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總攬一切大權
2024-10-11 12:14:14
作者: 丁易
朱由檢信任特務的具體辦法,便是將一切軍政大權交給特務去管理監督,已有的特務機構,儘量加強,已經停辦的機構,重新再設。
加強廠衛偵緝
其實如東廠和錦衣衛這兩大特務機關,朱由檢對它始終是十分信任的。《明史·刑法志三》稱:
莊烈帝即位,忠賢伏誅,而王體乾、王永祚、鄭之惠、李承芳、曹化淳、王德化、王之心、王化民、齊本正等相繼領廠事,告密之風未嘗息也。
而《明史·陳龍正傳》卷二五八亦稱:
時政尚綜核,中外爭為深文以避罪,東廠緝事尤冤濫。
這種「冤濫」情形如李清《三垣筆記》上所載:
予初入刑垣,鄭司寇三俊(萬曆戊戌建德人)獲譴歸時,予就寓謁問:「刑部何事最冤?」三俊慘然曰:「無過盜情,若欲平反,不過雲秋後處決爾。」予愕然曰:「何謂?」三俊曰:「此皆從東廠緝獲者,司官不敢反,堂官何繇反?惟擇無贓無證情可矜疑者,緩以秋決,或可從容解網也。」相與嘆息久之。
予初入刑垣,聞東廠盜最冤,每廠役獲盜,必加以五毒,擇肥而攀,俟罄擄既飽,然後呈廠。廠上疏皆歷歷有詞,不四日便下部擬,不十餘日便依樣招奏,又不四日便會官處決。曾有一盜赴市,太息云:「我賊也不曾做,如何誣我為盜?」一日,予晤刑部一司官,以平反勸,慘然曰:「不敢。」予曰:「何也?」對曰:「天下有一介不取之官,而無一介不取之吏,若一翻廠招,異日借題羅織,官吏並命矣。」一時干和招災,莫此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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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種「告密」「冤濫」,朱由檢是予以鼓勵的。王之心、曹化淳都曾因緝奸之功,蔭弟侄錦衣衛百戶,而崇禎十四年九月且改稱東廠提督為總督,以重其權。(11)
因為如此,所以那時廠衛橫暴,也不下於魏忠賢時代,錢謙益云:
今上(由檢)龍飛,召用時相(按:指溫體仁)……用其私人掌衛事(按:即體仁義子董琨),屬鍛鍊起大獄,略約如逆奄用顯純故事。(12)
甚至比魏忠賢時還厲害:
烏程(溫體仁)之忮毒,深於逆奄,董琨之周內,精於顯純。(13)
至於那時廠衛緝事的橫暴情形,《明史·刑法志三》所記甚詳:
莊烈帝疑群下,王德化掌東廠,以慘刻輔之,(吳)孟明掌衛印,然觀望廠意,不敢違。而鎮撫梁清宏、喬可用朋比為惡,凡縉紳之門,必有數人往來蹤跡。故常晏起早闔,無敢偶語,旗校過門,如被大盜,官為囊橐,均分其利。京城奸細潛入,傭夫販子,陰為流賊所遣,無一舉發。而高門富豪,跼蹐無寧居。其徒恣行請託,稍拂其意,飛誣立構,摘竿牘片字,株連至數十人。
這種蹤跡「縉紳之門」,那時雖以宰輔之尊亦不能免,如其時閣臣薛國觀便為東廠害死。其實薛國觀也不是個好東西,他曾勸朱由檢加緊廠衛偵緝,反說當時廠衛盡力不夠,這樣便得罪了東廠太監王德化。於是便專門偵緝他的陰事,他的仇人吳昌時也勾結了東廠理刑吳道正,揭發了他的貪賄情形,因此朱由檢便免了他的官。國觀出都回家,重車累累,偵緝的人又報告上去,而東廠派到國觀官邸伺察的人,又得到他招搖通賄情狀,於是便把國觀逮回縊死。(14)還有周延儒之死,也是由於特務的偵緝。當時錦衣衛使駱養性與中官勾結,專察延儒陰事。及至延儒罷歸,養性還不放鬆,天天說他的壞話,終於又逮回,勒令自盡。(15)
