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舊巴黎
2024-10-11 12:04:07
作者: 吳冠中,傅抱石,徐悲鴻
正遇上羅浮宮的新進口玻璃金字塔落成開放,於是又是人山人海的長隊。天光從玻璃塔透入,照耀得寬敞的地下門廳通亮,熙熙攘攘的遊人由此分道進入各展區。美術學院與羅浮宮只一橋之隔,當年課餘我隨時進入羅浮宮,對各展區都甚熟悉,但這回卻迷了道,需不斷查看導遊圖,那圖用四種文字說明——法文、英文、德文、日文,東方文字日文被歐美博物館採納是新動向。待見到站立船頭的古希臘無頭勝利女神雕像時,我才認出記憶中的路線,但布置還是大大改變了。畫廊里掛滿舉世名作,上下幾層,左右相碰,仿佛參展作品正待評選,比之美國大都會等博物館,這裡布置太擁擠,但有什麼辦法呢,都是歷史上的代表性作品。悠久的文化傳統使後人的負擔愈來愈重,豪富之家的子孫往往失去健康的胃口。
玻璃金字塔確是大膽、新穎、成功的創造,解決了進口擁擠的難題。在古建築群的包圍中突出了現代化的玻璃工程,塔雖龐大,因其透明,不以龐然巨物的重量感令古老的羅浮宮遜色,而那金字塔之外形,與協和廣場中央高矗的奧培里斯克(埃及方尖塔)遙相呼應。設計師貝聿銘先生在世界建築領域裡做出了傑出的貢獻,他是華裔,我們感到無限欣慰。雖然我對建築是外行,但到華盛頓國家博物館和波士頓博物館參觀時,便首先特別觀察了貝聿銘先生設計的部分,其與原有建築的銜接與配合,承先啟後,獨樹一幟。
紐約街頭摩天大廈矗立,雨後春筍爭空間,街窄人忙,諸事匆匆,似冒險家的樂園。我和老伴走在人行道上,一位賣花的東方女子善意地指指我老伴的提包,示意要注意被搶劫。巴黎氣氛不一樣,田園大街寬而直,樓房均不超過六七層,大都戴著文藝復興時代的厚屋頂,穩重端莊。大街顯得很遼闊,沿街咖啡店林立,悠閒的人們邊喝咖啡邊欣賞各色行人,行人步履緩慢,邊走邊欣賞喝咖啡的各色女士和先生們,人看人,相看兩不厭。巴黎,永葆其誘人的美好風韻,除在蒙巴納斯建立了一幢四五十層的黑色高樓外,老市區基本不改舊貌,協和廣場那麼多古老的燈柱,使法蘭西人常常回憶起那馬車往返的豪華社交時代,莫泊桑和巴爾扎克的時代。城市不能不發展,新巴黎在拉·苔芳斯。羅浮宮與凱旋門在一條中軸線上,仿佛我們的故宮和正陽門。新巴黎從凱旋門延伸出去,拉·苔芳斯便屬中軸線的延長,街道更寬,兩旁各式各樣的高層新樓林立,呈現代建築之長廊,長廊一頭,跨在新街上的是一巨大白色畫框,近看,框上都是層樓窗戶,那是各類辦公大廈的匯總。這造型單純的白色框框與凱旋門遙遙相對,這是凱旋門的後代。地理位置上,拉·苔芳斯擴展了巴黎,造型形式上,拉·苔芳斯發展了巴黎。巴黎向拉·苔芳斯的拓展不但解決了空間問題,並顯示了歷史的進展,蓬皮杜文化中心似亦應遷來此處。我想起了梁思成先生,他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初期竭力主張保留北京古城風貌,並曾為三座門及古城牆的拆除而流淚。西安、蘇州、紹興……同樣情況的問題太多了,我們不僅僅受到物質條件的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