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世界

  隨著世界的進步，人們會更好地深思遠慮，戰爭的減少是自然的趨勢，我相信這道理人人都會接受的。

  ——澀澤榮一

  「強者之辯永遠有理」，這是一句流傳於法國的諺語。雖然這是道破現實世界的名言，但隨著文明的進步，人們逐漸重視道理之心，愛好和平、厭惡戰爭之情也隨著文明的進步而增強。換言之，戰爭因時代的進步要付出更高的代價。無論哪一個國家，都會考慮到戰爭代價之高昂而自我思量，因此，極端化的紛爭自然就會減少，而且一定會減少。

  明治三十七、三十八年之間，俄國有一位叫克魯姆的人寫了一本關於「戰爭與經濟」的書，公開陳述隨著時代的進步，戰爭的殘酷程度會愈加強大，戰費支出也愈加沉重。所以，當世界進步到某種程度時，由於每一個國家都不堪戰費的負荷，戰爭最終會被消滅。有人說過，俄國皇帝之所以曾經主張和平會議，就是因為他贊成克魯姆等人的說法。在大力宣傳戰爭的殘酷性之下，大家都會認為像如今的歐洲大戰是不可能發生的。然而，就在去年（1914年）7月底，看各報每天的報導，當時有人問我，他要外出旅行兩三天。在他外出的日子裡，時局會有怎樣的變化？我回答他說，如果只看報紙的話，那麼人們會相信戰爭已爆發了。

  不過，前幾年美國學者喬爾丹博士在「摩洛哥問題」發生的時候，特地寫來一封信告訴我說，由於美國著名財政學家J.Β.摩根的忠告，戰爭停止了。喬爾丹博士本來就是一個和平論者，他非常注重和平。所以才會特別寫信跟我聯絡。當時的我雖然並不深信他的說法，可是隨著世界的進步，人們會更好地深思遠慮，戰爭的減少是自然的趨勢，我相信這道理人人都會接受的。於是，我就以此回答那位將外出旅行兩三天的人。

  然而，從今日歐洲的這種戰況來看，詳情雖不了解，但實在頗為悲慘。尤其是德國的所作所為真叫人不明白何謂文明，要說其根源，我認為，是因道德不能普遍適用於國際間，最終導致了戰爭的爆發。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任何國家都必須有如此冷酷的認識，即國家雖然應該捍衛，但應該想一下如何使國際間的道德統一，也就是說，讓弱肉強食的行為，消弭於國際之間。倘使一方退步，而另一方卻毫不顧慮地前進，就會迫使對方不得不前進，勢必相爭，引發戰爭。這其中還和人種關係、國界關係有關，一國對另一國擴張其勢力，他國為保衛自己的國家，當然會盡力相抗，最後只有導致紛爭。總而言之，將我所要求的強加於人，縱容私慾，強者恃強稱霸等等，就成了今天時局的普遍現象。

  到底所謂的文明是什麼呢？在我看來，今日世界還不夠文明。這樣一想，我心中不由得產生疑慮，在今日的世界之中，我們的國家將來應該如何發展下去？我們的國民要有怎樣的覺悟才好？是不是如果不得已，就會捲入世界戰爭旋渦中。除了奉行弱肉強食的主張以外，是否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對於這個問題，我們一定要思考出一種能為大家所認同的主義，與一般國民共同遵循。我們願意徹底遵守「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發展東方型的道德，更進一步維護世界的和平，增進各國的幸福。至少在不造成他國極大的傷害下，來謀求一條使本國興隆之路。我相信，如果執政者能考慮到全體國民的希望，放棄唯我獨尊、單方面的主張，在自己國內實踐道德，並在國際間也奉行真正的王道，那麼就能免除今日慘痛的災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