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腳踏兩隻船

  特務原像狗一樣，誰給他肉吃，誰就可以做他的主子，他絕不會犧牲自己真的去給主子效忠拼命的，無論主子對他多麼好，怎樣信任他，只要主子有一點不穩，或是他自己感到有些不妥，便立刻腳踏兩隻船，以便望風轉舵，或直接投降到主子的敵人那邊去，傳統的封建道德——什麼忠孝節烈、禮義廉恥，在他們身上是一點影子也找不出的。

  明代統治者對特務們總可以說是信任萬分了，舉凡政治、經濟、軍事等大權一律交給他們去偵察監督，但是這些特務卻仍然背叛他的主子，而且就是主子叫他掌管軍事防備別人背叛的特務，如監軍鎮守之類的傢伙。

  徐 訓

  朱瞻基時，交阯之役，便有一個軍中特務宦官徐訓泄露軍機。其經過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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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夷將軍）王通詭與賊和，而請濟師於朝，為賊所遮不得達。賊遣使奉表入謝。通乃遺（何）忠及副千戶桂勝與偕行，以奏還土地為辭，陰令請兵。至昌江，內官徐訓泄其謀。賊遂拘忠、勝。(144)

  亦失哈、跛兒干、喜寧

  朱祁鎮時勾通敵人的有亦失哈，投降敵人反為敵人利用的有跛兒干和喜寧。

  亦失哈在正統九年便任遼東鎮守太監，常常冒功得賞祿米。「敵犯廣寧，亦失哈禁官軍勿出擊。百戶施帶兒降敵，為脫脫不花通於亦失哈。正統十四年冬，帶兒逃歸，巡按御史劉孜並劾亦失哈及他不法事。」時朱祁鈺已即位，卻只「命誅帶兒，而置亦失哈不問」(145)。

  跛兒干「本降虜，給事宮禁數十年，及土木之敗，即助虜反攻，射內使黎定。既又為虜使，至京有所需索，（朱祁鈺）命執而誅之」(146)。

  喜寧也是降虜，給事宮中，權勢甚大。曾於「正統十二年侵太師英國公張輔，輔不從，寧弟勝率自淨身家奴毀輔佃戶居室，毆家人妻墮孕死」(147)。土木之變，隨朱祁鎮陷瓦剌，於是便投降也先，成為也先腹心，屢次引導入邊境擄掠，「中朝患之，購擒斬寧者賞黃金千兩，白金二萬兩，爵封侯」(148)。後來，喜寧又「勸也先西犯寧夏，掠其馬，直趨江表，居帝（朱祁鎮）南京」(149)。朱祁鎮在也先處探知其謀，於是「乃言於也先，欲使寧及總旗高（上斌下金）達於納哈出還京索禮物，也先許之。上皇乃命校尉袁彬以密書報宣府，寧至獨石，遂為參將楊俊所誘（按《明史·楊洪傳》：『寧為都指揮江福所獲，而俊冒其功。』），擒至京」(150)。於是，文武大臣併科道等官劾奏：「寧猥以俘虜，洊沐恩榮，受到聖之深恩，居太監之重任。而乃欺天負國，背義忘恩。屬奸臣之不軌，致上皇之蒙塵。喜寧回至虜中，詐傳詔旨，妄指迎駕為名，重要朝廷金帛。既又乘機復往，主令賊首來侵，擾我邊境，犯我京畿。上而宗廟振驚，下而軍民荼毒，雖天威所加，而數萬之眾遂遁，奈生靈受害，而千古之恨難消。若不正之典刑，碎屍萬段，不惟無以大張天討，垂戒將來，抑亦無以慰宗社之靈，雪臣民之憤。」(151)奏上，朱祁鈺詔群臣雜鞫之，命磔於市。

