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節 嵇侍中血

  太安三年（304）二月十七日，丞相司馬穎上書請求廢黜皇后羊獻容（司馬穎和羊獻容的父親有仇），惠帝哪裡敢不答應，便把羊獻容軟禁在金墉城。這是羊獻容第一次被罷黜，此後她數次沉浮，成了中國歷史上被廢立次數最多的皇后。司馬穎又讓惠帝廢黜了皇太子司馬覃，仍舊讓他做清河王，為自己做皇位繼承人掃平道路。

  司馬穎和司馬顒表演起了雙簧。司馬顒表奏惠帝，請求立丞相司馬穎為皇太弟，其實這就是走個程序，惠帝哪裡能做得了主，於是三月十一日，惠帝下詔立司馬穎為皇太弟，兼任都督中外諸軍事，並保留丞相職務。這樣一來，司馬穎就成了皇帝位置的合法繼承人，依照曹操輔佐漢朝皇帝時的舊例，皇帝御用的車轎、服裝及用品等全都遷到鄴城。惠帝又下詔命司馬顒擔任太宰、大都督、雍州牧。

  司馬穎把皇宮裡的精銳弄到了丞相府，把皇宮的宿衛兵換成自己的嫡系。他不把惠帝放在眼裡，越權的事越做越多，還重用人品很差的孟玖等人，朝中大臣深感失望。

  司空東海王司馬越與右衛將軍陳眕（zhěn，金谷二十四友之一）以及司馬乂過去的部將上官巳等謀劃討伐司馬穎。太安三年（304）七月一日，陳眕率兵攻入雲龍門，用皇帝詔書召集文武百官和禁衛軍將士，下令討伐司馬穎。奮武將軍石超逃回鄴城向司馬穎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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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司馬越等人的主張下，七月三日，惠帝大赦天下，恢復皇后羊獻容和皇太子司馬覃的地位。七月四日，東海王司馬越親自擔任大都督，侍奉惠帝北征司馬穎，並徵召前侍中嵇紹到惠帝身邊服侍，官復原職（之前嵇紹被司馬穎罷免了）。臨行前，侍中秦准問嵇紹：「這次前去，安危難以預料，您備有好馬嗎？」他的意思是有了好馬好逃跑。嵇紹嚴肅地答道：「聖上發正義之師親征，司馬穎等一定望風而逃。倘有意外，我還有氣節在，我用不著好馬！」

  司馬越發布檄文徵召各地勤王之師，各地軍隊不斷趕來，到安陽（今河南安陽市）地界時，部隊已經達到十幾萬，聲勢浩大，鄴城內慌亂不已。司馬穎想逃跑，掾屬步熊勸阻他，說自己會道術，可以撒豆成兵，司馬越必敗。司馬穎心下稍安，又召集屬下商討計策。司馬王混、參軍崔曠主戰，但東安王司馬繇說道：「當今天子御駕親征，我們最好放下武器，穿著喪服出城請罪。」司馬穎再三權衡，還是決定迎戰，派出石超率五萬將士駐紮盪陰（今河南湯陰縣）。

  陳眕的兩個弟弟陳匡、陳規身在鄴城，他們決定棄暗投明，從鄴城逃了出來。司馬越問他們鄴城內的情況，他們說鄴城內現在分歧嚴重，已經人心離散。司馬越一聽司馬穎不過如此，就放鬆了戒備。七月二十四日，石超的軍隊突然殺來，勤王大軍措手不及，兩軍混戰，王師大敗，連惠帝的面頰都被冷箭射傷了，左右侍從都四散奔逃。

  這時候嵇紹正好趕到，他整理了衣冠下馬，登上皇帝御車，用身體護住惠帝。石超的士兵把嵇紹拉到車轅上準備殺害，惠帝大喊道：「這是忠臣，不要殺！」（這也證明惠帝也沒有傻得一塌糊塗。）那士兵沒有停手，只回答道：「我們奉皇太弟（司馬穎）的命令，只放過陛下一人。」說罷沒有猶豫就把嵇紹殺了，鮮血濺到了惠帝的衣服上。惠帝受到驚嚇，從車上滾落到草叢中，攜帶的皇帝印信都丟失了，十分狼狽。

  石超把惠帝迎到自己軍營中，不敢怠慢。惠帝又餓又渴，石超送上水，還讓下人送上了秋桃。下人要為惠帝洗衣服，惠帝說道：「上面有嵇侍中的血，不要洗了！」九百多年後，南宋文天祥的《正氣歌》里有一句「為嵇侍中血」，說的就是這一事件。

  嵇紹被殺的時候五十二歲，後來被追封為侯爵，賜一畝墓地。嵇紹是嵇康的兒子，跟他父親一樣也是有名的帥哥，成語「鶴立雞群」就是指的他。

  司馬穎派盧志迎接惠帝。七月二十五日，惠帝進入鄴城，司馬穎代表皇帝宣布大赦，改年號為「建武」，轉頭就殺了曾勸他投降的東安王司馬繇等人。司馬越逃奔到下邳（今江蘇古邳鎮），徐州都督東平王司馬楙拒絕接納他，於是司馬越逃回到了自己的封國東海國（今山東郯城縣北）。

  陳眕、上官巳等人尊奉司馬覃，堅守洛陽。

  司馬穎認為司馬越兄弟（司馬越、司馬騰、司馬略、司馬模）都是人才，在宗室中享有聲望，下令招司馬越前來，司馬越不接受。前奮威將軍孫惠給司馬越寫信勸他結交忠於皇室的藩王和軍政大員，共同效忠皇室，司馬越讓孫惠擔任記室參軍（掌管起草軍隊文書）。

  北軍中候（宿衛兵頭領）苟晞投奔征南將軍范陽王司馬虓，司馬虓私自任命苟晞為代兗州刺史。

  司馬家的這些親王個個心懷鬼胎，新一輪的爭鬥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