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節 西燕奪長安

  西燕慕容沖率軍逼近長安，苻堅派撫軍大將軍苻方防守於驪山，任命平原公苻暉為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錄尚書事，撥付他五萬兵馬抵抗慕容沖。兩軍在鄭縣大戰，苻暉軍不敵，大敗。苻堅又派前將軍姜宇及他最小的兒子苻琳率軍三萬在灞上迎擊慕容沖，結果前秦軍又大敗，苻琳和姜宇皆陣亡，慕容沖順勢占領了阿房城。

  

  慕容沖率軍抵達長安城下，苻堅登樓眺望，只見城樓下黑壓壓的一片，怒道：「這是哪裡竄出來的這麼多賊寇？！」突然，苻堅在人群中看到慕容沖，他對這個身形很熟悉，就沖慕容沖喊道：「你這個奴僕，何苦來送死？」慕容沖也看到了城樓上的苻堅，大聲回答說：「我厭倦了做奴僕的生活，想取代你！」

  慕容沖從前曾受苻堅的恩寵，苻堅就派人給慕容沖送去一件錦袍，想勾起他的回憶，自動罷兵。慕容沖見到錦袍，說道：「我如今心在天下，豈能在乎一件小袍的恩惠？如果有自知之明，你們君臣就該捆綁雙手，出城投降，儘快把我們的皇帝（慕容暐）送來，到時我將對你們寬大處理，來報答您昔日的厚待。」

  苻堅聞聽暴怒，指著慕容沖怒吼道：「真後悔當初沒有聽王猛等人的話，才讓你們今天狂妄到如此地步！」

  隴西郡有名隱士叫王嘉，隱居在倒虎山中，能掐會算，前秦人都把他當作活神仙。苻堅、姚萇和慕容沖都搶著派人去迎接，結果苻堅派出的人搶先了一步，接走了王嘉。

  王嘉進入長安城，民眾聽說，認為是有神仙幫助苻堅，所以王嘉才會前來，於是來投靠苻堅的人越來越多，足有四萬。苻堅把王嘉和高僧道安看作神仙，將他們一起安置在皇宮外殿，有什麼事都要先向這兩位報告，然後才行動。

  這時候的長安城內還有一千多鮮卑人，慕容暐就和慕容肅合計，準備率領這些鮮卑人，起兵反抗苻堅。

  太元九年（384）十二月的一天，慕容暐親自找到苻堅，說他兒子新婚，請苻堅賞臉，到府上喝杯小酒，苻堅很爽快地答應了。慕容暐原本計劃著要在酒席上殺死苻堅，沒想到天公不給面子，酒席當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苻堅就沒有去慕容暐府上。

  這麼一耽擱，機密就外泄了。苻堅命人傳召慕容暐和慕容肅，慕容肅說：「肯定是消息泄露了，我們去了後恐怕全都會被殺死。不如殺了使者衝出去，打到大街上之後，立即會有兵眾聚集過來，那樣還有一搏之力。」但慕容暐不聽。他懷著僥倖心理，想去苻堅那裡試一試，就和慕容肅來到了宮殿。

  苻堅問他們道：「我待你們如何？你們竟然起了這種心思！」慕容暐支支吾吾，想搪塞過去，但慕容肅乾脆地說道：「國家事大，還談什麼個人感情！」

  苻堅大怒，命人立即處死了慕容肅，之後把慕容暐及所有鮮卑人，不分大小男女，全部誅殺。慕容暐死時，年三十五歲。

  慕容垂的小兒子慕容柔被宦官宋牙收為義子，所以逃過一劫，他和慕容寶的兒子慕容盛瞅准機會，逃出了長安城，投奔慕容沖而去。

  太元十年（385）正月，過年了，苻堅再困難也得請大臣們吃一頓。這時候的長安城內饑荒已經非常嚴重，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情況，御膳房也是勉強湊齊了做飯的食材。宴席上，很多文武官員捨不得把肉獨吞，因為家裡的妻兒還餓著呢，宴會要結束的時候，他們就把肉含到嘴裡，回到家裡再吐出來餵給妻兒吃。情況竟悲慘至此！