  錢寧、畢真、劉琅

  朱厚照時宸濠造反，厚照的特務差不多大部分都和他有勾結，其中最著名的在京內有錢寧等，在外邊有鎮守太監畢真、劉琅等。

  錢寧家世不知所出，小時候其父賣給太監錢能為奴才（按：《萬曆野獲編補遺》卷一云：「寧初名福寧兒，本李巡檢之家生子。」）錢能很喜歡他，收為養子，於是便冒姓錢。正德初年以諂媚劉瑾得見朱厚照，寧為人狡猾柔佞，頗得厚照歡心，便賜國姓，認為義子，使掌錦衣衛，典詔獄，言無不聽。於是錢寧權勢日重，名片自稱皇庶子，引樂工臧賢等以秘戲導厚照為淫樂。自念富貴已極，而朱厚照又沒有兒子，便和宸濠勾結，為宸濠營復護衛屯田，且令宸濠進獻金玉玩好，使厚照不疑心。同時，他又暗下窺伺朝廷動靜，報告宸濠。凡宸濠派遣到京師行賄權貴的私人，都住在臧賢家中，通過錢寧，分致各處。正德十四年五月，宸濠反謀漸漸顯露，厚照便派太監賴義、駙馬都尉崔元、都御史顏頤壽往按。錢寧便密遣偵卒林華飛報宸濠，宸濠立即舉兵。厚照這時才開始對錢寧懷疑，錢寧大懼，便將罪狀全部推到臧賢身上，又將宸濠派到京師來的私人盧孔章獻出。於是臧賢定罪戍邊，寧又恐臧、盧兩人泄露秘密，便使校尉在路上將臧賢殺死滅口，又將盧孔章在獄中謀死。但結果由於江彬、張永和他有矛盾，便把他和宸濠勾通情狀全都告訴了厚照，於是下獄按治。朱厚熜即位處死。(152)

  此外像司禮太監張雄、蕭敬、李英，東廠太監張銳，太監商忠、杜裕、張忠，少監盧明、秦用、趙秀等，都和宸濠有勾結。其勾結情況如下：

  司禮太監張雄，東廠太監張銳，嬖倖用事，宸濠欲結納焉。賂伶官臧賢以通銳，（商）忠、（盧）明以通雄，饋各萬計。由是問遺相屬，凡所奏求，二人必助成之。明與（秦）用、（趙）秀俱辦事文書房，濠每厚賂以探中朝消息……（杜）裕守宣武門，為濠使出入所經，亦受其賂而館之。(153)

  辛酉，傳旨令司禮監太監蕭敬、李英閒住，亦以嘗與宸濠通也。(154)

  張忠、許泰言：「寧府富厚甲天下，今所蓄安在？」守仁曰：「宸濠異時盡以輸京師要人，約內應，籍可按也。」忠、泰故嘗納宸濠賄者，氣懾不敢言。(155)

  畢真初鎮守山東，後調江西，就和宸濠勾結，凡是宸濠所嫉恨的人，他就盡力傾陷。如御史范輅清軍江西，嘗劾宸濠樂官，畢真便誣奏其罪，逮下錦衣獄。後來宸濠又替他出錢運動，改為浙江鎮守，以作應援。他便帶了許多隨從親信，都是江西大盜。到浙江後出軍器堆積如山。又「厚賞諸衛官軍，費數萬，亦濠資之也。及濠反。密遣人馳報真，真即倡言：『濠世子來取浙矣。』浙中大震。會進聖節表，三司及府衛眾官當集於鎮守署。真先夕收城門鑰，令官軍夜半皆甲以入。」(156)「將舉城應之。（按察使）梁材與巡按張縉劫持真，奪其兵衛。」(157)這場大事才算消滅。

  劉琅是當時南京守備太監，早與宸濠勾通，南京城裡人都知道，人言嘖嘖，於是「琅乃遣人緝捕流言者，治以軍法，眾益驚懼」(158)。宸濠反，劉琅招集家丁數百，以空棺貯火藥軍器出城，打算響應宸濠。南京兵部尚書喬宇「刺得其情，詰琅用事者，琅懼不敢動。宇乃大索城中，斬所伏壯士三百人，懸首江上。宸濠失內應，且知有備，不敢東」(159)。

  此外像鎮守太監劉璟、許滿、王宏都受過宸濠賄賂，有過勾結。

  以上這些是有姓名可查的，至於無名可稽的還不知有多少。王守仁打平宸濠以後，獲得這些特務和宸濠來往的書信有兩大箱之多，守仁恐怕結怨，全給燒掉了。

  到朱由檢時特務背叛主子的事更是層出不窮，而明代也就因此滅亡，這些都留到最後一章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