不死心，他流著淚說道：「苻氏當年雄兵百萬，照樣在淮南遭受失敗，這是輕敵所致啊！」慕容德也勸慕容寶應該聽信支曇猛的建議，慕容寶無奈，只好命慕容麟率三萬精騎殿後。

  慕容寶誰也不選，偏偏選中了和他已經有了嫌隙的慕容麟，真是天意。慕容麟命令部隊邊行軍邊打獵，並不做警戒。慕容寶又派斥候去探聽北魏軍的動向，但這些人走了十幾里就不再走，下馬睡覺去了。

  拓跋珪率軍晝夜不停地急行軍，在十一月九日抵達了參合陂西。這時，後燕軍在參合陂東的蟠羊山南河旁紮營，他們竟然沒有發覺魏軍的到來。

  拓跋珪連夜分兵派將，為防止出聲驚擾到後燕軍，他命令士兵口中銜枚，還把戰馬的嘴捆上，悄悄地向後燕軍營地靠近。十一月十日，天剛微微亮，北魏軍登上了山頭。

  天亮了，後燕士兵也陸續起床，準備拔營繼續行軍，他們中有人突然抬頭，看見了北魏的軍隊，頓時被驚得「啊」的一聲。大家循聲觀看，見到漫山遍野的北魏騎兵，立即撒腿就跑，驚慌失措地亂作一團，場面極度混亂，慕容寶根本制止不住。

  拓跋珪馬鞭一指，大聲下令道：「攻！」北魏千軍萬馬俯衝下去。背後是山，前面是河，後燕士兵無路可逃，紛紛往河裡跳，被殺死的、被淹死的數以萬計。

  拓跋遵率軍切斷後燕軍的退路，後燕軍四五萬人眼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紛紛放下武器投降，逃走的不過數千人。慕容寶的馬跑得快，僥倖逃走。

  這一次，後燕的右僕射陳留悼王慕容紹在亂軍中被殺，魯陽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濟陰公慕容尹國等數千文武官員被擒。北魏繳獲的糧草輜重等數不勝數。

  拓跋珪從俘虜中選拔了賈閏、賈彝、晁崇等人據為己用，剩下的則發給他們衣服糧餉，讓他們回國。拓跋珪這麼做在於收攬人心，做長遠打算。

  拓跋珪聽取了中部大人王建的建議，為了消滅後燕的有生力量，把俘虜的四五萬後燕將士統統活埋。這是繼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項羽坑殺二十萬秦軍之後，中國歷史上第三次大規模坑殺降卒事件。

  (1) 公元391年，拓跋珪派弟弟拓跋觚到後燕進貢，後燕扣留了拓跋觚，要求用良馬交換，拓跋珪拒絕，兩國因此斷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