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宮尊德和西鄉隆盛

  為了國家的興隆而講求興國安民法，總比關心相馬藩興國安民法的存廢更重要吧，當務之急的應屬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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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澀澤榮一

  明治五年（1872），在井上侯爵的總指揮之下，我和陸奧宗光①、芳川顯正②決定為了募集公債到英國推銷。明治四年（1871），吉田清成③也埋首進行財政改革。有一天傍晚，西鄉公突然駕臨我當時在神川猿樂町的茅屋。此時的西鄉先生已貴為參議，是地位十分高的官吏，卻來拜訪我這個不過是大藏大丞④的小官，這是一般平凡的人絕對做不到的事情，我在受寵若驚之餘，誠惶誠恐地接待了他。原來他是為了相馬藩的興國安民法一事而來的。

  興國安民法是二宮尊德受聘於相馬藩時制定的一套財政產業政策，據稱這個奠定了相馬藩繁榮基礎的根本政策，遍及財政、產業等各方面。以井上侯為首的我們這一批人，在企劃財政改革時，就曾有人提議要廢止二宮尊德師所遺留下來的興國安民法。

  由於這是關係到相馬藩消長及興衰的一件大事，該藩的人得知這一消息後，派遣富田久郎、志賀直道兩人專程上京謁見西鄉參議，請求無論財政改革如何進行，都不能廢除該藩的興國安民法。西鄉公雖然接受了他們的請求，但在和大久保先生和大限先生談論後，都認為不可接受。他想找井上侯爵也說一下，但眾所皆知他有癖性，跟他談肯定有困難，說不定一開口就被拒之門外。西鄉公為此煩躁不堪，想來想去，想到要是能說服我，或許可以阻擋廢止。他十分看重對富田、志賀兩氏所做的承諾，因此不惜來我這微不足道的小官的寒舍拜訪。

  西鄉公向我說明了如此這般情況後，認為將好不容易才建立的良法就這樣廢除了，實在可惜，希望我想辦法讓它延續下去，好為相馬藩盡力。於是，我問西鄉公：「那麼，您了解二宮的興國安民法的內容嗎？」西鄉公回答說他全然不知。我心想：「既然完全不知，還要讓它繼續存在，真是莫名其妙。」所以我打算加以說明。因為當時，我對有關興國安民法的情況已完全調查研究清楚了，所以我可以詳細地陳述。

  詳細說明如下：

  二宮先生受聘於相馬藩，首先就對該藩過去一百八十年間的歲入作了詳細的統計。將一百八十年以六十年為一階段，分做天、地、人三單位，以其中的第六十年的平均歲收當作該藩歷年的歲收，且進一步將一百八十年二等分，以九十年為一階段分乾坤，採取收入較少的坤單位，將這九十年的平均歲收入額作為標準以決定該藩的年支出額，來支付同藩的一切藩費。如果該年的歲收有幸在坤位的平均歲收預算以上，就是增收，若該年有剩餘額，就用以開墾荒地，將開墾所獲的新土地交給墾荒者本人。這就是相馬藩所謂的興國安民法。

  西鄉公聽我詳細說明了二宮先生的興國安民法以後說：「聽你這麼說，這部法不正符合量入為出的財政原則，不廢除不也很好嗎？」想到此時正是我發表平日對財政所持有看法的好機會，於是毫不客氣地回答說：「正如貴公所稱讚，不宜廢除二宮先生所遺留的興國安民法，該法如能繼續施行下去，相馬藩不但能夠奠定基礎，而且今後將會更加繁榮昌盛。

  「但是，為了國家的興隆而講求興國安民法，總比關心相馬藩興國安民法的存廢更重要吧，當務之急的應屬前者。貴公參議的意思是國家全體的法律不重要，任憑其無制度地發展也沒關係，而相馬一藩的興國安民法較重要，希望不要廢除。這難道不是相互牴觸的想法嗎？雙肩擔負國家興衰，身負佐理國政大任的貴參議既肯為相馬一藩的興國安民法說情，可對關係國家全體的興國安民法要如何籌劃卻沒有考慮，實在是太本末倒置了。」我反覆陳言，西鄉公聽了以後，沒說出一句，默默地離開寒舍回去了。

  總之，在明治初年的這段經歷，不管人們知不知道，可在維新的豪傑之中，像西鄉公那樣毫不虛飾的人，實在是令人敬佩。

  ①陸奧宗光（1843—1897）：日本明治時期的外交官、政治家。

  ②芳川顯正（1841—1920）：日本明治時期政府高級官員，曾任司法、內務等大臣。

  ③吉田清成（1841—1891）：日本明治初期的外交官。

  ④大丞：按明治二年（1869年）制定的官制，是政府各部和行政官廳直接管轄的院校所設置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