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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次上書懇辭王位,終成大百科全書式學者

2024-10-11 12:18:51 作者: 歷史君

  01 著作等身

  因多才多藝被英國科學技術史專家李約瑟稱為「東方文藝復興式的聖人」的中國人只有一位,他就是明代著名科學家朱載堉。

  朱載堉在科學技術方面的偉大成就,至今無人超越。《明史·藝文志》載,朱載堉共著有《樂律全書》四十卷、《嘉量算經》三卷、《律歷融通》四卷、《音義》一卷、《萬年曆》一卷、《萬年曆備考》二卷、《歷學新說》二卷等,內容涉及音樂、天文、曆法、數學、舞蹈、文學等,後人稱他「是一個可以與李時珍、宋應星、徐光啟、徐霞客齊名的重量級科學家,同時也是一位大百科全書式的學者」。

  朱載堉還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精確計算出北京的地理位置(北緯39°56′,東經116°20′)的人;早在萬曆十二年,朱載堉就證明了勻律音階的音程可以取為二的十二次方根(十二平均律),比歐洲人早了幾十年,後人評論說「這一發現徹底解決了困擾人們千年的難題,是音樂史上的重大事件,現代樂器的製造都是用十二平均律來定音的」,他因此被稱為「律聖」。

  02 獨處土屋十九年

  這個明太祖朱元璋的九世孫,不僅是大百科全書式的學者,膽子也大得令人刮目相看——敢與皇權「作對」。

  事情起因於他的父親鄭恭王朱厚烷。和歷史上大多數剛直的人一樣,剛直不阿的朱厚烷也沒有好下場,他只不過給皇帝提了點意見,就被抓到中都鳳陽軟禁起來。這使時年十五歲的朱載堉感到不可思議:我爹只不過沒有像其他藩王那樣投皇帝所好,既未大逆不道也未貪贓枉法,只不過上書規勸皇上要修德講學,不要大興土木,更不要相信什麼神仙,就被好心當成驢肝肺,這也太離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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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聰明的小朱應該明白,他爹給皇帝提意見引發「聖怒」,沒被砍頭已經是萬幸了,他應該感恩,然後「欣然接受」。然而,繼承了父親基因的朱載堉卻選擇了對抗,只不過這種對抗與起兵造反等相比溫柔多了。

  他的對抗方式是,在他父親的王宮鄭王宮外面建一座小土屋,然後向全世界莊嚴宣告:我小朱從此就在這裡住下了,我爹一天不放回來,我一天不回宮!

  某種程度上說,這種軟對抗比硬對抗還讓人下不來台,何況小朱選擇這種對抗方式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十九年。關鍵是他的對抗對象不是一般人,是皇帝,他挑戰的實際上是皇權,說他膽子大,一點也沒冤枉他。

  話說小朱建的那間土屋,那可是一間真正的土屋,家(如果可以算家的話)徒四壁不說,甚至連床都沒有,只有禾稈編成的蓆子,可他一住就是十九年(「痛父非罪見系,築土室宮門外,席藁獨處者十九年,厚烷還邸,始入宮」)。

  03 舅父影響

  整整十九年,他是如何度過這漫長歲月的?

  實際上,十九年對他來說並不漫長,甚至還嫌不夠,清貧到了極點的小屋生活與他的樂趣相比,根本不算什麼。他的樂趣就是做學問。

  小朱對學問的興趣如此之大,與其舅父何瑭的影響不無關係。

  何瑭是明代著名理學家,官至禮部尚書。他博覽群書,學識淵博,對天文、數學、音律甚至兵法都有很深的研究,一生著述頗豐,計有《柏齋文集》《陰陽管見》《樂律管見》《儒學管見》《醫學管見》《兵論》等。

  雖然這個舅父去世的時候,朱載堉只有七歲,但是舅父短暫的教誨和豐厚的著作使他深受影響和啟發,發下宏願:長大後,我也要成為舅父那樣的人!

  朱載堉對科學技術的濃厚興趣,正是那時候養成的。這說明對一個孩子來說,「領路人」多麼重要。

  而對一個潛心學問的人來說,最寶貴的莫過於時間。在小土屋「隱居」的十九年時間,也就成了朱載堉這輩子最寶貴的財富,那裡又無人打攪,也無瑣事纏身,舅父的著作,成了陪他度過漫長歲月的最好伴侶,「靜居多暇,讀其書而悅之」。

  04 七辭王位

  朱載堉的父親一關就是十九年,直到十九年後的1567年(明穆宗隆慶元年),換了一個皇帝,他父親才被無罪釋放。

  既然「贏」了,那就履行當初的「諾言」,回到父親的王宮吧。

  回宮後,朱載堉的興趣仍然在科學研究和著述上。為了潛心於事業,他甚至連王爺都不想當——萬曆十九年(1591),他父親朱厚烷病逝,其王位應由朱載堉繼承。可是他不感興趣,上書皇帝「懇辭」:王位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給我的兄弟吧。

  從他父親去世那年起,直到萬曆三十四年(1606),長達十五年時間裡,朱載堉先後七次上書(十五年七疏)辭爵,當時的神宗皇帝才允准。

  辭爵之後不久,朱載堉就搬出王宮,遷居懷慶府,從此拋開一切世俗和紛擾,潛心著述,過著純學者式生活。

  人生最快意的事情,莫過於能夠按照自己選擇的道路走下去,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朱載堉又贏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成了實實在在的「輸家」,因為他的淡泊名利,連他的朋友都看不起他。

  比如有一年,他去參加一個富豪朋友的酒宴,對方連他送的禮看都不看一眼,並且直接把他安排在下座。而這個下座,不僅是身份卑微之人的「專座」,還無酒無肉,最多只有一點素菜。他孤零零地坐在下座,和推杯換盞、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其他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感慨系之,回去後他寫了一首小曲,對貧富差別和人情冷漠進行了有力的鞭撻:

  【中呂·山坡羊】富不可交

  勸世人,休結交有錢富漢。

  結交他,把你下眼來看。

  口裡挪肚裡攢,

  與他送上禮物,只當沒見。

  手拉手往下席安,

  拱了拱手,再不打個照面。

  富漢吃肉,他說:「天生福量。」

  窮漢吃肉,他說:「從來沒見。」

  似這般冷淡人心,

  守本分,切不可與他高攀。

  羞慚,

  滿席飛盅,轉不到俺跟前。

  羞慚,

  你總有銀錢,俺不稀罕!

  你再有錢,俺不稀罕,因為你除了有錢,什麼都沒有,而我有的,你不可能有。我窮,但操守不窮,你有錢,可是你沒操守!

  真正的人生贏家,不在於占有了多少物質財富,而在於為這個世界貢獻了多少精神財富。

  萬曆三十九年(1611)四月初六,朱載堉病逝,終年七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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