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節 司馬乂被烤

  太尉司馬乂帶著惠帝打敗了司馬穎後，回軍迎擊攻入洛陽的張方，張方的士卒遠遠看到皇帝的御駕來了，懾於皇帝的龍威，全都畏縮不前，繼而後撤，司馬乂的軍隊趁機追殺，張方部隊大敗，被殺死五千多人。

  張方軍隊撤退到洛陽西邊的十三里橋駐紮，士兵們都惶恐如驚弓之鳥，想連夜逃走，張方不服輸，給大家打氣道：「勝敗是兵家常事，善用兵者會轉敗為勝，我們要出其不意，不退反進，構築工事，這才妙計啊！」眾將士一聽有道理，就趁夜色掩護，悄悄逼近距洛陽城七里處，修築了多層堡壘，搶奪外面倉庫的糧食作為軍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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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司馬乂。獲勝後，他本認為張方已經不足為慮，現在突然接到了張方在城外構築堡壘的消息，趕緊率領軍隊進攻，卻沒有攻克。朝廷大臣認為司馬乂、司馬穎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他們的矛盾是可以調和的，就派能說會道的中書令王衍等人到司馬穎那裡勸說，說如果司馬穎罷兵，可以把全國一分為二，他和司馬乂各占一方，但司馬穎不答應。司馬乂又親自給司馬穎寫信要求和解，司馬穎回信說：「如果你殺了皇甫商等人，我就率兵回鄴城。」殺了皇甫商就是斬了自己的左膀右臂，這條件司馬乂當然也不能接受。

  談不攏就繼續打吧，司馬穎親自率兵進攻洛陽。另一方面，張方壞點子多，他命人把千金堨（古代水利工程）中的水放掉，使洛陽城內水井枯竭，舂米的水碓也因無水可用而停止工作，朝廷無奈，只能發布動員令，讓王侯公爵家中的奴婢動手搗穀米以供應軍糧。但城池被包圍，城中糧食漸漸短缺，每石米的價格被抬升到一萬錢；不僅糧食短缺，人員也一樣，於是一品官員不在軍營的，家中十三歲以上的男子全部充當後備役部隊，又徵調奴僕充實軍隊。總之，為了抵禦來自司馬穎和張方的攻擊，洛陽全城動員。

  司馬乂府中主簿祖逖對司馬乂說道：「雍州刺史劉沈忠義可嘉，善於用兵，他的兵力足以對付河間王司馬顒，您應當命劉沈出兵，這樣司馬顒出於自保，必定會召張方回去救援，這是上策。」司馬乂同意了。劉沈接到皇帝的命令後，命人騎快馬向各郡傳達，各郡紛紛響應。劉沈組織自己治下七個郡的一萬多將士，向長安進發。

  司馬乂派皇甫商拿著惠帝司馬衷的親筆詔書秘密出發，去金城郡太守游楷等處讓他們停止攻打皇甫重，並命令皇甫重出兵討伐司馬顒。皇甫商化妝成普通百姓，低調行路，走到了新平郡（今陝西彬縣）。無巧不成書，他在這裡遇到他的一個堂外甥，而這個堂外甥又一直非常憎恨皇甫商，就向司馬顒告發了皇甫商的行蹤。司馬顒大喜，平時找都找不到的人，今天竟然得來全不費工夫，立即命人逮捕了皇甫商，將他斬首。

  司馬乂依仗洛陽城池堅固，多次擊退司馬穎的攻勢，斬殺六七萬人。即使是在戰事最緊張的時候，司馬乂對皇帝司馬衷也非常尊重，禮節一如平常。城中糧食日漸匱乏，但將士們依然頑強抵抗。張方這邊吃不消了，他認為洛陽攻陷不了，打算帶部隊回長安。但正在這個時候，洛陽城內突然發生變故。

  殿中各將領和三部司馬疲於奔命，起了異心。他們認為這樣下去肯定不是張方的對手，不如幹掉司馬乂投降張方，於是左衛將軍朱墨等人逼著東海王司馬越牽頭，於太安三年（304）正月二十五日突然沖入司馬乂大營，逮捕了司馬乂。

  二十六日，司馬越在稟告司馬衷後，解除了司馬乂所有官職，把他囚禁在金墉城，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永安」。但是等他們打開洛陽城門以後，才發現張方的軍隊已經疲憊不堪，軍容不整，根本不是皇家軍隊的對手，一些將領們有些後悔，打算解救司馬乂，集結隊伍重新對抗張方。司馬越害怕司馬乂出獄後報復自己，決定殺了他，斷絕大家反攻的想法。黃門侍郎潘滔派人將城內的事秘密通知了張方，對司馬越說道：「王爺不用擔心，自會有人替您除去隱患。」

  太安三年（304）正月二十八日，張方部將郅輔率領三千大軍到金墉城帶走了司馬乂。張方為人極為殘忍，司馬乂被帶到大營後，張方命人點起大火，把司馬乂架起來放到火上。司馬乂被活活烤死了，死時年僅二十八歲，他的慘叫聲傳出去很遠，就連張方的士兵聽到後也無不落淚。八王之亂中第五王的統治終結了，當權一年又兩個月。司馬乂被埋葬到洛陽城東，他的舊屬只有劉佑一人前去送葬。張方倒是覺得劉佑是個義士，沒有追究。

  大將軍司馬穎率軍進入洛陽，大概出於安全考慮，很快就又返回了鄴城，讓朝中公卿大臣都到鄴城向他請罪。司馬衷下詔任命司馬穎為丞相，司馬越為守尚書令（即代尚書令）。司馬穎派奮武將軍石超率軍五萬把守洛陽的十二個城門，把朝中過去和自己有過節的人全部殺掉，宮廷禁衛軍也全部換上了自己的嫡系部隊。他上書奏請任命盧志為中書監，但仍讓他留在鄴城，處理丞相府的日常事務。

  河間王司馬顒本在鄭縣（今陝西華縣）駐紮，聲援張方部隊，聽說雍州刺史劉沈率軍進攻長安，便派軍迎戰，結果大敗，驚慌之下趕緊退守長安，並急召張方回軍。張方命士兵在洛陽擄掠了官家私家的奴婢一萬多人後匆忙西歸，半路軍中缺糧，就把人殺了混在牛馬肉中充飢，場面慘不忍睹。

  劉沈率軍渡過渭水，所向披靡，司馬顒屢戰屢敗。劉沈派安定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帶五千精兵殺入長安城內，一直衝到司馬顒軍營前，他自己帶兵作為後援，可是卻因故未能按時到來。馮翊太守張輔發現衙博等人是孤軍奮戰，後繼無援，大喜，帶部隊攔腰攻擊，衙博和皇甫澹不敵被殺，剩下的殘餘士兵逃出長安。

  張方派他的部將敦偉夜襲劉沈，劉沈不敵，被敦偉抓獲，帶到司馬顒面前。劉沈對司馬顒說：「您對我有知遇之恩（司馬顒曾經讓劉沈做軍師），但君臣之間的大義更重。我被您抓住，今天縱然被剁成肉醬，也無怨無悔。」司馬顒聽後暴跳如雷，命人對劉沈先施以鞭刑，而後腰斬。新平太守張光多次為劉沈出謀劃策，司馬顒質問他，張光說道：「就是因為劉沈不採納我的計策，大王才能有今天的勝利！」司馬顒哈哈大笑，認為他是個人才，邀他一起喝酒作樂，還上書推薦張光為洛陽的右衛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