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張華難封

  太康三年（282）正月，司馬炎任命張華領護烏桓校尉、安北將軍、都督幽州諸軍事，持節。

  張華（232—300），字茂先，范陽方城（今河北固安縣）人，他父親張平是曹魏時期漁陽郡（今北京密雲區西南）的太守。張華年少時家庭遭遇變故，變得非常貧困，只能以放羊為生，但他沒有放棄學習，堅持讀書，同時加強自身修養，做事小心謹慎，遵從禮儀。同郡的名士盧欽發現了張華的才華，很器重他。長大後的張華學識深厚淵博，擅作詩賦，辭藻華麗，對星象占卜之類也頗為精通。同鄉人劉放也很欣賞張華，不介意他家境貧寒，把女兒嫁給了他。

  起初張華並不出名，便寫了《鷦鷯賦》來寄託自己的志向。鷦鷯（jiāo liáo）是一種小型的鳥類，體長約十厘米，是一種善於鳴叫的鳴禽，性極活潑而又怯懦，很善於隱蔽。《莊子·逍遙遊》中說：「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張華的這篇《鷦鷯賦》被當時的名士、竹林七賢之一阮籍看到，阮籍讚嘆道：「他有輔佐君王的才幹！」被名士欣賞、讚揚，張華此後的名氣逐漸響亮起來了。

  張華被漁陽太守鮮于嗣推薦，任太常博士，這是個掌管禮法的官，官職不高。後來盧欽把他推薦給司馬昭，轉任河南尹丞，還未上任，又被授職佐著作郎(1)，不久又遷為長史，兼任中書郎。張華對於朝政所發表的意見以及所上的奏章，大多都被採用。司馬炎稱帝後，拜張華為黃門侍郎，他從此成為皇帝近臣。

  張華博聞強識，記憶力超強，對古今大事了如指掌。司馬炎曾向張華詢問漢朝宮室制度及建章宮(2)中千門萬戶的情況，張華不但對答如流，而且還能在地上畫出圖樣，旁聽者被他的講解折服，司馬炎也深感驚異。時人把張華比作是春秋時鄭國的良相子產。

  張華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總能解答一些別人不懂的事，編纂有中國第一部博物學著作《博物志》。洛陽有戶人家有個銅盆，會自鳴，人們都以為是有妖作怪，張華看過後說道：「這是因為洛陽宮殿內有一口鐘，厚度和這個盆一樣，宮中敲鐘的時候，這銅盆也跟著響罷了，如果把這個銅盆挫得薄一些，就沒事了。」主人照著做，果然銅盆不再響了，頓時張華被大家看作神人。其實我們現在知道，這是共振的道理，但在那時候張華就能判斷準確，真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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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始六年（270）的時候，張華被任命為中書令，後又加散騎常侍。當時吳國未滅，司馬炎經常和羊祜討論伐吳大計，朝中大多數人都不贊同，只有張華等極少數人贊同。等到要伐吳的時候，司馬炎讓張華兼任度支尚書，方便輜重糧草的調度運輸。伐吳成功後，張華晉升為廣武縣侯，封邑增加一萬戶。

  張華在當時名氣很大，又有才幹，大家都認為他應該擔任三公級的高官，這引起了奸臣荀勖、馮紞 的嫉妒，再加上之前張華和馮紞 的弟弟馮恢也有過節，他們便要找機會給張華下絆子。碰巧有一天，司馬炎問張華道：「我百年之後，誰可以擔當大任？」張華沒能看出司馬炎的心思，想一想腦筋有問題的太子司馬衷，實話實說：「可以託付給齊王司馬攸。」張華的回答讓司馬炎很不高興，心裡有種隱隱的惱怒。荀勖他們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從這裡入手挑撥離間，司馬炎便對張華更不滿起來。太康三年（282）正月，司馬炎決定把張華逐出朝廷，於是命他出任都督幽州諸軍事，到北部安撫胡人，就是我們在這節開頭提到的事。

  張華到任後安撫有方，外族的百姓都來投靠，就連馬韓、新彌這樣靠山臨海，離幽州四千多里，歷代從不曾歸附的二十多個國家，都派遣使者朝拜進貢。這下張華的聲望更高了，司馬炎懷念起他的能力，打算把他召回朝廷任職。

  有一天馮紞 和司馬炎在一起閒聊，聊到了鍾會，馮紞 藉機說：「鍾會之所以謀反，太祖（司馬昭）要負責任。」司馬炎沉下臉來，訓斥道：「你怎麼敢這麼說！」馮紞 脫下官帽，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臣罪該萬死，但請允許我把話說完。漢高祖劉邦把幾位異性王（韓王韓信、楚王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燕王盧綰）屠殺殆盡，光武帝劉秀壓制各位開國將領，因而這些將領能得享天年。正是因為皇帝對他們褒貶的不同，才使他們最後走上不同道路。鍾會的才能、謀略都不算太出眾，可是太祖對他還是不斷地讚揚、提拔，把大軍託付給他，使鍾會自認為謀劃周密，而他的功勞又大到難以賞賜（滅蜀），於是就叛逆了。假使太祖任用他的小才能，讓他為國效力，又設法去控制他，叛逆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司馬炎聽得連連點頭。馮紞 看時機差不多了，又磕了一個頭，說道：「陛下既然同意了微臣的話，就應當想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要讓像鍾會那樣的人再導致覆滅的老路。」司馬炎一聽，感覺他話裡有話，問：「現在難道還有像鍾會那樣的人嗎？」馮紞 請左右全部退下，然後說：「陛下的謀臣之中，是有那麼一位在天下有顯著聲望，據守一方，手握重兵的人，請陛下仔細思慮。」

  馮紞 也講究策略，沒有點張華的名字，而是讓司馬炎自己猜。司馬炎沉默不語，按照馮紞 的標準一一過濾，從此就不再提徵召張華回京的事了。

  (1) 著作郎，屬於中書省，負責編修國史。佐著作郎，是著作郎的助手。

  (2) 建章宮，漢武帝劉徹於太初元年，也就是公元前104建造的宮苑，其遺址位於如今的陝西西安市未央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