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劉邦之起與關中之陷

  當懷王派定了宋義等北上援趙之際，又派碭郡長武安侯劉邦西行略地，向關中進發。

  劉邦，字季，泗川郡沛縣（今江蘇沛縣）人。他家世寒微，從小卻不肯學習生產技藝，壯年做了本縣的泗水亭長（秦制若干戶為一里，十里為一亭，十亭為一鄉）。他使酒好色，卻和易近人，疏財樂施，縣署的屬吏常與他嘻嘻哈哈地大開玩笑。有一次，縣長的舊友呂公來沛縣作客，縣中屬吏都去拜賀，蕭何替他收禮，聲明賀禮不滿千錢的坐在堂下。劉季騙閽人道：「賀禮萬錢！」實則不名一錢。閽人領了他進來，呂公看了他的相貌大為驚訝，特加敬重。蕭何笑道：「劉季只會吹牛，本領有限。」劉季滿不在乎地據了上位，嘲弄座客，言語之間，一點也沒有屈服。酒罷，呂公暗中使眼色留他。客散之後，呂公對他說，自己生平喜歡看相，看過的相也不少，但從未見過他這樣好的相貌，望他自愛。就在這一次敘會中，呂公把女兒許嫁了給他，後來呂婆雖嚴重抗議也無效。

  秦朝初年征各地刑徒赴驪山工作，沛縣的刑徒便是由泗水亭長押去。這些刑徒半路便逃脫了許多。劉季預計，到得驪山時，他們勢必會跑個精光。行至豐縣西澤，他停下痛飲，半夜，便把剩下的刑徒通通放了，自己也準備逃亡。刑徒中有十幾個壯漢要跟隨他，劉季於是領了這班人匿在芒、碭兩縣的山澤岩石之間。他們維持生活的方法似乎是不很名譽的，所以歷史上沒有交代。

  陳勝發難後，沛縣縣令打算響應。縣吏蕭何和曹參替他計議，認為他以秦吏背秦，恐怕沛中子弟不服，不如把本縣逃亡在外的壯士召來，可得幾百人，有他們相助，眾人就不敢不聽命了。於是縣令派樊噲去招劉季。這樊噲是劉季的黨羽，以屠狗為業。劉季率領著部下約莫一百人，跟著樊噲回來，沒想到沛令反悔，閉城不納，還打算把蕭、曹二人殺掉。二人跳城投奔劉季。劉季射書城上，勸縣人誅沛令起事，否則城破之後，以屠城對付。縣人遂共殺沛令，開城相迎。劉季受父老推戴為沛公，收縣中子弟二三千人。這是二世元年九月的事。此後七個月內，劉季轉戰於今獨山湖以西蘇魯兩省相接之境，先後取沛（今江蘇沛縣）、豐（今江蘇豐縣）、碭（今安徽碭山縣）做根據地。替劉季守豐的部將叛而附魏，劉季攻他不下，走去留縣求助於景駒。他始終沒有得景駒的幫助，卻在留縣遇到了張良。張良原是韓國的貴公子，其先人五世相韓，亡國後散家財謀報國讎。秦始皇在博浪沙遇刺，那兇手就是他所買的。這時他領了一百多個少年，相投景駒，遇了劉季，情投意合，便以眾相從。後來楚懷王既立，張良說動了項梁，更立故韓公子韓成為韓王，之後他只得辭別劉季，往佐韓王。

  景駒敗死後，劉季往見項梁。項梁給他補充五千人，他得了這援助，才於二世二年四月把豐縣攻下。從此劉季歸附了項梁。他和項羽似乎很相得，兩人總是共領一軍出戰或同當一面，像是形影不離的。據說當懷王派劉季西行時，項羽也請求同往，只是懷王左右的老將們極力反對。他們以為項羽剽悍殘暴，是屠城的能手，而關中人民久苦苛政，需要德服，他一去，反失人心。唯有劉季，忠厚和者，可勝宣撫之任。懷王因此不許項羽和劉季偕行。

  宋義、項羽等北上救趙之軍和劉季西進之軍，同於二世二年閏九月（當時稱後九月）分途出發。劉季轉戰於今豫東、豫南，取道南陽以向武關。這時秦軍的主力被牽制在河北，這一路的楚軍並未遇著勁敵。劉季從洛陽南下，復與張良相會。先時，張良同韓王領兵千餘，西略韓地，取了數城，但又被秦軍奪回，只得在潁川一帶打游擊戰。至是，他領兵與劉季合，占領了韓地十餘城。劉季令韓王留守陽翟，自己則同張良前進，略南陽郡。郡守兵敗，退守宛地，劉季便越過宛城而西。張良諫道：「現在雖急於入關，但關中兵尚眾，且憑險相拒，若不攻下宛城，腹背受敵，這是危道。」劉季便半夜隱匿旗幟，繞道回軍，黎明，圍宛城三匝。南陽守以城降，劉季封他為殷侯。由此西至武關，一路所經城邑紛紛迎降。二世三年八月武關陷。是月，趙高弒二世，使人來約降，劉季等以為詐，繼進。九月崤關陷。劉季初欲急攻崤關，張良以為守將乃屠戶之子，可以利動，於是楚軍一面派人先行，預備五萬人的餐食，並在山上多樹旗幟為疑兵，一面派人拿重寶去遊說守將，守將果然變志，願和楚軍同入咸陽。劉季將要答應他，但張良以為只是守將要反，怕士卒不從，不從可危，不如乘其怠懈進擊。劉季依計，遂破崤關。是月，秦軍再戰於藍田南，復大敗。次月，劉季入咸陽。先時趙高既弒二世，繼立其侄子嬰，貶去帝號，稱秦王，子嬰又襲殺趙高。至是，子嬰以繩系頸，乘素車白馬，捧著皇帝的璽印，迎接劉季於灞上（今陝西西安市東十三里）的幟道旁。

  

  秦歷以九月為歲終，而秦可說是終於二世三年九月。此後五十四個月，即四年半後，劉季乃即皇帝位，漢朝開始。中間紀事，系年系月，甚成問題。若用公元，年次固可約略相附，但月份則尚無正確的對照。漢人以二世三年之後為漢元年，且漢初沿秦曆法，以十月為歲首，故以漢元年十月接秦二世三年九月。但此時尚無漢朝，何有漢年？今別無善法，只得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