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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養成:張愛玲為何是如此的張愛玲

2024-10-11 10:07:34 作者: 沈念

  離了婚的母親,雷厲風行地搬離了洋房,住到了法租界。而作為這段婚姻的附屬品,張愛玲被母親丟在了張家。

  10歲的張愛玲,雖然還有母親,卻變成了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

  被離婚的張志沂,帶著封建遺少的腐朽做派,一頭扎進昏暗、慵懶的歲月里,再也沒挺起來。

  

  作為一個愛的結晶,張愛玲沒有得到應有的溫暖。她像是這個世界的不速之客,寂寞而狂妄的孤獨感,不斷侵蝕著那顆幼小的心靈。

  12歲時,她寫了第一篇小說,名字叫作《不幸的她》;13歲時,她發表第一篇散文——《遲暮》,那種壓抑式、扭曲式、沉重式的文字風格,此時已頗見端倪。

  原本以為生活就這樣虛無縹緲地進行下去,直到1934年。

  這一年,父親再婚,張愛玲忽然有了繼母。

  繼母像是這個家庭的繼續破壞者,她一來,張愛玲原本就不光明的日子,更加兇險。

  何況這位繼母,同樣是來自名門望族的大小姐,脾氣暴躁、性格潑辣,以至於制服男人的手段,都不在她的母親之下。

  如果要她回憶,大概只有繼母進門那天,全家的氣氛還比較和諧。雖然她很不情願多個母親,但大人的事情,她一個小孩子能奈幾何……

  爾後,繼母與父親經常發生爭吵,鬧得厲害時,繼母甚至會動手。有一次,兩個人不知怎的又大吵起來,氣到深處,繼母對父親大打出手,掄起一個痰盂就沖他的腦袋砸去。

  可能因為她還是個小女孩,這樣兇悍的繼母竟沒為難她。可是唯一讓人煩惱的是,繼母總拿些破舊的衣服要她穿。以至於多少年後,張愛玲還在文章里憤憤地寫:「有一個時期在繼母統治下生活著,揀她穿剩的衣服穿,永遠不能忘記一件暗紅的薄棉袍,碎牛肉的顏色,穿不完地穿著,就像渾身都生了凍瘡;冬天已經過去了,還留著凍瘡的疤——是那樣的憎惡與羞恥。」

  家道衰落,她卻在上海最貴的聖瑪利亞貴族學校就讀,敏感自尊的少女,每日穿著破舊的衣服「招搖過市」,有一次,因為不守校規被校監毫不留情地把「破鞋子」放在走廊上示眾——這一切,都成為張愛玲早期敏感內省、離群索居、孤僻性格形成的直接原因。

  最糟糕的是,這個繼母的出現,導致她與父親之間有了更多裂痕。有一次,她與繼母不小心發生摩擦,父親見狀,竟不問青紅皂白,舉起巴掌就打在她的臉上。那火辣辣的一股疼,使張愛玲知道——從此以後,這個家再也沒有她說話的分量,繼母,她更是惹不起的。

  打過一巴掌,父親震怒猶在。他把張愛玲關進小黑屋,叮囑僕人不許放她出來,這無疑使她幼小的心靈,再度蒙上一層黑暗的陰影。生活和家庭幾乎已經沒有能令她感到開心的事情了,她唯一能獲得滿足感的地方,便是在課堂,在寫作課上。

  她把所有的能量與熱情,都付諸寫作,在文字里訴說著一片仇恨。在《童言無忌》中,她回憶一個少女復仇的故事:「我要報仇,有一天我要報仇。」

  在《私語》里,張愛玲詳細地記述了她從出生到中學時期的遭遇,把父親形容是「黑暗」「惡」「魔」。

  這樣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她會語出驚人,叫世人「出名要趁早」,不趁早的話,生命便會在這團黑暗裡窒息、沉淪。

  被關押的一天夜晚。張愛玲終於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在傭人的幫助下,她趁著夜色逃離。

  去哪裡呢?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身無分文。第一時間當然想到了母親。可惜她再一次打錯了算盤。她以為會在那裡得到一些溫暖,但換來的卻是更現實的悲哀與淒涼。

  受難、窘迫的張愛玲,狼狽地出現在母親面前,給她的西式教育帶來沉痛的打擊。原來,她並沒有按照她的意願,成為一個貴族淑女。恰恰相反,她是那麼窘迫,讓人嫌棄。

  在《天才夢》中,張愛玲倒盡苦水:「我母親給我2年的時間學習適應環境,在待人接物方面,我顯露出驚人的愚笨,我的兩年計劃是一個失敗的實驗。」

  並且,母親很反感張愛玲向她伸手要學費,大抵是因為她自己的生活也不算富裕,而張愛玲作為她曾付出心血培育的女兒,實在不該這麼狼狽。

  自卑的極端就是自負。為了給母親減少負擔,張愛玲在學習上加倍努力,獲得過兩次獎學金。但儘管如此,卻改變不了她囊中羞澀的困境——這在貴族學校里,在一幫少爺小姐面前,她簡直就是人群中的異類。

  為此,她從小就知道金錢的重要。在還沒看過這個世界的美好之前,她幼小的心靈已經被自私、物慾填滿。

  她是名門之後,卻對外宣稱只是一個自食其力的小市民,話語之間,不無辛酸,譏諷。

  她所有的驕傲,都全部傾注和體現在對文學的痴情上了。

  我想,上作文課的張愛玲,才是一個少女應有的模樣。從8歲開始閱讀《三國演義》《七俠五義》等古典名著,即與書籍結下不淺的緣分。她最愛《紅樓夢》,年少時曾寫就《摩登紅樓夢》,坐在父親的腿上很開心地讀給他聽。

  最喜歡小報上的鴛鴦派通俗小說,自小就迸發不俗的文學才華。十歲之前,受教於私塾,學古文。曾寫過三首七絕,其中有一句「聲如羯鼓催花發,帶雨蓮開第一枝」,頗得先生賞識,贊她是寫文章的好苗子。

  像這樣的時候,還有很多。有次,她寫了一篇名為《看雲》的散文,行文流暢,辭藻華麗,很受先生賞識。先生喜愛她的文采,點名要她幫忙做《國光》。此後,她的很多文章刊登在校刊上。

  陰鬱的家世、沉悶的童年,寫作就像是照進黑暗的一束光明,讓張愛玲重新擁抱生活。1942年夏,她住進姑姑的公寓,正式開始寫作。次年,張愛玲在月刊《紫羅蘭》上發表小說《沉香屑·第一爐香》,該文章在上海文壇一炮打響,令張愛玲嶄露頭角。

  6月,張愛玲持續發力,在該刊上發表續作《沉香屑·第二爐香》。此後張愛玲在《雜誌》《萬象》《古今》等刊物發表《茉莉香片》《到底是上海人》《心經》《傾城之戀》等一系列小說、散文,便開始走紅。

  從《沉香屑·第一爐香》開始,張愛玲只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就迅速攻陷了上海文壇,在全國各地聲名鵲起。

  但此時沉浸在榮耀里的她還不知道,因為文學,她就要遇到這一生的冤家胡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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