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削愈多,百姓愈苦

2024-10-11 10:05:52 作者: 吳晗,孟森,呂思勉,張蔭麟,岑仲勉

  開元之初,緣邊戍兵常六十餘萬,中間雖嘗罷遣廿余萬(《通鑑》二一二開元十年),然不久而屢興戰役(東北、西北及西南)。安史亂後,更軍費大增。職是之故,不得不講求理財,理財又可分言論與方法兩項記之。據余所見,通李唐一朝,其言論可取者得二人焉。

  (一)劉彤 北周之際,凡鹽池、鹽井,皆禁百姓使用,官賦其稅,隋開皇三年始罷之。(《隋書·食貨志》及《通典》一〇)入唐後,諸州所造鹽鐵,每年雖有官課,但中央似不大過問。開元九年1左拾遺劉彤上論鹽鐵表云:「……然而古費多而有餘,今用少而財不足者,何也?豈非古取山澤而今取貧民哉。取山澤則公利厚而人歸於農,取貧民則公利薄而人去其業。故先王之作法也,山海有官,虞衡有職,輕重有術,禁發有時,一則專農,二則饒國,濟民盛事也,臣實為當今宜之。夫煮海為鹽,采山鑄錢,伐木為室,豐余之輩也,寒而無衣,飢而無食,傭賃自資者,窮苦之流也,若能收山海厚利,奪豐余之人,蠲調斂重徭,免窮苦之子,所謂捐有餘而益不足。……然臣願陛下詔鹽鐵木等官,各收其利,貿遷於人,則不及數年,府有餘儲矣。然後下寬大之令,蠲窮獨之徭,可以惠群生,可以柔荒服。」(同上《會要》)其計劃之大致,即(1)凡人民未獲國家許可,不得霸占公地、公物,以取豐富之利潤,此種獲利甚厚之事業,應歸國家專營及貿易。(2)貧窮之民,宜免除徭賦,使得專心務農。(3)如果貧民可以蠲免稅賦,則被壓迫之民眾,自然望風景附。其言頗與近世主張國家收入主要靠國營事業之理論相近,見解迥出向負唐代理財盛名的劉晏之上。玄宗曾令姜師度、強循2等計會辦理,卒以沮議者多,並未由中央收管。(同上《會要》)

  劉彤「柔荒服」之見解,實即儒家所謂「王道」,如果善於體會及運用,何難化臭腐為神奇。

  (二)陸贄 有中央統治之剝削,有貪官污吏之剝削,更有豪門、地主之剝削,剝削愈多,人民愈苦,則反抗生焉。試觀陸贄論兼併之家,私斂重於公稅(見下文),又李紳詩:「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知中唐以後,上層階級如何壓迫剝削,下級農民如何困窮無告,即此一端,唐已有必亡之道矣。茲節錄贄疏(《宣公集》二二)於下方,所言雖仍不免受時代之限制,然在彼時能作此等話,稱曰「民主經濟論」,不為過也。

  國之紀綱,在於制度,商、農、工、賈,各有所專,凡在食祿之家,不得與人爭利。此王者所以節材力,勵廉隅,是古今之所同,不可得而變革者也。代理則其道存而不犯,代亂則其制委而不行;其道存,則貴賤有章,豐殺有度,車服、田宅,莫敢僭逾,雖積貨財,無所施設,是以咸安其分,罕徇貪求,藏不偏