  在阿旁城的慕容沖聽說哥哥慕容暐被殺，按照之前慕容暐的指令，立即登基為帝。

  苻堅親自率軍攻打慕容沖，兩軍在仇班渠交戰，慕容沖大敗。兩軍又在雀桑大戰，西燕軍再敗。兩軍第三戰在白渠展開，這一次西燕大勝。西燕軍包圍了苻堅，千鈞一髮之際，殿中將軍鄧邁不顧生命危險，奮力把苻堅搶了出去。

  慕容沖又派尚書令高蓋連夜進攻長安，部隊已經進入南城了，不防前秦左將軍竇沖、前禁將軍李辯殺將出來，把高蓋軍打敗，殺死了八百多人，飢餓的前秦士兵把這八百人的屍體肢解後煮了吃掉了。

  高蓋又帶兵攻打渭北各個營寨，前秦太子苻宏在成貳壁迎擊，兩軍展開廝殺，高蓋軍大敗，被斬首三萬多人。

  平原公苻暉也和西燕軍多次交戰，但屢戰屢敗，苻堅對他很失望，訓斥他道：「你的才能在我的兒子中是最突出的，竟屢敗於白虜，活著又有什麼用呢！」苻堅是用話刺激、激勵苻暉的，沒有想到苻暉竟然真的抹脖子自殺了。

  前禁將軍李辯和都水使者彭和正認為長安肯定保不住了，於是集結西州人在長安城西的韭園紮營，不再服從苻堅的調度。

  慕容沖率軍攻打守衛驪山的前秦高陽公苻方，苻方不敵被殺。慕容沖還抓獲了前秦尚書韋鍾，韋鍾自殺，韋鐘的兒子韋謙投奔了東晉。前秦左將軍苟池、右將軍俱石子率軍來支援驪山，和西燕軍大戰，大敗。慕容永斬了苟池，俱石子逃往鄴城。

  苻堅派自己的女婿領軍將軍楊定攻打西燕軍，大勝，俘虜了一萬多鮮卑士兵，把他們全部活埋了。

  五月，慕容沖命令部隊向長安發動攻擊，這是生死存亡之戰，苻堅親自登上城樓督戰，激勵士兵鬥志。慕容沖命令向城樓放箭，掩護攻城部隊，一時間只見萬箭齊發，苻堅躲閃不及，被亂箭射得遍體鱗傷，鮮血直流。

  這時候有三十多個堡寨結成聯盟，公推平遠將軍趙敖為堡主，他們冒著生命危險為苻堅運送糧食，運送隊伍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被西燕軍殺掉，只有極少數進入了長安城。

  苻堅很感動，對他們說道：「你們的大義之舉，孤已經心領了，只是現今賊寇數量眾多，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你們應該積蓄力量，等待時來運轉。」

  關中被西燕俘虜的百姓選出代表，秘密向苻堅報告，說他若派兵攻打西燕，他們會作為內應，在軍中放火。苻堅說道：「你們忠誠可嘉！只怕事與願違，會白白造成傷亡。」

  來人堅決請求，苻堅也不好再拒絕下去了，便派了七百騎兵前去挑戰，關中百姓趁機在西燕軍中放火，沒想到放火的人反而被火勢反噬，死亡十之八九。苻堅哀痛，在長安遙祭亡靈。

  前秦楊定與西燕軍在長安城西大戰，不敵被生擒。楊定是長安城內最後的一員猛將，苻堅得到他被生擒的消息後，終於感到了恐懼。他想到讖書上有雲，「帝出五將久長得」，而五將山（今陝西西安市西北）就在長安西北不遠處，便要上五將山祭拜。

  苻堅留下太子苻宏監國，堅守長安。他對苻宏說道：「老天昭示，我要外出，你要堅守城池，不要出戰，我去隴西一帶召集兵馬給你運送糧草補給。」苻堅率領數百騎兵，攜帶妻子張夫人、兒子苻詵及女兒苻寶、苻錦奔向五將山。路過韭園的時候，苻堅攻打不聽指揮的李辯和彭和正，李辯投奔西燕，彭和正感覺良心有愧，自刎而死。

  順便說一句，也就在本年（385），高僧道安去世，年七十四歲。

  苻堅走後，苻宏根本抵擋不住慕容沖的攻擊，不得不放棄長安。他領著數千騎兵，攜帶他的老娘、妻兒和一眾苻氏皇族投奔下辯（今甘肅成縣）而去，司隸校尉權翼等則投奔了後秦。

  慕容沖率軍進入長安，他放縱部下燒殺搶掠，長安城內哭喊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