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節 謝安出山

  晉豫州刺史謝奕去世後，朝廷任命吳興太守謝萬為西中郎將，監司、豫、冀、並四州諸軍事，兼豫州刺史。謝萬是謝奕的弟弟，他們兩人都出身於陳郡謝氏，是名士謝裒的兒子。謝裒一共六個兒子，分別是謝奕、謝據、謝安、謝萬、謝石和謝鐵。

  朝廷命新任豫州刺史謝萬率軍駐紮下蔡（今安徽鳳台縣），北中郎將郗曇（郗鑒之子）率軍駐紮高平，抗拒前燕。

  謝萬頗有才華，但為人自命清高，不知道安撫體恤下屬，他哥哥謝安對此十分擔心，於是就與他一同出征。謝安對謝萬說道：「你作為主帥，應該多和諸位將領歡宴，和他們談心交流，他們高興了，順心了，才會甘心效命。」

  謝萬倒也聽話，招來眾位將領聚餐。在宴席上他用如意指著在座的將領說道：「各位都是精壯的士兵。」眾位將領聽後更加惱怒。散席後，還是謝安親自到眾將帳中一一拜訪，表示歉意。

  後謝萬帶兵去支援被前燕進攻的洛陽，郗曇因為生病，撤兵到彭城。那時候通信手段不發達，謝萬以為郗曇是被前燕打敗了，感到害怕，也命令撤兵，將士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以為敵人追上來了，四散奔逃。將士們想趁亂殺掉謝萬，但念及謝安，還是放了謝萬一馬。穆帝司馬聘聞知此事勃然大怒，下詔把謝萬廢為庶人，把郗曇降為建武將軍。經此一戰，許昌、潁川、譙、沛等地相繼被前燕奪去。

  謝安，字安石，出生於大興三年（320）。他七八歲的時候，他哥哥謝奕做縣令，遇到一個老人犯法，就罰他喝度數很高的酒，老人都喝醉了，謝奕還讓他繼續喝。謝安坐到哥哥謝奕膝旁，勸他說道：「哥哥，這個老翁很可憐，不要再這樣了。」謝奕就放老者走了。

  長大後的謝安氣宇軒昂，樣貌不凡，為人風趣幽默，遇事沉著冷靜，當時京師中人都仰慕謝安的風采，喜歡模仿他的舉止。謝安有鼻炎，所以聲音很特別，人們為了能學得像他的聲音，故意用手掩住鼻子說話。

  

  有一次，一個同鄉被罷官，向謝安辭別，謝安問他是否有回家的路費，這個老鄉說道：「盤纏不多，只有五萬把蒲葵扇。」謝安笑著說道：「這個交給我了，你就坐等收錢把。」他拿起一把扇子，在鬧市中轉了一圈，士人和百姓看到了，覺得謝安拿著蒲葵扇的樣子很帥，很有風度，於是爭相購買，蒲葵扇的價格瘋漲了數倍，他的老鄉就這樣賣掉了手中的蒲扇，掙到了足夠的路費。

  謝安也很擅談玄，他曾拜訪名士殷浩，問殷浩道：「我們用眼睛去觀察萬物，萬物是否就進入眼睛了呢？」殷浩沒有回答上來。

  出身名門，自身又有名氣，謝安自然是各路官家爭搶的人物，但謝安並不願意受官場約束，朝廷多次徵召，他均不到任，後來乾脆到會稽的東山（大概在今浙江紹興市上虞區）隱居起來，每日和王羲之、孫綽、許詢及和尚支遁等人寄情山水，吟詩作賦，好不痛快。王羲之的《蘭亭集序》中，對他們一行人集會於山野之間的事也有記載。

  有次，謝安和王羲之、孫綽等人出海遊玩，船行駛了一會後，海面上突然風起浪涌，王羲之等人都驚恐不已，大喊快點調轉船頭回家去，謝安卻神情淡定，吟詩長嘯，船夫見他不懼怕，也就繼續向前行駛。很快，風更急浪更大，眾人都坐不住了，嚷嚷著要回家，謝安這才慢悠悠地說：「再往前走，恐怕就回不去了。」船夫於是掉頭。謝安這種處變不驚的性格特點，為他以後在和桓溫的鬥爭及淝水之戰中取得勝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晉廷對謝安寄予厚望，希望他早日出山，甚至有士大夫說出「安石不出，當如蒼生何」的話。總之，謝安在當時的名氣非常大。

  當初家族聚會，謝家兄弟中有幾個都做了高官，在座上格外的耀眼，謝安的妻子劉氏半開玩笑半抱怨地對隱居中的謝安說道：「這才是大丈夫的樣子。」謝安捏著鼻子，做了個鬼臉道：「恐怕以後我免不了要像他們那樣啊。」說是這樣說，他一點也不著急，照常在東山喝酒吟詩，照常欣賞歌伎們美妙的歌聲和舞蹈。

  但現在弟弟謝萬被免官，加之之前哥哥謝奕去世，謝家眼看要走向沒落，謝安決定出山挽救家族，讓謝家繼續輝煌之路。這時候他已經四十一歲了，正好桓溫徵召他到府中任司馬，加上謝家和桓家關係不錯，桓溫也和謝奕交情頗好，所以謝安乾脆利落地答應了。他收拾行囊，要從新亭出發到桓溫府中報到了，不少人前來送行。中丞高崧和謝安開玩笑道：「卿多次違背朝廷旨意，高臥東山，大家都說『安石不出，將如蒼生何』，蒼生今亦將如卿何！」謝安微微一笑，並不答話。成語「東山再起」就出自謝安出山的故事。

  謝安到了桓溫府上後，受到桓溫很高的禮遇。桓溫給他安排了寬敞的辦公房間和舒適的住宿房間，房間內鋪上地毯，辦公桌也是最新購置的，筆墨紙硯等辦公用品都是採購市面最好的。

  桓溫和初到府上的謝安在一起興致勃勃地交談，兩個人都是名士，一談就談了大半天。後來謝安告辭出門，桓溫還意猶未盡地對左右的人說道：「你們曾經見過我有這樣的客人嗎？」

  他們兩人互相欣賞，相處融洽。有次桓溫到謝安處，謝安正在梳頭，他見桓溫來了，急忙取來衣服和頭巾，桓溫說道：「不用如此麻煩，戴個帽子就行了。」還有次桓溫生病，謝安前去探望，從東門入，桓溫遠遠看見謝安的身影，讚嘆道：「我的門下很久沒有如此人物了。」

  不過謝安在桓溫府上也遇到了一次小尷尬。一天，桓溫和謝安、名士郝隆在一起閒談，這時候有人送來了一束藥草，桓溫就問他們道：「這種草藥叫小草，又叫遠志，為什麼會有兩種稱呼？」謝安沒有立即回答。郝隆說道：「這好解釋，在山中的時候它叫遠志，出了山就叫小草了。」謝安聽出這是有點諷刺自己的意思，當即臉就紅了。桓溫哈哈一笑，打圓場道：「郝參軍真會開玩笑。」

  郝隆博學多才，為人風趣幽默。那時候在七夕當天，讀書人會把書籍拿出來晾曬，有錢人則會把綾羅綢緞拿出來晾曬，但郝隆在這一天卻腆著個大肚子，在椅上悠閒地躺著曬太陽，有人問他這是為什麼，他說道：「我這是在曬書。」眾人聽了哈哈大笑。

  謝安只在桓溫府上待了不到兩年。弟弟謝萬去世，他藉口處理弟弟的喪事歸家，後被朝廷任命為吳興郡太守，後被徵召為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