  多,故物不偏罄,用不偏厚,故人不偏窮,聖王能使禮讓興行而財用均足,則此道也。其制委,則法度不守,教化不從,唯貨是崇,唯力是騁,貨力苟備,無欲不成,租販兼併,下錮齊人之業,奉養豐麗,上侔王者之尊,戶蓄群黎,隸役同輩,既濟嗜欲,不虞憲章,肆其貪婪,曷有紀極,天下之物有限,富家之積無涯,養一人而費百人之資,則百人之食不得不乏,富一家而傾千家之產,則千家之業不得不空。……今茲之弊,則又甚焉。……且舉占田一事以言之,古哲王疆理天下,百畝之地,號曰一夫,蓋以一夫授田,不得過於百畝也。欲使人無廢業,田無曠耕,人力、田疇,二者適足,是以貧弱不至竭涸,富厚不至奢淫,法立事均,斯謂制度。今制度弛紊,疆理隳壞,恣人相吞,無復畔限,富者兼地數萬畝,貧者無容足之居,依託強豪,以為私屬,貸其種食,賃其田廬,終年服勞,無日休息,罄輸所假,常患不充,有田之家,坐食租稅,貧富懸絕,乃至於斯,厚斂促征,皆甚公賦。今京畿之內,每田一畝,官稅五升,而私家收租,殆有畝至一石者,是二十倍於官稅也;降及中等,租猶半之,是十倍於官稅也。夫以土地,王者之所有,耕稼,農夫之所為,而兼併之徒,居然受利,官取其一,私取其十,穡人安得足食?公廩安得廣儲?風俗安得不貪?財貨安得不壅?昔之為理者所以明制度而謹經界,豈虛設哉。斯道浸忘,為日已久,故欲修整頓,行之實難,革弊化人,事當有漸,望令百官集議,參酌古今之宜,凡所占田,約為條限,裁減租價,務利貧人,法貴必行,不在深刻,裕其制以便俗,嚴其令以懲違,微損有餘,稍優不足,損

  不失富,優可賑窮,此乃古者安富恤窮之善經,不可舍也。

  安、史發難,昔日之財源既大大縮減,同時又軍費日增,唐室自不得不多方設法以求應付。當日籌款方法,約可別為六類如下:

  1.鹽 至德元年,第五琦拾劉彤之策,創立鹽法,就山海、井灶收榷其鹽,官置吏出糶,如舊業戶並遊民願業者,使為亭戶,免其雜徭,隸於鹽鐵使,私煮者罪有差。(《舊書》一二三)琦既貶死(上元元),劉晏代之(寶應二),法益精密。初歲入錢六十萬貫,季年逾十倍,大曆末,通計一歲征賦總千二百萬貫,而鹽利且過半。元和三年收入七百二十餘萬,(《元龜》四九三)是為最高之數。(又《舊書》一四稱,元和五年收賣鹽價錢六百九十八萬五千五百貫。惟《通典》一○言「每歲所入九百餘萬貫文」,按《會要》八七,元和「七年王播奏,去年鹽利,除割峽內井鹽,收錢六百八十五萬,從實估也」,九百餘萬或非實估之數,故而不同。)

  

  劉晏之理財,計有三長:(1)募疾足傳遞四方物價,其上下能於四五日內知之,故食貨之重輕,盡在掌握,使囤積者無所施其術。(2)所任使多後進有干能者,故富朝氣而不敢為非。(3)視事敏速,乘機無滯。

  當日產鹽之區,約可分為三類:一曰散鹽,即海鹽,自幽州以南至嶺南沿海之地。二曰池鹽,河中府解縣池與陝州安邑縣池總謂之兩池,元和時歲收一百六十萬貫。(《元和志》一二)靈州回樂縣有溫泉鹽池,懷遠縣有鹽池三所。(《元和志》四:「隋廢;紅桃鹽池鹽色似桃花,在縣西三百二十里。」3)威州溫池縣有溫池。鹽州五原縣有烏池、白池。夏州有二鹽池,色青者曰青鹽,一名戎鹽,入藥用。(《元和志》四)豐州界有胡洛(落)池。三曰井鹽,成州長道縣有鹽井。劍南之陵、綿、資、瀘、榮、梓、遂、閬、普、果十州4共有鹽井九十所。

  元和六年,戶部侍郎盧坦奏,河中兩池顆鹽只許於京畿、鳳翔、陝虢、河中、澤潞、河南、許汝等十五州界內糴貨,比來因循,兼越興元、洋、興、鳳、文、成等六州。臣移牒勘責,得山南西道觀察使報,其果、閬兩州鹽不足供給當地,若兼數州,自然闕絕,今請將河中鹽放入六州界糴貨;(《會要》八八)此為後世劃分引岸之始基5。