薛周兩人陰險貪暴,也和特務差不多,殺死原不足惜。只是特務們的陷告,並不是因為他們貽誤國事,而是由於私仇或是爭寵。同時這兩個人的奸詐,當時也有很多朝臣彈劾,朱由檢都不採納,而特務一言,便予罪死,由此可見當時特務的威勢以及朱由檢信任特務之專了。
廠衛之勢如此,底下爪牙更是橫行無忌。這些爪牙是和流氓地痞勾成一氣的,流氓做他們的外圍,幫著打聽事件,打聽來以後,特務們便拿點錢給他們,叫做「買事件」。但是,哪有這麼多事件可打聽呢?在朱由檢時,這些流氓便去誘人為奸,制出事件,賣給特務。崇禎十五年御史楊仁願便上疏說到這事:
功令比較事件,番役每懸價以買事件,受買者至誘人為奸盜而賣之,番役不問其從來,誘者分利去矣。挾忿首告,誣以重法,挾者志無不逞矣。(16)
以上大多是東廠情形,至於當時錦衣衛呢,其偵察羅織之凶,也並不下於東廠,如:
上寄耳目於錦衣衛,稱為心膂大臣,托采外事以聞。吳金吾孟明,緩於害人而急於得賄,其子邦輔尤甚,每緝獲州縣送禮單,必故泄其名,沿門索賂,賂飽乃止,東廠亦然。嘗有某知縣送銀二十四兩求胡編修守恆(崇禎戊辰舒城人)撰文,時尚未受,亦索千金方已。一時士大夫皆重足而立。(17)
至於奉令出去逮人的時候,更是百端地勒索敲詐。底下的一個實例,是崇禎十三年錦衣校尉奉旨赴南昌逮黃道周時的情形:
旗尉至南昌,闔郡惶懼,姚知府面送公禮五百金,又私禮三百金,伙長袁從先一百金,又錦衣酒席折程折席共三十金,又分犒金吾管家及長隨六十二十餘金。(18)
逮到京以後,自然是下詔獄拷打,有的往往就這樣被打死。有時朱由檢下密旨叫錦衣衛使在獄中暗地殺人。如姜埰、熊開元因言事下獄,「帝怒兩人甚,密旨下衛帥駱養性,令潛斃之獄。養性懼,以語同官。同官曰:『不見田爾耕許顯純事乎?』養性乃不敢奉命」(19)。這件事王士禎《池北偶談》卷五記載較詳:
駱養性字泰如,京師人,崇禎朝為大金吾,熊魚山開元姜如農埰二公俱以直言得罪,下錦衣獄。一日漏下二鼓,一小中官持懷宗御筆至云:「諭駱某,即取熊姜二犯絕命繳。」駱附繳奏旨,略云:「言官雖有罪。常明正典刑,與天下共棄之,今昏夜以片紙付臣殺二諫官,臣不敢奉詔。」帝怒為之霽。
而據熊開元自己所記則是:
二十九日召對,既罪劉宗周等,獨諭金吾駱養性曰:「熊開元必有主使,不行拷訊,是汝不忠。」駱方出,沉吟道上,中使忽以手敕至,則令「取開元、埰畢命,以病聞。」密詔也。駱失色,語同列,同列曰:「是何可殺?璫黨亂政時,田爾耕斃諸言者足鑒也。」明□十二□□取開元百端拷掠,求主者,但舉一腔義憤,及姻朋輩私相感嘆,俛開元勿語者以對。先一拶一百敲,又一夾打五十棍,掠至垂斃,始還獄。初二日又一夾打五十棍,復去衣,打四十棍,自分死矣。金吾法已窮,思之三日,似有鬼神之通,乃以所讞無大礙於首輔者,為一紙,開元所供娓娓千言為一紙同進。並繳書密諭曰:「誠如聖諭,天下只畏臣衙門之刑,不畏朝庭之法,合無將開元發部擬罪,肆諸市朝,始可昭垂後世。」初四日,上以讞詞發閣,延儒叩首曰:「熊開元南人不任刑,今已至矣願付刑曹。」上用其言,下部,且手詔答金吾曰:「開元、埰前詔不必行。」始驚且喜,呼聖明也。(20)
朱由檢這種行為,簡直和魏忠賢時代一模一樣了。
