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時代樸素的價值觀

  四百餘年的黑暗時代過去了，希臘半島的文明逐漸從沉睡中醒來。黑暗時代已去，黃金時期未至，中間這段過渡期被史學家稱為「古風時代」。希臘的歷史日漸清晰，因為希臘人開始用紙草書寫。在15世紀印刷機問世以前，希臘人不厭其煩地把流傳下來的文本抄了又抄，其中就包括希臘文學史上第一部個人作品《工作與時日》。

  「北風越過馬群遍地的色雷斯，吹到廣闊的大海上，攪得海水洶湧翻滾，所到之處，大地森林發出吼聲，山谷中枝葉繁茂的高大橡樹和粗壯的松樹被連根拔起，倒在豐產的大地上。」當赫西俄德寫下這些句子時，他正端坐在一所建築精良的溫暖房舍里，遙望著風雪中的赫利孔山。也許，彼時的他還不知，自己筆下的這首長篇敘事詩將是後人研究希臘古風時代最生動的資料。

  赫西俄德住在波俄提亞城的一個小鎮上。他自稱某天在山坡放羊的時候，遇見了繆斯女神，她向他的體內注入了詩的靈魂。此後，赫西俄德開始了詩歌創作。

  和大多數希臘青年一樣，赫西俄德痴迷於希臘大地上的神話故事，為此，他撰寫了一部諸神系譜，但是關於這首長詩的真正作者有很多爭議。赫西俄德唯一被後人明確認可的詩，是一首關於農民生活的田園詩，這就是《工作與時日》。

  詩中，赫西俄德表達了對哥哥珀爾修斯的斥責和忠告。原來，他們的父親去世後，兄弟倆在分配父親留下的土地時產生了矛盾。珀爾修斯靠賄賂法官從赫西俄德手裡騙去了一份土地，富足的哥哥從此遊手好閒，奢侈享樂，最終窮困潦倒，又來求助弟弟。也許這只是作者因文學創作所需杜撰出的故事，但這都無關緊要，反正沒人會懷疑他筆下多姿多彩的鄉村生活。

  傳說，赫西俄德曾在創作比賽中贏了荷馬，因為荷馬歌頌英雄和戰爭，而赫西俄德更關心百姓和生活。他認為，人只有通過勞動才能增加羊群和財富，而且也只有辛勤勞作才能得到永生神靈的眷愛。在《荷馬史詩》中，這些獎賞只屬於英雄人物，而赫西俄德把勞動看作和戰場上的英勇一樣美好的品德，簡單樸素的鄉村生活給他帶來了腳踏實地的價值觀。對於赫西俄德和他的鄰居們來說，財富就是「穀倉里堆滿維持生計的口糧」而不求於人，名聲就是受到村中所有人的尊重。古風時代的道德觀核心就在於辛勤勞作。

  為了教導他的兄弟靠雙手經營好自己的生活，赫西俄德還寫下了從事農事的規則。比如，用月桂樹或榆樹做犁杆才不會遭蟲蛀；9歲的公牛耕田力氣最足；雲中的鶴鳴預示著雨季的來臨；二三月份要修剪葡萄藤，否則葡萄就沒有收成；在仲夏之時要吩咐奴隸動手建造穀倉。接著，他叮囑這位讓人操心的哥哥，夏季不宜飲酒過度，冬季不宜穿衣單薄。透過細緻入微的囑咐和教導，一幅早期農村生活的畫面清晰地呈現在我們面前。

  表面上看，這首詩是作者寫給他哥哥看的，但有些部分，赫西俄德又站在百姓的立場上，毫不客氣、言辭激烈地斥責統治階級。他稱呼這些人為「侵吞賄賂」的「巴昔琉斯」，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們恣意做出的不公正判決。他借用正義女神來威懾囂張的統治者，說神靈在「監視著人間的審判和邪惡行為」。可見，那個時代的希臘人已經形成基本的公民道德觀，監督政府的所作所為，敢於反抗不公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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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西俄德坦誠地告訴我們早期希臘社會的醜惡無恥，還說王公貴族們的奢侈生活都是寄生在農民的辛苦汗水上的。小農們生活在階級壓迫中，極端貧困，正所謂「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在《工作與時日》里，我們可以聽到農民揭竿而起的有力呼聲，似乎此後的希臘民主改革者都是在赫西俄德的詩中應聲而起的。

  不過，赫西俄德所在的階層本身也是剝削者。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農民應當僱傭幾個僕役，計算好他們的食物，以便他們吃飽之後專心為僱主幹活。他也嫉恨娶妻生子的代價，認為那些敢與丈夫同席而坐的妻子全都厚顏無恥。赫西俄德還認為，如果娶了一個依靠丈夫吃飯的妻子，會敗壞自己的名聲，懶惰是女人最可恥的惡行。「信任女人就是信任騙子。」赫西俄德的女性觀近乎商業化，但這並非是他個人的好惡，而是古風時代常見的一種態度。