  2.茶 茶飲至中唐而盛(玄宗時毋景著《伐飲茶序》,代宗時陸羽著《茶經》)。貞元八年水災,詔令減稅,諸道鹽鐵使張滂籌抵補之法,因請於出茶州縣及茶山外商人要路,委所由定三等時估,十分稅一,是為茶屬專稅之始。自此,每歲得錢四十萬貫。(《會要》八四。惟《陸宣公集》二二言歲約得五十萬貫)大和九年,從王涯議,設榷茶使,由官收茶自造作,旋即罷之。(《元和志》二八言,饒州浮梁每歲出茶七百萬馱,稅十五餘萬貫)

  代宗以後,尚茶成風,回紇入朝,始驅馬市茶,是為我國茶葉外銷漠北之始。(《新書》一九六《陸羽傳》)又建中二年常魯使吐蕃,贊普以壽州、舒州、顧渚(今長興)、蘄門(應即今之祁門)、昌明(川茶名)、?湖(今岳陽)各茶出示,(《國史補》下)又知此時茶飲已輸入吐蕃。

  3.酒 北周之末,曾置酒坊收利。(《隋書·食貨志》)唐至廣德二年,始敕諸州各量定酤酒戶,隨月納稅,大曆六年又分酒店為三等,建中元年罷之。三年,初榷酒,悉令官釀,每斛收直三千,米雖賤不得減二千,委州縣綜領,惟京畿免榷。貞元二年,並推行於京兆,每斗榷酒錢百五十文,然亦有榷曲而不榷酒之地方。大和末稅收約百五十六萬餘緡,釀費居三分之一6。

  4.青苗錢及地頭錢 廣德二年,百司俸料不給,初令諸州征青苗錢,每畝十文,大曆三年更加五文,候苗青即征之,故名青苗錢。又有地頭錢7,每畝二十文,共約得錢四百九十萬貫。(《舊書》一一永泰二年數)

  5.借商錢 北齊武平時,料境內六等富人,調令出錢,(《隋書·食貨志》)此借商錢亦見於六朝者。肅宗初,遣御史分赴江淮、蜀漢,籍豪商富戶家資,所有財貨畜產,十收其二,謂之率貸。(《通典》一一)建中三年,兩河用兵,月費百餘萬緡,府庫不支數月,韋都賓等建議,貨利所聚,皆在富商,請令富商出萬緡者,借其餘以供軍。於是試行於京師,約罷兵後以公錢還,計借商及括僦櫃(即今之質庫、當鋪)8質錢共得二百萬緡。(《通鑑》二二七)論者多責其苛擾,試問此種做法,比諸同年稅錢每千增二百,鹽每斗價增百錢,其苛擾之廣狹為如何也。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持論者乃見不及此。唐末仿行者有乾符五年太原借商人助軍錢五萬貫文,(《唐末見聞錄》)又廣明元年度支以用度不足,奏借富戶及胡商貨財,敕借其半,高駢奏盜賊蜂起,皆出饑寒,獨富戶、胡商未耳,乃止。(《通鑑》二五三)

  6.屋間架稅及除陌錢 建中四年,判度支戶部侍郎趙贊奏設兩種雜稅:(甲)稅屋間架,即今之住屋稅。法凡兩屋謂之一間,屋分三等:上等每間出錢二千,中一千,下五百,隱匿一間者杖六十,告者賞錢五十貫,取於犯家。(乙)除陌錢,約與今印花稅相類。東晉貨賣牛馬、田宅,有文券者率一萬輸值四百,無文券亦約百分收四,名為散估。唐舊制公私給與、貿易率一貫稅二十,至是增為五十(即百分之五),凡給與他物或兩換者,約錢為率算之。市牙各給印紙,人有買賣,隨自署記,翌日合算;有自貿易不用市牙者,給其私簿,無私簿者投狀自集。其有隱錢百者罰二千,杖六十,告者賞十千,出於犯家。行不數月,遇興元元年正月朔大赦,悉予停罷9。同時,贊又請置大田,收天下田十分之一,擇其上腴,樹桑環之,名曰公田、公桑,自王公至庶人按差等助耕,收谷、絲以補公用,旋自認非便,遂寢不行。

  征課之色目既增,收入之數自應大進,而征之事實,卻又不然。李吉甫《元和國計簿》稱,元和兩稅、榷酒斛(左豆右斗)、鹽利、茶利總三千五百一十五萬一千二百二十八貫石,比較天寶所入賦稅,計少一千七百一十四萬八千七百七十貫石(《通鑑》二三七胡注據宋白轉引),以物質不同之單位,糅合互加,實際本無從比較,今姑如所言計之,建中初之收入,總計四千七百五十五萬五千餘貫石,是元和初期不特比天寶少,且比建中較少一千二百餘萬貫石。