第五章曾經說過朱厚熜喜歡親自指揮特務打問臣下,朱由檢也是如此。如吳昌時就在他面前被打斷腿:
蔣拱宸疏參宜興及吳昌時,內有「通內」一事,為上所最忌。七月二十五日,召府部九卿科道廷鞫,上角素,率太子與定王同訊。呼昌時前,詰其通內,上聲色俱厲。昌時辯:「祖宗之制,交結內侍者斬,法極森嚴,臣不才,安能犯此?」上呼蔣拱宸面質,拱宸戰慄,匍伏不能措一語。上愈怒,叱退拱宸。然上意已有成局,不待拱宸之對質也。昌時始終不為屈,曰:「皇上必欲以是坐臣,臣何敢抗違聖意?自應承受,若欲屈招,則實不能。」上即命內侍用刑,閣臣蔣德璟、魏操德出班奏曰:「殿陛之間,無用刑之例,伏乞將昌時付法司究問。」上曰:「此輩奸黨,神通徹天,若離此三尺地,誰敢據法從公勘問者?」二閣臣奏:「殿陛用刑,實三百年未有之事。」上曰:「吳昌時這廝,亦三百年未有之人。」二閣臣口塞,叩頭而退。內臣遂進,用夾,兩脛皆絕,昏迷不省人事。乃命下錦衣衛獄。昌時已不能行,衛役負之以出。(21)
而那時蔣拱宸說話觸犯了由檢,由檢曾怒「喝聲『打』,司刑者將拱宸當頭一下,紗帽為裂」(22)。橫暴至此,也真是少見的了。
至於其時廠衛緝事的一般情形,自然更是作威作福,無中生有,如崇禎十年;
逮福建興泉兵備曾櫻。廠衛緝事,緝得曾櫻營升事狀,有旨逮問。櫻申辯無此事,人役書札皆偽也。(23)
特務有時還設法拆閱他人信件,作為報告材料。如:
(給事中楊)時化方憂居,通書(戶部尚書)孫居相,報書有「國事日非,邪氛日惡」語,為偵事者所得,聞於朝。帝大怒,下居相岳,謫戍邊。七年卒於戍所。(24)
這樣偵緝真可以說得上無孔不入了,但就憑這樣,由檢還覺得不夠,還自己直接派遣特務出去偵緝。如薛國觀剛罷職的時候,他便曾派人在國觀住所密伺:
當國觀初罷,上令人潛伺有何人先至其寓。中書王升彥往焉,遂執赴詔獄。(25)
又如以袁崇煥事逮錢龍錫入獄,審問時,他也派人去密探。黃宗羲《南雷文約》卷一《大學士機山錢公神道碑》云:
公至廷,辯侃侃,上密遣人詗其語。
這些密探全由他直接指揮,連廠衛都不知道,他們偵緝得極其周密,極小的事也都報告上去:
有郡守缺,部推某任子,上曰:「郡守牧民,當簡循良,某以市茶不當意,撾碎奴子首,豈可治郡耶?」部臣驚愕,出訪之,果有此事,以為得自詗者,詢之緝事之人,渠曰:「我輩鉤察,皆關於錢糧重事……若家人詬誶,何從問之?」即諸內侍亦驚詫相顧,不知何以達聖聰也。(26)
這些密探,京師以外,由檢也都派遣得有。如:
(兩廣總督熊)文燦官閩、廣久,積資無算,厚以珍寶結中外權要,謀久鎮嶺南。會帝疑劉香未死,且不識文燦為人,遣中使假廣西採辦名,往覘之。既至,文燦盛有所贈遺,留飲十日。(27)
至於廠衛緝事這樣專橫,當時也有人向莊烈帝奏諫,無如他信任過深,都不採納。如兵科給事中莊鰲獻於崇禎六年上太平十二策,極論東廠之害,竟犯了忤觸,且因之貶官。(28)而楊仁願在前引的奏疏末後也說:「伏願寬東廠事件,而後東廠之比較緩,東廠之比較緩,而後番役之買事件與賣事件者俱可息,積重之勢無幾可稍輕。」後來他又曾切言緹騎不當遣,說是「緹騎一遣,有資者家產破散,無資者地方斂饋,為害滋甚」(29)。這回朱由檢算是在表面上敷衍了一下,「為諭東廠,言所緝止謀逆亂倫,其作奸犯科,自有司存,不宜緝,並戒錦衣校尉之橫索者」。但事實上呢,《明史》就在這幾句話後面接著嘆道:「然帝倚廠衛益甚,至國亡乃已。」(30)
經濟特務及其他
