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項羽在關中

  劉季到了咸陽，看著堂皇的宮殿、縟麗的帷帳和無數的美女狗馬珍寶，便住下不肯出。最後是奈不得樊噲和張良苦勸婉諫，才把宮中的財富和府庫封起，退駐灞上，以等待各方的領袖來共同處分。他又把父老召來，宣布廢除秦朝的苛法，只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人民大喜，紛紛送上牛羊來犒軍，劉季一概辭謝不受。

  項羽既定河北，率楚軍、諸侯軍及秦降軍西向關中，行至新安，聞秦降卒有怨聲，慮其為變，盡坑之。

  當初懷王曾與諸將約，誰先入關中，即以此地封他為王，劉邦因此以關中的主人自居。而項羽西進之前已封了章邯為雍王（秦地古稱雍州），大有否認懷王初約之意。劉季聞訊，派兵守函谷關，拒外軍入境，同時征關中人民入伍以擴充實力。

  項羽至函谷關，不得入，大怒，攻破之，進駐鴻門，與劉季軍相距只四十里。是時，項羽軍四十萬，號百萬；劉季軍十萬，號二十萬。項羽大饗軍士預備進攻。項羽的叔父項伯曾受張良救命之恩，半夜去給張良通消息，勸張良快跟他走，張良卻替劉季拉攏他。劉季與項伯一見如故，杯酒交歡，約為婚姻。劉季道：「我入關以來，秋毫不敢有所沾染，簿籍吏民，封閉府庫，以等待項將軍。派人守關，只是警備盜賊。日夜盼望項將軍到，哪裡敢反？」他懇求項伯代為解釋，項伯答應了，並約他次日早晨親到鴻門營中來。

  項羽聽了項伯的話，芥蒂已消，又見劉邦親到，反而高興起來，留他宴飲。項羽、項伯坐西，范增坐北，劉季坐南，張良坐東。范增力主剪除劉季，席間屢次遞眼色給項羽，同時舉起所佩的玉玦，示意項羽儘快決斷，但項羽都黯然不應。范增出去，一會兒又進來。隨後不久，項莊入來奉酒，奉畢說道：「君王和沛公飲酒，軍營里沒有什麼可以助興的，讓我來舞劍！」項羽說：「好！」項莊便舞起劍來，項伯亦拔劍起舞。項莊屢屢逼近劉季，項伯屢屢掩護著劉季。正對舞間，張良出去，一會兒又進來。隨後，門外喧嚷聲起，一人帶劍持盾闖進帳中，鼓起眼睛盯著項羽。項羽按劍翹身（時席地坐），問他要做什麼。張良說：「那是沛公的驂乘樊噲。」項羽說：「壯士！賞他酒。」於是軍士上前給了樊噲一大杯。樊噲拜謝了，一口喝乾。項羽說：「賞他一個豬肩！」軍士拿上來一隻生的。樊噲把盾覆在地上，把豬肩放在盾上，拔劍切肉便啖。項羽問他可還能飲不，他說：「臣死也不避，何況杯酒？」接著他痛陳劉季的功勞，力數項羽的不是。項羽無話可答，只請他坐，他便挨張良坐下。自從樊噲闖入，舞劍便停止了。樊噲坐下不久，劉季說要如廁，藉機走開，張良跟著他。過了許久，張良單獨回來，帶了好些玉器。張良作禮道：「沛公很抱歉，因飲酒過多，不能親來告辭。托下臣帶了白璧一對獻與大王（項羽），玉斗（酒器）一對獻與大將軍（范增）。」項羽問沛公在哪裡，張良說：「他聽說大王有意責難他，已回營去了。」項羽收下白璧，放在几上，范增則把玉斗扔在地下，拔劍撞了個粉碎。

  隨後項羽入咸陽，屠城，殺子嬰，燒秦宮室，收財寶婦女，然後發號施令，分割天下。他尊懷王為義帝，卻只給他湘江上游的彈丸之地，令他都於郴（今湖南郴州境內）。之後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占舊楚魏地九郡，都於彭城。此外他還封立了十八個王國。

  我們看這表便可知道，其中哪些是不曾悅服項羽而被宰割的人。劉季指望割據關中而只得到僻遠的漢中和巴蜀，這就不用說了。魏豹由魏王而縮為西魏王，趙歇由趙王而縮為代王，田巿由齊王而縮為膠東王，韓廣由燕王而縮為遼東王，都是受了黜降的。此外，項羽在瓜分天下時所樹的敵人，不見於表中的還有故齊相田榮和故趙將陳余。當初田儋戰死後，齊人立田假為王，田榮（田儋弟）逐田假，更立儋子田巿而專齊政。田假走依項梁，由此田榮與項氏有隙。項羽以齊地分王田巿、田都、田安，而田榮無分，田榮怎肯甘心？陳余本與張耳為「刎頸交」，巨鹿之圍時，張求援於陳，而陳竟以利害計較，按兵不動，兩人從此成仇。但兩人的「革命功績」實不相上下。項羽因張耳相從入關，便以趙地的大部分封他為常山王，而僅以南皮等三縣之地封陳余為侯，陳余由此深怨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