  推原其故,則由於地方官假公款以為進奉,進奉之入於宮內者愈多,斯公款之上於度支者愈縮。代宗生日,臣工有獻,是其開端。德宗宮內頗事奢靡,相傳每引流泉,先於池底鋪錦(蔡絛《西清詩話》引李石《開成承詔錄》)。及朱泚既平,尤屬意聚斂,常賦之外,進奉不息;韓滉獻羨錢五百餘萬緡(貞元二),節度使韋皋有月進(據《國史補》,《舊書》四八作日進),觀察使李兼有月進,諸使杜亞、劉贊、王緯、李錡皆以常賦入貢,名為羨餘。至代易時,又有進奉,常州刺史裴肅鬻薪炭案紙為進奉,得遷觀察,宣州判官嚴綬假軍府為進奉,召補刑部員外,是直賣官鬻爵之變相矣。

  順宗即位,罷諸粃政。憲宗繼體,旋又復舊,度支鹽鐵諸道,貢獻尤甚,號助軍錢,賊平則有賀禮及助賞設物,群臣上尊號則獻賀物。(《新書·食貨志》)此外,如王鍔自淮南入朝,厚進奉,山南西柳晟、福建閻濟美違赦進奉(均元和三),河東王鍔進家財三十萬緡(元和五),皆彰彰在人耳目。代宗時,常袞曾言,「節度使非能男耕女織,必取之於民」,取之什而供其二三,唐帝視之,已有受寵若驚之勢,易言之,即教下使貪也。由是而吏治益不可澄,財政益不能理,民生益不得不困,唐室有自殺之道,此又其一端矣(市舶使之收入,亦歸宮中,下文再言之)。

  再推而下之,地方官吏、土豪、富戶之剝削,益不可數計。此外更有因錢幣價漲,不加調整,使民間負數倍之損失者;如李翱元和末《疏改稅法》云:「建中元年初定兩稅,至今四十年矣,當時絹一匹為錢四千,米一斗為錢二百10,稅戶之輸十千者為絹二匹半而足矣。今稅額如故,而粟帛日賤,錢益加重,絹一匹價不過八百,米一鬥不過五十,稅戶之輸十千者為絹十有二匹然後可。……假令官雜虛估以受之,尚猶為絹八匹,乃僅可滿十千之數,是為比建中之初為稅加三倍矣。」(《李文公集》九)耕地面積相同,隔三四十年,生產不會增多,納實物卻增三四倍,折征而不隨幣值為升降,民困乃如水益深、如火益熱矣。

  注釋:

  1.《通典》一〇:「開元元年十二月,左拾遺劉彤論上鹽鐵表曰……遂令將作大匠姜師度、戶部侍郎強循……檢責海內鹽鐵之課。」《舊書》一八五下《姜師度傳》:「(開元)六年,以蒲州為河中府,拜師度為河中尹……再遷同州刺史……尋遷將作大匠……明年,左拾遺劉彤上言。」又《會要》八八:「開元元年十二月,河中尹姜師度以安邑鹽池漸涸,開拓疏決水道,置為鹽屯,公私大收其利,其年十一月五日,左拾遺劉彤論鹽鐵上表曰。」(《舊書》四八《食貨志》十二月作十一月,余同),三書所記年月,各有不同。首就《會要》論之,十二月在十一月之後,如果敘十二月於前,依照古人作文成法,似應雲「先是十一月」,不應雲「其年十一月」。再就《舊·傳》言之,考《舊書》八,開元九年「正月丙辰(九日),改蒲州為河中府,置中都……七月戊申(三日)罷中都,依舊為蒲州。」《通典》一七九:「開元九年五月,置中都……六月三日詔停。」又《通鑑》二一二,置中都月日與《舊書》八同,惟罷中都在「六月己卯」(三日),合而參之,詔置中都應在九年正月(其餘《元和志》一二作「元年五月」,《舊書》三九及《新書》三九作「八年」,《舊書》一八五下之「六年」,與《通典》一〇、《會要》八八之「元年」,均錯誤無疑),罷中都應在同年六月(《元和志》亦稱「至六月詔停」;《舊書》八誤推遲一月,故書作「七月戊申」)。抑《通典》一七九引韓覃《諫作中都疏》有云:「《禮記·月令》曰,孟夏之月,無起土功,無聚大眾,昔魯夏城中丘,《春秋》書之,垂為後誡,今建國都乃長久之大業,犯天地之大禁,襲《春秋》之所書,奪人盛農之時。」似彼稱九年五月,置中都,亦大可信:殊不知定計後未必立即動工,以事理推之,蓋詔置在正月,動工在夏月,《通典》亦未細考;況從嚴義而言,五月非孟夏也。語歸正傳,師度之拜河中尹,殆與詔置中都同時,《會要》八八之「元年十二月」,應「九年二月」之衍誤。惟劉彤上表究在九年十二月(依《通典》)抑十一月(依《會要》),卻無法斷定。至《舊書》一八五下之「六年」,如改作「九年」,則下文之「明年」字不復適合,因《會要》同卷又稱十年八月十日已敕師度不須巡檢鹽地,彤之表必非上於十年冬間也。