以上都是朱由檢信任廠衛特務的實例,此外他又還派遣許多特務到各個政治、經濟、軍事部門中去做偵緝工作。如那時的太監張彝憲便是個大財政特務。
張彝憲是司禮太監,為人極有心計,朱由檢疑心戶部和工部有舞弊情事,崇禎四年九月便叫他去鉤校這兩部的錢糧出入,並且特地替他建立衙門,名曰「戶工總理」。當時諸臣如給事中宋可久、馮元飈等十餘人上章論諫,吏部尚書閔洪學率朝臣具公疏力爭,朱由檢全都不聽。(31)於是張彝憲便按行兩部,坐在尚書之上,時人滑稽地稱之為「堂公堂婆」(32)。工部侍郎高弘圖受不了這侮辱,不肯為之下,便上言云:
臣部有公署,中則尚書,傍列侍郎,禮也。內臣張彝憲奉總理兩部之命,儼臨其上,不亦辱朝廷而褻國體乎?臣之為侍郎也,貳尚書,非貳內臣也,國家大體,不可不慎。故僅以川堂相賓主,而公座毋寧已之,雖大拂彝憲意,臣不顧也。且總理公署,奉命別建,則在臣部者,宜還之臣部,豈不名正言順而內外平?(33)
但是朱由檢認為軍餉事重,應該到部驗核,不聽。而且將高弘圖削去官籍斥歸。
到崇禎七年二月張彝憲便更進一步竟請求天下入覲官投冊,以隆體統。由檢也居然允許了他。於是,山西提學僉事袁繼咸便上疏云:
士有廉恥,然後有風俗,有氣節,然後有事功。如總理戶工太監張彝憲有請令入覲官投冊以隆體統之奏,皇上從之,意在厘奸剔弊,非欲群臣屈膝也。乃上命一出,靡然從風,藩臬守令,參謁屏息,得免苛責為幸。嗟呼,一人輯瑞,萬國朝宗,而相率趨拜內臣之座,士大夫尚得有廉恥乎?國家自有覲典二百餘年,未聞有此,可為嘆息也。(34)
奏上以後,朱由檢說他「越責言事」,予以切責。同時張彝憲也上疏奏辯,說是「覲官參謁,乃尊朝廷」,於是繼咸又上疏駁斥:
尊朝廷莫大於典例,知府見藩臬行屬禮,典例也;見內臣行屬禮,亦典例乎?諸臣入覲,投冊吏部,典例也;參謁內臣,亦典例乎?事本典例,雖坐受猶可以為安;事創彝憲,即長揖只增其辱。高皇帝立法,內臣不得預外事。若必欲以內臣繩外臣,會典所不載。(35)
這第二疏奏上以後,得到的仍是切責。後來楊士聰曾對此有所論斷,說得很好:
張彝憲之總理戶工二部,所司不過稽核,非有出納之寄也。且初時尚坐部堂,迨自立署,絕不至部,朝覲各官即有錢糧相關,遣吏投冊可矣,乃相率而詣之,行見部禮,至於考選各官,以功名所系,趨之尤急,拜伏堂下,了不知恥,異日翱翔言路,責其風節,不亦難乎?(36)
張彝憲在任上第一件事便是排斥異己,如工部尚書曹珖因部堂設坐事和他鬧得很僵,於是彝憲便「日捃撫其隙。會山永巡撫劉宇烈請料價萬五千兩,鉛五萬斤,工部無給銀例,與鉛之半。宇烈怒,奏鉛皆濫惡。彝憲取粗鉛進曰『庫鉛盡然』,欲以罪珖。嚴旨盡熔庫鉛,司官中毒死者三人,內外官多獲罪。彝憲乃糾巡視科道許國榮等十一人,珖疏救,忤旨詰責。彝憲又指閘工冒破(左齒右奇)齕之。珖累疏乞骸骨歸,五日得請。」(37)
張彝憲除了排斥異己而外,便是貪污納賄,剝削人民,從不曾去認真核驗什麼軍餉。比如他到任以後,故意勒扣邊鎮軍器不發,藉以索賄(38)。又請催天下所欠賦稅一千七百餘萬(39)。一則貽誤軍機,一則結怨人民,這就是特務驗核軍餉錢糧的成績。
這兩件事當時也有人向朱由檢論諫,如管盔甲主事孫肇興劾張彝憲誤國,給事中范淑太言欠賦不當催。但朱由檢都不採納,且將孫氏問罪充軍。以後,凡是諫論的人都被斥去。甚至周士朴以工部尚書地位,不赴彝憲期,也遭罷斥。信任一個特務,竟不惜犧牲這許多臣下,這個君還不是個亡國之君嗎?
