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父不死 魯難未已

  就在齊桓公在北方抗擊蠻夷的時候，發生了一段小插曲：魯國內亂了。雖說春秋本來就很亂，不必大驚小怪，但是魯國這次內亂的始作俑者「慶父」，是魯桓公的庶長兄（庶子出身，比嫡子年長），他也由此成為中國歷史上亂臣賊子的終極形象代言人。

  古代大臣相互罵人，一般都是這種套路：

  大臣A：你是個慶父一樣的亂臣賊子！

  大臣B：我看你才是慶父一樣的亂臣賊子！

  慶父的名字變成了政治上罵人的髒話，使用頻率之高，超乎想像。慶父之所以成名，這還得從他的情人——魯莊公的夫人哀姜說起。

  話說哀姜是齊襄公的女兒，作為公主的她，長得美若天仙。同時哀姜也繼承了父親齊襄公私生活混亂的基因。之前我們說過齊國公主威力猛、破壞強，一旦投送到別國，輕則喪命，重則國亂。哀姜的兩位姑姑文姜、宣姜用自己爆表的戰鬥力證明了這一點，文姜害死了魯桓公，宣姜點燃了衛國內戰的導火索。

  魯莊公不愧是魯桓公親生的，毫無保留地繼承了父親的好色性格。魯莊公明知父親被身為齊國公主的母親害死，但他記吃不記打。聽說齊國公主哀姜貌美，親自到齊國提親。提完親後，還念念不忘，打著去齊國訪問的名義與哀姜見面。魯莊公的做法違反禮制，但他不在乎，只想儘快把美人娶回家。

  哀姜貌美是貌美，但並不代表生育能力強。哀姜一直不孕不育，在那個沒有試管嬰兒的年代，魯莊公也就沒有了嫡長子繼承人。

  這時候哀姜的陪嫁媵（yìng）女叔姜發揮了重要作用。「媵女」是娶大老婆時的贈品，各個諸侯國在嫁女兒時，考慮到萬一自己的女兒無法生育，就會找家族內同姓女子做媵女，其實就是一起嫁過去的備胎老婆。媵女的身份地位低於正妻、高於妾，也是明媒正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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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媵女叔姜為魯莊公生了公子啟方，沒有生育能力的哀姜也並沒有閒著，她和自己的大伯哥慶父搞起了婚外情。另外，魯莊公在外面還有一個私生子叫公子般，魯莊公很喜歡公子般，公子般比公子啟方歲數大，是長子。

  公元前661年，哀姜嫁給魯莊公的九年後，魯莊公得了重病快要死了。由於公子啟方是媵女叔姜生的，是庶子，魯莊公就想立自己喜歡的公子般為國君，但他很是擔憂，按照以往經驗，沒有嫡長子，各方勢力就會蠢蠢欲動覬覦王位。

  很快魯莊公的三個兄弟隆重登場，他們是慶父、叔牙、季友。這三人不光參與這次王位爭奪，在魯國歷史上還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三桓」（這三人和魯莊公都是魯桓公生的，所以叫「三桓」），這個名字不僅讓後來的大聖人孔子聽到會咬牙切齒，更讓後世的魯國國君悲憤不已。因為這三家的後世子孫，直接把魯國國君架空了。

  魯莊公和季友是文姜生的，關係很好。慶父與叔牙則是魯桓公小老婆生的，這兩人是穿一條褲子的，魯莊公尤其對他倆不放心。而慶父又是兄弟四人中歲數最大，勢力也最大的，不好動。重病在床的魯莊公特意召比較傻的叔牙進宮，表面是諮詢繼承人的事，實則檢驗他是否有異心。

  魯莊公面露善意地問叔牙：「我死後，誰適合當國君？」

  稍有點政治頭腦的人，面對如此暗藏殺機的問題，都會立刻跪在地上哭喊說「國君你不會有事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把這事糊弄過去。實在糊弄不過去，就對天發誓，堅決擁護國君的孩子。然而叔牙想都沒想只回答了一句話，就把自己判了死刑。

  叔牙說：「慶父有才能，可以當國君！」

  只能說叔牙屬於政治低能兒，說話不經過大腦。魯莊公還有幾個兒子，按照宗法制，除非魯莊公兒子都死光，才能輪到慶父。魯莊公聽完叔牙的話，內心起了殺機。

  隨後，魯莊公為檢驗胞弟季友的忠誠，也召他入宮，問了同樣的問題。

  季友斬釘截鐵地說：「我以死侍奉公子般為國君。」

  魯莊公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他現在要交給胞弟季友一項任務。

  魯莊公說：「剛才叔牙說，慶父有能力，適合當國君，你明白了吧？」

  季友聽完後，心領神會，立馬派人用毒酒殺死了叔牙，斷掉了慶父的左膀右臂。

  公元前662年的八月初五，魯莊公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一生中有幾次重大危機，但都平安度過。雖算不上一代英主，但也不是昏君。他和普通人一樣，只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他不希望自己死後魯國洪水滔天。魯莊公死後，在季友的輔佐下，公子般繼位魯國國君。但是魯莊公還是算錯了。

  不到兩個月時間，公子般就被心懷不滿的慶父與哀姜密謀殺死。慶父和哀姜立了叔姜的兒子公子啟方，這就是魯閔公。慶父與哀姜因此就成了魯國大權的實際控制人。

  這次動亂中最慘的就是魯莊公，早該入土為安的他，因大家忙著搶王位把他給忘了，魯莊公躺屍躺了十一個月才埋土裡。

  齊國大臣仲孫以慰問的名義來訪問魯國。回國後齊桓公特意召見仲孫，詢問魯國情況。仲孫回答的第一句話，竟成為兩千年來罵亂臣賊子的口頭禪。

  仲孫說：「慶父不死，魯國的動亂就不會停止（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齊桓公驚訝地問：「這傢伙這麼厲害！如果想除掉他，該怎麼辦呢？」

  仲孫平靜地說：「如果這個人還要繼續製造禍亂的話，最後他會自取滅亡，你就等著看吧！」

  仲孫的話很快就被印證。權力是欲望者的春藥，慶父與哀姜作為色膽包天、謀逆弒君之人，內心已徹底瘋狂，他們不僅要大權，更要國君之位。

  就在魯閔公繼位的第二年，慶父為了自己的國君之夢，又派人暗殺了魯閔公。

  前後兩任國君被殺，老是換領導人不是個事，魯國上下徹底憤怒了，發生了暴動。慶父發現自己在魯國混不下去了，和老情人哀姜大難臨頭各自飛。慶父跑到了莒國，哀姜跑到了邾國。

  跑是跑不掉的，憤怒的魯國人要莒國交出慶父，慶父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上吊自殺了。帶著自己的君王夢，去見列祖列宗了。

  好面子的齊桓公，聽說自家侄女把魯國搞得雞飛狗跳，他執意為魯國主持公道。其實齊桓公自己的私生活也很亂，但是為彰顯霸主地位，犧牲一下侄女也是可以的，反正不是自己親生的。齊桓公命令邾國把哀姜交給齊國處置。就在被引渡回國的半路上，哀姜被齊桓公下令處死了。

  榮華富貴夢一場，猶如過眼雲煙。慶父與哀姜的結局是他們咎由自取的。對於齊桓公來說，魯國內亂只是眼皮子底下的小事，而真正令他頭疼的是從遙遠的南方，來了一個實力不相上下的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