  2.唐人寫「循」「脩」兩字,頗難辨別,故他書或稱為「強脩」,參看拙著《元和姓纂四校記》四一八—四一九頁。

  3.據一九五三年四月廿五日《南方日報》,寧夏省政府東自黃河岸石咀山起,築公路長三百里,西至阿拉善旗蒙族自治區巴音烏拉山下之吉蘭泰鹽湖,湖周約一百六十里,有深達五尺的鹽層,殆即唐代懷遠縣鹽池。關于吉蘭泰鹽池,可參《蒙古遊牧記》一一。

  4.鞠著《唐代財政史》引《元龜》四九三有梁州,無果州(五八頁);按梁州即興元府,不屬劍南,「梁」是「果」之訛。又本文鹽井之數,系據《通典》一〇;《新書》五四則言黔州井四十一,成、嶲各一,果、閬、開、通一百二十三,邛、眉、嘉十三,梓、遂、綿、合、昌、渝、瀘、資、陵、榮、簡四百六十,合散得六百三十九,與《通典》相差頗巨。

  5.關於鹽之專賣,可參鞠氏書五六—六四頁。

  6.榷酒法之變更,可參鞠氏書七〇—七四頁。

  7.《通鑑》二二三胡注據宋白引大曆五年詔:「自今已後,宜一切以青苗錢為名。」鞠氏書沿之;(一九頁)可是大曆八年正月制仍稱青苗、地頭,(《制詔集》一四)長慶三年元稹奏(《長慶集》三八)及會昌三年七月制又只見地頭錢之名。

  8.加藤繁《唐宋櫃坊考》謂僦櫃即《乾(左月右巽)子》之櫃坊,賃其櫃以藏金銀財物而付保管費,與質庫異,辨《通鑑》胡注之誤。又認《霍小玉傳》之寄附鋪即櫃坊。(《師大月刊》一卷二期)按吾縣舊俗質庫建築頗固,除質當外,亦代人保管財物而收費,想中古時亦兩者兼營,無專立一業之必要,此可比觀近世銀行而知之。佐野以為農民賣農產的所得稅,(同前引書二三〇頁)非也。

  9.鞠著以為除陌錢一項只是停止加算,(九九頁)是也,可參看。

  10.同集三,《進士策問第一道》又云:「初定兩稅時,錢直卑而粟帛貴,粟一斗價盈百,帛一匹價盈二千,稅戶之歲供千百者不過粟五十石、帛二十有餘匹而充矣。……及茲三十年……而其稅以一為四。」首須說明者此文內之兩個「千百」,均應乙正為「百千」,與疏內之「十千」文例相同,猶雲「百貫」(粵俗舊亦呼「百貫」為「百千」)。再以粟斗價百、帛匹價二千與應納實物相勘合,價目之數字,並無錯誤。但與疏文之絹匹四千、米斗二百之價相比,則價值較廉一半;可是此兩段文字均指建中初定兩稅時之物價,不應懸差若此,故知其中任一必誤,茲以疏上在後,故從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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