朱由檢時的著名經濟特務除了張彝憲之外,還有個楊顯名。《烈皇小識》卷五:
(崇禎十年四月)上命太監楊顯名總理兩淮鹽課,顯名抵任,查參巡鹽張養、高欽舜各侵匿稅額幾十萬,有旨逮問。時養已卒,命籍其家。
顯名在任上,朱由檢也是命令當地監司以下向他行下屬之禮:
上遣中使楊顯名監鹺政,令監司以下行屬禮。(40)
此外,如崇禎六年「命司禮太監張其鑒等赴各倉,同提督諸臣盤驗收放」,七年「命兵部同內中軍張元亨、崔良用往西寧監視及茶馬御史易壯馬」,九年「命司禮太監曹化淳同法司錄囚」,十四年「司禮太監王德化奉命率群臣習儀於太學」。(41)至於軍事方面所派的特務就更多,當於下節詳述之。
特務的威焰
至於當時特務們的威焰,更是炙手可熱。他們可以隨便誣陷官吏,有一次竟將京師附近各縣縣官一齊誣陷革職:
上傳任丘、清苑、淶水、遷安、大城、定興縣知縣白慧元等「貪酷縱虐,俱著革職提問。撫按官不行糾劾,溺職殊甚,近畿如此,遠地可知,著部院申飭。」(42)
這事的起因說起來也十分可笑:
慧元令任丘,璫某,任丘人也。邀慧元飲,酒半,盡陳諸寶玩以供鑑賞。慧元曰:「我有至寶,大異於是。」璫問何寶?慧元笑而不應,璫固問之,慧元曰:「我腰下有至寶耳。」璫默然。遂羅織其事款入告。又慮其修私怨也,並羅及清苑等縣。(43)
他們不但誣陷一般官員,就是以尚書之尊,得罪了他們,他們也照樣地可以在朱由檢面前將他排斥掉,甚至還加以侮辱。如戎政尚書李邦華曾欲稽核京營,「遂為內侍飛語所中,罷任去。去國之日,守門群奄爭捽擊之,至於裂其衣冠,辱其妻孥」(44)。還有一次,竟率領多人逕自搜查官員住宅,而且胡亂栽誣:
固安知縣秦士奇,一日公退在衙,有撫按所遣推官帶從人叩門而入,則都察院咨行奉旨搜查本官私宅者也。將婦女驅至閒處;據室傾倒筐篋,搜得銀七百兩,坐贓論戍。究其所以,乃士奇得罪於本縣大璫,入毀言於上,故出其不意而為此也。無論七百重貲,但以所有坐贓,亦非法甚矣。是時上新誅魏忠賢,而復用璫言如此!(45)
官員既可隨意栽誣,老百姓自然更可以隨意屠殺了。如:
金光辰……崇禎元年……擢御史,巡視西城。內使周二殺人,牒司禮監捕之。(46)
此外,他們便是千方百計地索賄賂,被索的人如若不給,便有吃不盡的苦頭。如:
令百官進馬,三品以上各貢一匹,余合進,俱納於御馬監,實賚金貿易之本監也。否則,雖駿驥亦卻之。(47)
又如:
杭州解到龍段三萬匹,內奄索賄不遂,駕言不中用,令票旨駁還。(48)
而當時官員們如果和他們拉攏得好,有罪也可以變成無罪。如陳新甲便是:
陳新甲……遷寧前兵備僉事……及城破,坐削籍。巡撫方一藻惜其才,請留之,未報。監視中官馬雲程亦以為言,乃報可。(49)
後來他做了兵部尚書,仍和宦官特務勾結很緊:
(陳)新甲雅有才,曉邊事,然不能持廉,所用多債帥。深結中貴為援,與司禮王德化尤昵,故言路攻之不能入。(50)
於是一班無恥官僚,便紛紛向他們逢迎諂媚、曲意奉承,無所不至了。如:
璫某與小襄城及秀水諸人善。璫有母稱壽,秀水拉諸同人往賀。甫登其堂,則璫母已巍然端坐,璫侍其旁,曰:「太太年老,不能行禮,小弟代為答拜。」即先下拜。秀水輩相顧錯愕,不得已,頓首再拜而起。(51)
甚至,恬不知恥地形之奏章。如崇禎十年七月工部員外郎方璽上言:
皇上親擒魏忠賢而手刃之,豈溺情奄豎者,不過以外廷諸臣無一可用,而借才及之。況人臣苟知報答,何論內外?內臣既徼茲曠典,孰不欲棄捐頂踵,以酬我皇上者?不必鰓鰓過計也。(52)
特務這樣地橫行,主子這樣地信任,朝臣又這樣地諂媚,形成了特務高於一切的局面,這還不足夠亡國而有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